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先前的意氣風發和眼前的淒涼委屈,讓普羅於心不忍。更何況,他還答應過那名忠心婢女要替她照顧主人。


    普羅回望了一眼金鋪,暗自歎息,然後向她提議:“公主,這金鋪您是不能再住了。屬下另尋個隱蔽的宅子,將您安頓下來,待風頭過去再尋他法。您看如何?”


    “不必了。”寧嬈看著他的目光充滿審視,“由你來照顧,終究會被他們察覺出來。我自有藏身之處,你不用擔心。”


    話中的“他們”不僅僅是指展陌華的人,也包括了這間金鋪中原本屬於她的勢力。相較於這些本就對她心存不滿的前下屬,她倒覺得林花那種農家更安全。


    突然,她低下頭,聲音沉悶:“我來是想問你,蝶兒呢?攖”


    看來一向目中無人的三公主對身邊的丫環還是不同,普羅為難地看著她,心裏實在不願意將那不好的消息說出來,讓她再受打擊。


    “她……”寧嬈何等聰明,從他的反應已然猜到結果,“她果真是被抓了嗎?償”


    其實,她本來也不覺得對蝶兒有何記掛,不過覺得那丫頭是個很好用的工具罷了。可沒想到,就這樣一個她從未放在心上的丫環,卻在危急時刻以柔弱瘦小的身子保全她。


    普羅以為她是心疼心腹,連忙說:“公主,臣下會設法營救蝶兒和更二……”


    更二是他姑母唯一的兒子,於公於私他都應該要救出,否則,即便不被齊王折磨死,也會被公主的蠱毒折磨死。至於蝶兒,普羅覺得就憑她忠心護主,也不能眼睜睜看她下場淒慘。


    隻是如今王府定然戒備森嚴,如何才能不損兵折將地把人偷出來,實在讓他頭疼。


    誰知,就在他糾結救人計劃時,寧嬈卻語出驚人:“何苦再搭進去更多的人,還是讓他們自生自滅吧。”


    這樣冷血無情的話,讓普羅大為震驚。看她冷然的神情,仿佛剛才臉上的難過和愧疚都是他幻想出來的。


    他早知道公主是心狠手辣之人,但好歹也是個女子,總會有些心軟。


    今日,他才真正意識到,這位三公主幸好不是男子,否則南澤族長之位恐怕早已易主。


    街上的人越來越多,寧嬈想起那賞金的事,頓時感到危機重重。


    “我走了,有機會我會設法聯絡你的。”她說完,立刻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仍處震驚之中的普羅本能地拱手相送:“恭送公主。”


    一路避人耳目,寧嬈回到林花家時,已經接近傍晚時分。幾戶農家炊煙嫋嫋,意外地為精神緊繃的她帶來一些平靜。


    “林花,我回來了。”


    她熟門熟路地走進林家的土牆小院,看見林花正在院裏幫忙做晚飯。


    聽見她的聲音,林花手中的細柴火啪得折斷。


    她連忙站起身,迎上前:“蝶兒姐姐!”


    “今天進城沒找到家人的消息,恐怕要在你家多打擾些日子。”寧嬈從貼身荷包裏取出一枚銀錁子遞到她麵前,“這是我隨身帶的一點碎銀,算作飯錢吧,希望你們別嫌少。”


    “山野留宿,哪有收飯錢的道理。”林花堅決地把錢推還給她,“你剛回來,一定很累吧。洗把臉休息,待會就能吃晚飯了。”


    從未接觸過如此淳樸的人,就算是寧嬈也難得露出真心的笑容:“謝謝你,林花。”


    用了晚飯,寧嬈早早回到狹小的客房裏,依牆發呆,思索今後的日子該怎麽辦。難道一輩子東躲西藏,如過街老鼠?不,那樣的生活,她一定會瘋掉。


    就在她呆愣的時候,窗外的院牆下隱約傳來幾人說話的細微聲音。


    如果是尋常人肯定定不見,但寧嬈體內練著母蠱,五感比常人略強一點。而且身處未知,她又比平時多了幾分警覺,所以立刻便察覺到異樣。


    “叔,嬸,這事還是再商量商量吧。”這聲音是昨晚護送她和林花回來的少年,好像叫什麽峰的。


    “商量啥?”中年大漢卻衝他唾了一口,然後緊張地說,“這屋裏的明明就是榜上貼著的女人,私藏可是要連坐的。”


    少年似不滿他們的做法,勸道:“還是等明天向她問清楚,或許別有隱情。”


    沒想到,隻見過一麵的人竟然會為她說話。寧嬈覺得這世間事情太過戲劇。


    這時,一個婦人插嘴,陰陽怪氣地擠兌道:“峰兒,你莫不是瞧那女人漂亮,起了別的心思吧?”


    這聲音寧嬈也認識:她是林花的母親,雖然熱情好客,但卻有著讓人一眼就看穿的私心,不如林花那孩子實在。想來,之前那位中年人就是昨夜進山打獵未歸的林父。


    聽她這樣說,峰兒頓時生起氣來,大聲辯解:“嬸,看你說的。我和花兒是從小的娃娃親,怎可能想別的。”


    不過,林母的話殺傷力實在大。就連一向乖巧的林花也難免起了疑心,開口追問:“峰哥哥,你說的是真的?”


    雖然她覺得蝶兒姐姐不像什麽奸惡之徒,但如果蝶兒姐姐要與她搶峰哥哥的話,那還不如被抓走的好。林花心裏冒出這樣的念頭,連她自己也吃了一驚。


    “花兒,怎麽你也……”峰兒被他們這樣逼問,也著急上火,最後索性一甩手,“算了,隨你們說,我問心無愧。”


    “反正說什麽都晚了。”林父冷哼,宣布了最終的結論,“我之前已經通知了官兵,恐怕快到了。我不能拿全家的性命開玩笑。”


    該死!寧嬈沒想到那張布告的影響力居然這麽大,連這樣的地方也變成了“監牢”。她豈會坐以待斃,匆忙收拾下自己的東西,目光投向後院牆。


    不到一刻鍾,一隊府兵已經趕到這個不起眼的小村口。


    一位自稱是村長的老者將他們帶到林花家:“就在這一家。”


    早已候在門前的林父連忙領著妻女跪下:“草民拜見官爺。”


    攙扶起三人,小隊長放眼望去:“人呢?”


    “住在後院西房。”林父邊說,邊在前麵引路。所謂的後院西房,離前門也不過數十步遠。


    小隊長一個眼神遞出,身後的衛兵立刻將屋子包圍住。他帶人猛地開門進入,卻見室內一片漆黑,不似有人在。


    他點亮隨身帶著的火折,環視屋內。


    “隊長!人跑了!”有衛兵前來匯報。


    小隊長麵色一凜:“怎麽回事?”


    衛兵將他帶到後窗邊,手指幾處:“窗下有踩踏過的痕跡,院牆也碎了兩片瓦。”


    “還愣著幹嘛!快去追!”小隊長一聲令下,院中的衛兵立刻順著寧嬈遺留下的痕跡追上去。


    林父見到這陣仗,嚇得瑟瑟發抖:“官爺,草民也不知……”


    這小隊長也不是仗勢欺人的主兒。他緩了緩臉色,盡量柔和地對他說:“不必害怕,你沒謊報,明天去王府領賞就是。”


    原本見人跑了,生怕會被怪罪的林父,這會兒聽見不但不會被責罰,竟還能領賞!他連連跪地磕頭道謝:“多謝官爺!多謝王爺!”


    沒時間應付他,小隊長向村長簡單交代幾句,也飛身追上前去搜查的隊伍。


    整隊人往山中追出十多裏地,小隊長停下腳步。


    “她一個女人腳程不會太快。”他冷靜地做出判斷,該追為搜,“所有人,三人一組,分散成扇形仔細搜索。”


    就躲在離他們不遠處草叢中的寧嬈,見自己已無處可逃,一顆心猛地涼了:“完了……”


    就在她覺得自己今晚如何也逃不了的時候,身後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她驚得險些魂飛。雙手及時掩住幾乎尖叫起來的嘴,怯怯地回頭望去。


    “寧姑娘,跟我來。”一個嬌小的女子輕聲點出她的身份,不容她細想地牽起她的手,就貓腰往某處走去。


    寧嬈被這突來的意外驚得一時無法思考,就這樣愣愣地任她牽引,半蹲著走了一段路。


    “你是……”她勉強從腦海裏搜到眼前這人的零碎信息,“紅兒?”


    果然,這從天而降、出手相助的人就是施灩晴身邊的心腹丫環,紅兒。


    眼見逃離了府兵的搜捕圈,二人恢複了正常的行走姿態。


    寧嬈漸漸冷靜下來,腦子也開始運轉。


    她小心謹慎地走在她身後,保留出幾步的距離,問道:“你怎麽會找到我?”


    對於她的戒備,紅兒並不在意,隻是微笑地回答她的疑惑:“我家小姐知道了您的事情,心急如焚,派出家中人手四處打探。”


    “她也想領賞金?”寧嬈腦海中的第一反應,便這樣脫口而出。實在,經曆了方才的那一幕,她實在不宜再輕信旁人。


    “寧姑娘,您多慮了。”紅兒失笑,“我家小姐是真心將您當做朋友,否則剛才奴婢何須救您,隻要站在那裏吼一嗓子便是。”


    她的話令人無法反駁。寧嬈勉強暫且相信,客氣地告了個罪:“非常時期,我不得不謹慎,見諒。”這在以前是絕不可能的,但是這兩天的磨難讓她變得內斂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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