監獄裏,本來應該是鬱悶痛苦的地方,怨恨的、悲哀的、絕望的、無奈的……,各種心情都會在這裏存在,甚至還會相互之間傳染與蔓延。打架鬥毆、欺負弱小、暗中破壞那是經常有的,並且是不可避免的。


    那些無望的,破罐子破摔,變本加厲的仇視一切;一些希望早日離開這地方的人,會拚命地巴結幹部;弱小的更是可憐,上,要巴結幹部,下,要服侍好獄中霸王,他們可憐之極。


    可是,自從宋剛來後的省第二監獄,局麵變了,吃得飽了、幹活輕鬆了、沒人被毆打了、有更多的樂趣可尋了,打球、聊天、散步、唱戲、看節目,等等,開心的事多得多了。


    監獄裏的幹部們也樂了,管理不再那麽費力、福利大幅提高。自然,最高興的人當然是監獄長啦,現在,第二監獄有望成為全省的模範監獄,他也有望成為模範監獄長,並且,這隻是表麵的榮譽,實實在在的東西更是令他樂不可支,因為,他和少數的親信們的賬簿上,存款一天天在不斷地增加。


    可是,天上的餡餅不會總落下來,即使落下來也有砸破頭的時候。監獄長正高興的時候,他萬萬沒有想到,運氣不會總圍著他不散,樂極生悲這句古人的話,又一次證明老祖宗是非常的聰明。監獄長被人告發了,他被省檢察院反貪局的人帶走了。


    宋剛不知道監獄長告發的由頭,他隻知道,監獄長突然被帶走了。新來的監獄幹警們說,老監獄長受賄,數額巨大。至於是誰行的賄,沒有人知道確切的消息,不過,第二天宋剛被叫去審訊室後,他才突然發現,原來行賄的人是宋剛自己。


    “老實交代,你向監獄長行了多少賄?”審訊宋剛的人問,他問完第一句話後沒有忘記加上一句政策:“我們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要老老實實交代。你是怎樣向老監獄長行賄的?行賄了多少?”


    宋剛一驚,但很快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他笑著說:“對,坦白從嚴抗拒從寬,我知道。不過,幹部,我有點不明白,我沒學成點石成金之術,除了這身囚服,身上值錢的東西實在沒有了,我可以拿什麽東西向監獄長行賄,可不可以請幹部您提個醒?”


    “啪”桌子一響,接著就是嚴厲的吼聲,“老實交代,才是你的出路。我問你,你通過丁俊軍向監獄長送了多少禮金?”


    “啊?……”宋剛使勁地壓了壓心中的怒火,他能說什麽呢?這班人又向外麵的人下手了。


    “說!到底送了多少?你老實交待你,是你唯一的出路,抗拒不說,我們也不勉強你回答,因為,我們證據確鑿,丁俊軍和原監獄長也已經供認不諱。今天,我們來問你,隻是為了給你一次機會,我們也是為了你好,要不,我們還懶得費口舌。”那位凶狠的幹部問。


    “謝謝你們對我這麽好,又給了我一次機會。不過,哎呀,外麵總有人進來,我爛,也不想出去了,出去了又進來,多麻煩,你們就給我罪上加罪吧,我配合你們,我來個抗拒從嚴怎麽樣?”宋剛漠然地說。


    “嘿嘿,既然你自己不自重,不好好愛惜自己,那今後就別怪我們沒給你機會羅。宋剛,你應該知道,什麽是機會成本吧,你把機會浪費了,那可就是成本羅。”


    宋剛淡淡地說:“知道知道,機會是為有準備的人準備的,不過呢,我還沒準備好,沒法子,這機會隻能浪費了。謝謝你們的好意,謝謝你們對我宋剛的關心。你們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會記得的。”


    麻煩來了,丁俊軍被陷害了。除了丁俊軍,被陷害的人還有誰呢?黃濤還好嗎?郝子華怎麽樣了?其他的人呢?宋剛不免開始擔憂起來。宋剛突然又想,怎麽沒有看見康健的人了?從昨天起,每次討煙抽,幾乎沒有討著過,偶爾有個好心的幹部遞上一支煙,一個指甲印也沒有了。康健的人消失了,幹幹淨淨的,全是清一色新來的幹警。


    老監獄長被抓了,二監獄的幹部們也換了,對手來狠的了。


    夥食又變差了,工廠由新來的人管理,勞動量增加了,取消了所有的娛樂活動,一切變回來老樣子,唯一沒改變的就是還沒有出現新獄霸。犯人們望著宋剛,熱切的眼神無非希望從他那裏得到一個答案。


    “別望著我,你們問我,我問誰?”宋剛躺在床上說。


    “唉……。”眾人歎息。


    “別唉唉唉的了,苦頭還沒開始呢。”宋剛說過。


    “這是為啥呢?我們還有更多的苦頭吃?”一個犯人問。


    “我怎麽會知道?新的監獄長來了,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才是第一把火呢,第二把第三把火會厲害得多,等著受煎熬吧。”宋剛幽幽地說。


    一片沉默之後,有人悲哀起來,說:“我進來到現在,等了幾年,最近好容易減了三個月刑,又沒指望了。唉。老子也不再做什麽努力了,破罐子破摔吧。”


    “我不是一樣?這幾個月的努力白費了。爺,您說今後我們怎麽辦呢?您領著我們幹吧。”另一個說。“領著幹”那是指對著幹部幹的意思。


    “爺,你再越獄一次吧,嚇一嚇那位新獄長。”有人慫恿著。


    “越不成的,一出門就會被打成篩子眼的。”宋剛說。


    “為什麽呢?上次你不是玩過一次嗎?”他們不信。


    “告訴你們吧,這次,他們就是衝著我來的。隻要我出門,他們問都不會問一聲,‘噠噠噠噠’就是一陣亂槍。為什麽?因為,你們過得太好。有人說,囚犯怎麽可以吃這麽好的夥食?怎麽可以有休息?怎麽可是打球娛樂?其實呢,他們一是看不慣你們過上了好日子,說,今後沒吃的人,弄個事出來,關進這裏就又吃又喝了,那犯罪的不就多了嗎?二是,他們眼熱那監獄長的位子,所以就有人想法子把老監獄長弄走。還有啊,告訴你們,但你們不能做聲,有人專門想把我害死,害死了我,監獄就可以和原來一樣的了,他們就可以從中克扣你們的口糧,讓你們做更多的事,讓你們出更多的錢來減刑。我在這裏一天,他們就擔憂一天,所以,他們想害死我。他們怎麽才能還我呢?一是讓我越獄,人家就專門守著我,我一出門,他們就會亂槍打死我。要是我不越獄呢?我們就會派人暗殺我。所以,兄弟們啊,你們吃吃苦就愁眉苦臉的,而我,肯定是死定了。”宋剛說了一大篇。


    罵娘的有了、氣憤的有了、哀傷的也有了。最後,有個人提議說:“我們一起保護爺。”這話一出,附和聲一片。說的人漸漸激昂起來,也漸漸聰明起來,有人開始想辦法了、出點子了,最後討論出來的結論是:“我們悄悄地跟所有的人說好,全部的人都必須暗中保護爺,誰要是發現異常不挺身而出的,咱們在晚上悄悄地把他揍死。”


    果然,第二天開始,所有的人都有了一個使命——保護宋剛。


    兩個獄警似乎是專門跟定宋剛的。先是“似乎”,後來就肯定了。慢慢宋剛發現,這兩人的特殊使命就是為了盯著他。因為,起先,宋剛到哪裏,他感覺到,除了囚犯們的簇擁之外,還有四隻眼睛不是熱愛而是狠毒,也總是隨著自己轉,所以,宋剛知道,新來的監獄長和大部分被更換的獄警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來支煙怎麽樣?幹部。”宋剛對兩名獄警涎著臉笑嘻嘻地說。說完,伸出兩隻手,朝向兩位獄警。


    “他娘的,囚犯還抽煙?滾。”一個獄警罵道。另一個獄警似乎善良一點,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說:“走吧走吧,沒得煙。”


    “那就抽我的吧。”宋剛從兜裏拿出皺巴巴的半包煙,給了他們一人一支。那兩人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了香煙。看看香煙,還是好煙。


    “你抽的煙還蠻好的呀?誰給你送煙進來?”一個預警問。


    “嗬嗬,你們問得也蹊蹺,我進來前,可是個堂堂的一個市長,法官說我還是個大貪官,當然有好煙抽啦,要是能喝酒的話,那還有好酒喝呢,可惜這裏不能喝酒。”宋剛嘻嘻地說。


    “我是問你,誰給你送煙呢?”獄警說。


    “嗬嗬,多著呢。送得最多的自然是我的秘書啦。”


    “你秘書?哪個秘書?”一個獄警似乎有些吃驚。


    “韓斌啊,還有誰?”宋剛說。


    “胡說!韓斌怎麽……”獄警的話突然打住了。另一個也瞪了那個說話的獄警。宋剛一看就明白了是咋回事。


    韓斌,自己的秘書,到現在為止也沒來過探獄,其他大部分的人都來過了,婷婷是定期的。可是,自己的秘書一直就沒來過,哪怕是帶個假惺惺的問候也沒有。


    宋剛看著獄警對“韓斌”倆字的忌諱,他笑著說:“他不錯,不錯。”聲音很細很細,似乎是說給自己聽。自然,那兩個獄警也“偷”聽到了,他們臉色變了變,什麽也沒說了。


    “韓斌現在應該到江城上任去了吧?”宋剛突然問。


    “……不知道。”兩名獄警又是一驚,說完這話就不再理睬宋剛了。


    此時,正如宋剛所言,韓斌如願以償當上了江城縣委書記。


    而丁俊軍此時卻繼宋剛之後,也進了看守所。罪名是向二監獄獄長行賄。莫名其妙的罪行,向監獄長行賄。丁俊軍想,要是丁氏祖宗地下有知,肯定會被這丁俊軍氣得七竅冒煙,什麽事不可以犯?哪怕是殺人放火、偷扒搶劫,那也比這罪行好聽一點。要行賄,怎麽向管監獄的人行賄呢?向上級官員行賄不就得了嗎?靠著他們今後也有個前程可奔哪,退一步講“錢程”總有的吧?向管監獄的人行賄,那是啥意思?丁氏祖宗肯定是想不通的了,丁俊軍也想不通。可有幾個人解釋的通,幾個獄警、幾個公訴人員、兩名法官,他們解釋通了,他們最終的判決準備是——現在還沒有正式判決:丁俊軍為了幫助宋剛越獄,向監獄長行賄七十萬。理由、證據都有了:那監獄長的存折上剛好新增加了七十萬的存款。證據確鑿,監獄長已經“承認”,證人已經作證,隻有丁俊軍現在還沒開金口。


    韓斌樂滋滋地去江城上任了;小劉氣呼呼的窩在規劃局的辦公室裏;丁俊軍在看守所了吃著精貴的、老人們過苦日子時才吃過的沒油水的白菜蘿卜。林德才囂張起來了,汪少華又坐上了冷板凳。因為,範冬陽來了臨江市。


    範冬陽來臨江,他這一來,可威勢了,一個長長的車隊,一下車,八字方步邁得誇張而又高傲,威嚴的眼神始終看著不知是什麽地方的地方,對那些恭候的人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唯一例外的是林德才,隻有他被範冬陽微笑著拍了拍肩膀,還加上了一句話,“不錯,德才不錯,有德有才,今後,臨江就靠你啦。”


    汪少華上來了,說了話,官話,範冬陽沒有聽見;手伸了,可沒握,範冬陽沒看見;汪少華引路的姿勢很阿諛,他請範冬陽向西走,可範冬陽往東邊的政府大樓方向走去,因為,他還是沒看見、更沒聽見汪少華說會議室安排在市委那邊。


    黃濤等人沒有去自討沒趣,我們隻是跟在市長書記的屁股後麵而已。宋剛看著範冬陽的八字方步,暗暗地笑著,心想,要是前麵加上幾個鳴鑼的,左邊舉一張“肅靜”,右邊豎一塊“回避”的牌子,再來一架八人大轎,嘿嘿,那就是欽差了。沒看過欽差,臨江最老的人也沒見過欽差,要看欽差,那要回到一百年以前才能看得到,可臨江的官場人物今天看到了。


    “臨江亂七八糟,”聽完匯報後,範冬陽在做“重要指示時”的第一句話就語出驚人,他說:“臨江,是我省的一個重要工業基地,省委應該派得力的幹部在這裏來領導。臨江,現在是一塌糊塗。為什麽一塌糊塗?貪汙腐敗成風、拉幫結派成風、生活腐化成風。三個成風,這就是臨江的現狀。雖然,宋剛這個大貪汙犯被抓了,可我相信,這隻是一個開始,肯定還有第二個宋剛,第三個、第四個宋剛。我聽說,上次宋剛這樣的大貪汙犯被抓,以書記汪少華同誌為首的一群人,竟然為他鳴冤,竟然使整個臨江癱瘓。嘿嘿,沒想到,真的沒想到,臨江竟然成了一個獨立王國。我這次來,先開開路,試試水,看看這個王國到底有多高的城牆,護城河裏到底有多深的水。嘿嘿,打黑行動在臨江是做得最差的,幹部作風是最懶散的,吃喝之風是最盛的,養情人、包小蜜是最流行的。……”


    範冬陽每一句話,每有個眼神都透著凶光。汪少華已經是臭汗淋淋,他被震懾得麻木了,唯一還清醒的是,現在他還能弄明白,範冬陽這次是來整他的,因為,江城的書記位子沒給韓斌,這使得範冬陽大大地丟了麵子,這麵子他必須找回來。汪少華也明白,範冬陽還有一個任務,他來給林德才樹威。他哀歎自己的命苦,沒法子,自己看來是到頭了,隻比宋剛好一點。想起宋剛,汪少華不那麽恨他了,可一想,自己也是陷害他的人之一。


    範冬陽的話還在滔滔著,“……嘿嘿,為了臨江的發展與穩定,省委政府高度重視,這次,我特地帶來了一個工作組,指導整個臨江的工作,工作組的正副組長參加臨江市的常委會……。”


    他的話講完了,本來範冬陽的“重要指示”結束後,按規矩,會議也就應該結束了,但今天不同,臨江已經被定性為‘貪汙腐敗成風、拉幫結派成風、生活腐化成風’的亂七八糟的地方,那作為一把手的汪少華,就不得不做個‘隆重’的檢討,除了檢討,那還必須有行動。


    檢討是“痛心疾首”的,汪少華說:“由於平時學習不夠,特別是對冬陽省長的教導領會不深,我,汪少華在臨江罪孽深重。冬陽省長一針見血地指出了臨江存在的問題嚴重,的確,我們臨江市,貪汙腐敗成風、拉幫結派成風、生活腐化成風。我作為臨江的一把手,這責任應該擔起來,對過去錯誤的行為立即進行改正。還有,宋剛這種貪汙犯出在我們市,並且是我的搭檔出了事,我是有責任的。過去,宋剛培養的親信,如丁俊軍這樣的人,今後是不能重用了,我們將重新召開會議討論人事安排……”


    “丁俊軍的事不勞你費心了。”範冬陽打斷了汪少華的話,“他已經被省檢察院拘押了,這家夥竟然膽大妄為向監獄行賄,準備讓宋剛越獄。”


    (月初求花。上個月隱士一直在鮮花榜上,這個月不想落後呀。官運的書友,手中又有鮮花了,可以投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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