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辦公室,這裏的陳設很簡單,一張辦公桌,幾把辦公椅,角落裏掛著一盆米蘭花,桌子上除了一台電腦和一部電話之外,就隻有一疊又一疊的卷宗了。


    房間裏有三個人。


    局長劉鐵恒此時滿臉嚴肅,他的對麵,坐著葉楓,另一邊則是陶旺德。


    房間裏的氣氛有些壓抑,陶旺德看著眼前兩個人,感覺自己有些受不了了,這種僵持的局麵已經持續了十多分鍾。


    這個葉姓年輕人,剛剛走進局長辦公室的時候,先是滿臉笑意的和劉鐵恒客套寒暄,但是很快,話鋒一轉,直接說到了有關副局的問題。


    在路上的時候,陶旺德和他乘坐的是同一輛警車,而吳天明則是坐的另一輛,在車上,葉楓給他派了根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語氣始終給人一種玩世不恭的感覺。


    摸不清坐在自己身邊的人究竟有多大的能量,陶旺德表現的有些拘謹,直到葉楓開始問起剛剛那一起事故,還有吳天明的背景。


    陶旺德沉默了很久,腦子裏也想過不少的回答,也想過就這麽不說話,但是最後,他還是說了。


    因為吳洋這些年讓他做的事情已經越來越超越他的底線了,吳洋在背地裏收黑錢這件事情陶旺德早就知道了,可惜沒辦法,沒證據啊。


    陶旺德骨子裏是一個非常正直的男人,換句話說,就是做人不夠圓滑。


    剛出警校那會兒,陶旺德立誌要懲奸除惡,讓正義的光芒撒滿整個世界,可惜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比排骨還要骨感。


    當了個小片兒警的陶旺德發現很多事情自己都是有心無力的,很多事情都不是他能夠左右的。


    有些個大老板,明知道犯了罪,但是就是不能抓,因為沒證據,後來搞到了證據,上麵又有人發話,要特殊照顧,一來二去,激起了陶旺德的火氣,他當個警察不就是為了發揚正義嗎。


    如果警察不能夠發揚正義,還不如回家去種田賣紅薯呢。


    拚著一股狠勁兒,陶旺德很是辦了好幾樁案子,他想著,等到自己的權利大了,管你是誰,犯了罪,全都給抓了,但是人呐,並不是努力就一定能夠成功的。


    陶旺德不會做人,所以就一直卡著了,而吳洋當時很是給那時候的局長塞了不少東西,成功將陶旺德的功勞搶了大半,然後順利的往上爬了起來。


    這麽些年,陶旺德做人也平和了很多,隨著年月的增長,陶旺德越發的知道,理想和夢想,這倆玩意就是個屁,都不知道被生活強奸了多少遍了。


    在保持著底線的情況下,陶旺德可是為吳天明擦了不少違心的屁股啊,還有幾次,吳天明將別人給打進了醫院,最後靠著吳洋的關係啥事兒沒有的走出來。


    為這個事,陶旺德還曾偷偷的給那個醫院裏的傷者送了幾百塊錢,因為他心懷愧疚。


    這麽多年,陶旺德都被吳洋狠狠的壓在底下,一點翻身的希望都沒有,聽到葉楓問話,他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決定賭一把。


    車上,陶旺德先是將事故給說了一遍,然後又將吳天明給扒了一個遍。


    後來,葉楓就是聽,很少說話,到了警局,自來熟的向著局長辦公室走去。


    門都沒敲,就推門進去了。


    出奇的是,向來以鐵麵無私著稱的劉天恒局長居然沒有生氣,反而走上來,兩人和和氣氣的好一陣寒暄。


    等到寒暄完,陶旺德就發現葉楓,這個剛剛滿臉笑意的年輕人,瞬間冷下了臉,第一句話就讓陶旺德遍體生寒。


    他說:“劉局,我準備把你們這裏的副局給弄掉,你有意見沒?”


    簡單,直白,單刀直入。


    劉鐵恒當即臉色就難看了起來,這個家夥,跑過來直接說要開了自己的副局?


    還是當著自己局長的麵說的?


    陶旺德感覺自己有些暈,如果要想吳洋下台,勢必要將他這些年收黑錢或者別的什麽犯罪的證據給弄出來,但是那時候,倒黴的可就不止吳洋一個人了,還有整個警察局,他局長劉鐵恒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這裏是燕京的一個分局,分管一個區,上麵還有燕京公安廳,廳裏麵的位置就那麽多,每年想要進去的人卻是越來越多,削尖了腦袋都想爬進去啊。


    現在正值劉鐵恒能否升進廳的關鍵時候,如果這個時候讓吳洋下去了,那他劉鐵恒也差不多要得等到下一次了。


    辦公室裏的氣氛壓抑的讓人難過,陶旺德辦了那麽多案子,審了那麽多的嫌疑人,也沒覺得怎麽有壓力了,可是現在,他真是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陶旺德有些後悔剛剛在車上說了那麽多了。


    劉鐵恒麵無表情的看著那個葉姓的年輕人,而葉楓則是對自己有些出格的話,顯得一點都不在意。


    他把玩著手中的瓷杯,裏麵是剛剛接的一杯涼白開。


    良久,劉鐵恒呼出一口氣,看著陶旺德,淡淡道:“陶隊長,你先出去一下吧。”


    聽到自己的局長發了話,陶旺德趕忙從位子上站了起來,什麽也沒說,就走出了門。


    這個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地方,陶旺德除了局長辦公室,剛剛關上門,就呼出一口濁氣。感受了一下子,發現自己的後背都有些濕了。


    陶旺德苦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看來這麽些年,不光是剛出警校時候那股子銳氣給磨沒了,現在連一點膽色也都沒了,人呐,真是越活越沒誌氣了。”


    陶旺德剛剛走出去沒多遠,就看到滿臉陰沉的吳洋,吳洋看到了陶旺德,冷冷道:“陶隊長,讓你去辦的案子,怎麽連當事人都沒全帶回來?你是怎麽辦的案子!”


    吳洋說話的時候,聲音很大,整個警局裏的人全都向著這邊看了過來,被吳洋冷不丁的一頓訓斥,還是當著那麽多小輩的麵,陶旺德憋了許久,愣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怎麽,讓你去處理一場交通事故,看到有人打了人,搶了車,你居然不把人帶回來?”吳洋再次說了聲,隨即冷冷道:“你是不是不想當這個大隊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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