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剛想,汪少華這次做秀,簡直是小醜在做滑稽戲。最近,汪少華撈政績、撈名譽、撈資本,肯定是與見過兩次黃庭宏書記有關。


    宋剛不知他們之間聊了什麽,隻知道,省委有到臨江視察的意思,但不知是什麽時候來。什麽時候來不是關鍵,關鍵是汪少華怎麽就沒說過此事呢?宋剛想,也許是時間還早吧。省委來臨江視察,是不是汪少華的請求呢?宋剛又想,汪少華最近似乎有些亢奮,那是不是他還有再上一個台階的企圖呢?如果有,那我宋剛就送他一程吧。送他一程也好,他在臨江隻有阻礙臨江發展的作用,他是個小人,道不同不相與謀的人,走了也好。可怎麽送呢?汪少華喜歡做秀,那我宋剛就幫著他做秀吧。宋剛一想,有辦法了,心裏不由得猛笑起來。


    汪少華這一跤摔得很重,他被洪水淹得很慘,他“病”了,他的體力透支得太厲害了。不能出院,他必須接受大量的檢查和治療。


    省人民醫院和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教授也來了,經過他們精心的會診,得出的結論是:“汪少華病情嚴重,仍然沒有脫離危險。”


    雖然,有位老專家說,我看是沒什麽問題。但是,他被帶隊的醫療專家組組織訓斥了一頓,說,你怎麽說話這樣不負責?汪書記明明處在危險之中,怎麽能說沒什麽問題呢?那位老專家閉嘴了。


    訓斥那位老教授的人是醫科大學附屬醫院行政科的科長,他安慰汪少華說,您的病情很重,需要處一段時間的院。宋剛市長也要求我們要對您進行精心的治療。您就放心吧,有我們專家組的專家們在這裏,保證您不會出什麽危險的。


    黃濤去了江城,王可欣去了梅縣,其他幾個常委也到各縣去了,他們是去視察災情的。


    宋剛很關心汪少華的病情,也很重視媒體的宣傳,他要求對這次抗洪救災的英雄人物進行重點的報道,當然,汪少華是重中之重。宋剛也經常過來看看汪少華,但不會久坐,因為,宋剛很忙,他有大量的工作需要處理,特別是災後的重建和善後的處理,需要花費他大量的精力。不過,這不是主要的原因,再忙,宋剛也能抽出時間陪陪書記的,因為,他的思路清晰,條理清楚,並不需要親力親為,甚至說,他有足夠的閑餘時間。他之所以不會久陪汪少華,因為,他知道,現在最忙的不是宋剛自己,而是汪少華。汪少華要有足夠的時間接待客人,雖然,那些客人都很懂味,他們來了就立馬就走,這時,沒有誰會傻乎乎的在這個時候跟汪少華匯報工作,三分鍾是極限,超過三分鍾的就是傻瓜。不過,不需要擔心,這種傻瓜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去看望汪少華的。這時候去看汪少華的人絕對不會是傻瓜了。


    宋剛需要留給汪少華足夠的時間見聰明人,這些聰明人說的話,都很簡單、很親昵、很崇拜的話,一般就三五句,最後的一句結束語,基本上是一致的,都是說:“這一次,您的身體受損很厲害,需要補補身子,我不內行,不知買什麽東西好。這是一點小小的心意,請您收下。”照例,汪少華會說:“不行,不行,這可是犯錯誤的喲。”來人加上一句:“這又不是別的意思,就是補補身子嘛,怎麽會犯錯誤呢。”當然,汪少華“很堅持原則”,仍然會“堅決”的不同意。可是,人家把紅包放在他的枕頭下了,他又“重病”在身,怎麽著,他也被迫著笑納了。


    可是,來的人中也不都是聰明人,至少,機要處的趙處長就是一個。汪少華這時是不喜歡不聰明熱人的,他說:“談工作?我出院再談吧。”說完,眼睛看著電視頻幕。趙主任不知趣,怯怯地說:“那份文件您看了沒有?”正看著電視裏自己光輝形象的汪少華嘴裏“嗯嗯”“啊?你說啥?”


    “我那天給你的那份機要文件,您看了沒有?那是……”趙處長說著,這時又有人在門外張望。汪少華說:“好好,看了,看了,工作的事回頭再說吧。你忙,你忙去,好像是南區區長來了。那事我記得,好,就這樣吧。”看文件?我看這麽多文件,鬼知道他說的是那一份?趙處長遲疑了一下,出去了。


    臨江的災情並不是十分的嚴重,但誇張一點也無妨,天災嘛,又怪不得誰。上報的數據,臨江直接經濟損失5億,各縣合起來也有二十多億。怎麽個計算出來的,各部門都很純熟,很專業,摸一摸腦袋也就出來了。


    宋剛看著迅速就報了上來的數據,笑了笑。心想,從經濟學的概念上看,這屬於模糊數學的範疇,官場上,這種數學很適應,學得也很普及,使用起來都很純熟。他知道,時間很緊,上麵催著要報,這事較不得真,真要較真,這數據永遠沒有一個準確的數字出來的,時間也來不及。再說,這既不是成績,也不是缺點,數字是多是少,關係不是很大。報多點,那是責怪老天爺,讓他冤屈無所謂,報少了,萬一真有救災物資來了,受委屈的是臨江人民。所以,宋剛尊重大家的意見,就按這數據報上去了。


    宋剛安排了教授們給汪少華會診以後,汪少華很聽話,按著專家們的意見認真地住著院,心裏樂哈哈的。當然,這隻在心裏樂著。電視台反複播放他從“臨江江水”裏被搶救上來的場麵,還有他一蘇醒馬上就指揮搶險救災的巍巍屹立的身姿。他流淚了,他太感動了,他太佩服自己,太感人了、太偉大了。不過,他討厭一個人,守候在他身邊的徐大姐,她總是眼淚汪汪地絮絮叨叨,“你怎麽這麽傻?你要被淹死了,我怎麽辦?兒子孫子怎麽辦?”


    汪少華斜著眼看了一眼這黃臉婆,厭煩地說:“吵什麽吵?淹死了好,少聽你嘮嘮叨叨的,沒完沒了。我作為臨江的一把手,能夠在危險麵前退縮嗎?能夠隻想到自己的安危嗎?臨江百萬人民的生命財產重要,還是我的生命重要?你怎麽沒有一點覺悟呢?”


    此時,要是換一個人在他身邊,他肯定會溫柔得像隻小貓咪。娟兒。娟兒那裏,汪少華想好了,他已經背著徐大姐藏了不少的紅包,他準備交給娟兒保管。


    汪少華的口碑一下就上了巔峰,有的人準備給他作詩,有的人準備給他譜曲子,讚美這次洪災中唯一受傷的英雄人物。


    臨江市第48小學的校長真的寫了首詩,很快,就在社會上傳頌起來了。


    “啊,滔滔臨江水呀,您曾經是我們的母親河。可是,今天,你怎麽突然失去了神智發威力?你知道嗎?你知道嗎?在你千千萬萬偉大的兒子裏,有個最偉大的人差點被你奪去生命危在旦夕。啊,母親河啊母親河,你醒醒吧,看看你偉大的兒子在哪裏?他正躺在醫院裏。啊,母親河啊母親河……”


    文化局的一名副局長也不甘示弱,他也寫好了一首歌,隻是能夠唱的人大少,因為,他的曲調不是專業歌手是唱不出的。但是,他仿《詩經》的歌詞也迅速地被傳頌開。


    “臨江水兮滔滔浪,有個偉人兮岸邊站。臨江水兮江水長,有個偉人兮好心腸。臨江水兮好悲壯,有個偉人兮差點把命喪。臨江水兮你太慘,有個偉人兮現還在病床……”


    太感動了,真的太感動了。有幾個人在汪少華床邊背誦著詩歌,雖然並沒有文采,甚至還有些可笑,但吟詩的人把第48小學校長的“詩”吟得十分的好,零點五分的詩,九點五分的吟,吟得十分的感動,十分的悲壯。這位是吟詩的人就是教育局長,汪少華的本家,汪局長。吟完,他說:“這是人民對您的熱愛之心啊,書記,您這是太偉大了……”


    文化局局長似乎對第48小學校長的詩不屑一顧,他想,他孫子也有這水平。他在懷疑,第48小學的校長是不是把他們學生的詩剽竊過來的。“書記,我們文化局的梁副局長聽說您的英勇事跡,他按照詩經的特點寫的一首詩歌那才有水平,隻是這曲兒曲高和寡,我唱不出來,但這詞很有詩經裏‘風’的味道,現在社會上到處在傳唱,我念給你聽:‘臨江水兮滔滔浪,有個偉人兮岸邊站。臨江水兮江水長,有個偉人兮好心腸。臨江水兮好悲壯,有個偉人兮差點把命喪。臨江水兮你太慘,有個偉人兮現還在病床……’您覺得怎樣?這多麽有感情,多麽有詩意。”


    在一個精致而又不大的茶吧裏,又是那四個半官半民的人在打麻將。“我糊了,嘿嘿,今晚的手氣還不錯。老弟,你今天似乎有點黑呀,怎麽老是放炮。總是贏你的不好意思呢。”那個科長說。


    “沒什麽,手氣是輪流轉的,現在你的手氣好,說不定等一會有風水轉到我這裏來了也難說。”那個戴眼鏡眼睛的人說。


    “那也是的喲,俗話說,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現在,這官場上那就不是三十年四十年的問題了,簡直是瞬息萬變。你們注意到了沒有,這汪少華最近這來勢可就猛烈得可怕,隻怕真的有能夠混到這一個副省長的位子那也難說。你們說有沒有道理呀?”另一位股級幹部說。


    “老弟您說的這事兒事實倒也是事實,那一點不假,隻是,任何事都隻能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如願以償,那就不是想不想的問題了,那還看靠官運如何。”戴眼鏡的人說。


    那位老者聽他們這議論今晚上已經是第五次了,雖沒有耳朵起繭,但也有些心煩,於是說:“我說你們呀,這麻將呢不好好打,總議論一些沒鹽味的事幹什麽?其實,你們誰也沒看到問題的實質,你們這不是和街上的堂客們七嘴八舌說衛星上天,航空母艦造不造的問題一樣沒意思嗎?”


    “那您有什麽高見?”眾人也是一些喜歡看熱鬧的人,看著他說。


    老者看大家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不覺有些精神了。他說:“做什麽事,肯定有個盼頭才會有幹勁,如我們打牌,就盼今晚能贏,農民種田,就要有收成的希望,就是這樣一回事。那汪少華,現在既然是臨江的第一把手了,而最近,他拚命地在張揚,拚命地表現自己,特別是這次漲洪水,他弄神作鬼的,搞得臨江市似乎在搞個人崇拜,這不是一般的一時衝動,肯定是有它的目的的。什麽目的?往上爬唄。可往上爬就這麽容易嗎?你努了力就可以了嗎?就說我們吧,我們都是過來人,誰沒有努過力?誰的才華就真的隻是當股長、科長的料?難道我們就沒有當處長、廳長的能力?我看不見得,要是給我們個處長、廳長當當,應該還拿得下。可是,我們為什麽沒當上?沒努力嗎?沒能力嗎?都不是。而是什麽呀?沒人提攜唄。現在,你們還會努力嗎?不會了吧?為什麽不會了?不就是看出本質來了。農民拚命在石頭上種玉米,會這樣傻嗎?不會;工人在家裏造航天飛機嗎?也不會;漁民會去造航空母艦嗎?不會。因為啥?沒希望唄。這汪少華是瞎胡鬧?不是。他肯定有人許了願,或者有這麽一個靠山了,所以,現在得拚命撈一把政績。”


    “有道理。確實有道理,那宋剛你有什麽看法?”幾個人同時問,“現在他的風頭好像不怎麽鍵了。”


    那老者說:“確實,月滿星稀嘛。月亮的光芒大強,自然星星就不亮了。不過,我估計,以宋剛的能力,他可能在韜光養晦。”


    “哦?有這麽複雜?”眾人似乎有些不相信。那老者看著他們驚詫和難以置信的神態,一個哈哈,說:“你們看著吧,不久就可以證實我的判斷是錯還是對。你們看過宋剛有過消沉的時候嗎?就是在他最倒黴的時候,他也隻是短暫的沉默一些天。”


    此時,宋剛正在和焦興在一起。


    “老弟,最近汪少華沒吃錯藥吧?先是在各機關忙著視察,聽說連市政府也沒有放過,現在借著抗洪救災又來一次這樣的鬧劇,所謀之事隻怕還不是僅僅與你爭風頭的問題吧?是不是新領導有什麽承諾和瓜葛呢?”焦興說。


    宋剛說:“這些都沒有什麽關係,隻是有件事他一直不跟我說,黃庭宏最近要來開現場會。這麽大的一件事他竟然沒透漏一點風聲,這也太過分了一點。我擔心到時急急忙忙會出問題的。”


    “有道理,有道理了。汪少華在打有準備之戰。你預料有可能打時他偏偏不打,認為不會打時卻偏偏打起來了。汪少華不希望你過早知道黃庭宏會來臨江,讓你沒準備,而他的準備工作確實已經快結束了。嗬嗬,看來,這汪少華還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呢。你有什麽打算?”焦興問。


    “打算?哈哈,讓他出風頭,出足風頭。他出風頭與我沒關係,誰叫他是臨江的一把手呢?我不會和一把手爭這虛名的。再說,他走得越早越好呀,這轎子我總得好好地抬吧?”宋剛笑著說。


    宋剛接到曹翰墨的電話已經是晚上九點鍾了,開緊急會議,說是這周周四新任省委書記來臨江視察,各地州市的黨政一把手都來參加。


    “周四?就三天時間?發神經病羅!兩天準備時間?到底是怎麽回事?”宋剛一聽火冒三丈,對曹翰墨吼道。


    曹翰墨說:“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我問省委辦公廳的人,他們倒對我發了一通脾氣,說他們早就通知了我們,並且說,他們明天會過來檢查準備情況。真是莫名其妙的,我們哪裏接到過什麽通知羅?”


    既然已成事實,沒辦法,趕快去開會吧,多說也沒得用了。


    會議室裏。氣氛緊張,汪少華隻好匆匆去了院。他已經住了半個多月了,樂不思蜀的他,這些天沉浸在喜悅之間,每天在病床上忙著接受各局級關領導,以及各區縣領導的恭維與頌揚,或者說虔誠的膜拜。朝聖般的人絡繹不絕,他接到曹翰墨的電話,也嚇了一跳,怎麽是周四來?天哪,這可要出大問題了。


    汪少華焦急地思考著,他被嚇蒙了。怎麽回事?沒人跟我說呀。噢,記起來了,有人跟我說了。


    好像是有人跟他說了有份省委的文件,那天,可能是沒有聽真切,也可能是再想其他事情,還可能是忙著策劃到那個機關視察。他竟然忘記了有這麽個重要文件。遺漏了,難得有遺漏的他,竟然把這重要的事給遺漏了。怎麽得了?怎麽得了?他惶恐起來。“開會,開會,趕緊開會。”他大叫著對曹翰墨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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