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意料中的焰火升空之時,李慕兒已經偷偷從後門潛入空無一人的前殿,暗中觀聞殿前廣場上的爭鬥。


    “父王病重,本世子特來護駕,以保王權不落入奸人之手。”說話之人,立於幾隊兵列前頭,正是朱祐柄。


    “王爺明明好好的,殿下如此陣仗,究竟有何意圖?”荊王身邊的護衛軍官,聲音渾重有力,卻帶著一絲不屑。


    此時朱祐柄已是騎虎難下,哪裏還管什麽實力懸殊,況且手中還有朱祐檁這個人質,背脊更加挺直了幾分,上前幾步,欲與他們交鋒。


    便在此時,荊王府外一陣噠噠鐵蹄聲漸近,頃刻間包圍了整個王府。縱隊辟開處,一人黑衣墨冠,鎖甲鐵靴,執刀而出。


    居然是馬驄。


    隻見馬驄穩穩提腳,領著大隊人馬往府內大步邁入,嘴上說道:“皇上有令,將荊王府所有人員全部拿下,聽候發落!”


    雷聲乍起,電閃雷鳴,似有大雨傾盆之兆。


    荊王呆若木雞,直愣愣盯著突然衝入的錦衣衛精幹部隊,臉上寫滿了不解。


    他甚至還傻傻問了朱祐柄一句:“人是你帶來的?”


    朱祐柄也被驚到了,不知如何是好,聞言特別老實地答道:“不不不,父王,我哪裏使得動堂堂錦衣衛!”


    荊王趕緊步下台階,用力一把推開了不爭氣的朱祐柄,徑直走到馬驄麵前道:“這位大人,與本王似乎在哪兒見過?”


    馬驄滿心都是李慕兒安危,正環視著四周尋找她的身影,是以毫不理會荊王的搭訕,退後一步招呼道:“來人哪,先將荊王拿下。”


    此言一出,王府的人哪裏還能淡定,紛紛拔刀意欲自衛,方才那位軍官邊衝過來保護王爺,邊喝道:“大膽!堂堂荊王王府,豈容爾等放肆!”


    “放肆?”馬驄冷哼一聲,遙遙衝京城方向拱手道,“荊王離經叛道,違背天倫,燒殺搶掠,欺壓鄉裏。如今皇上已得了確鑿的證據,命錦衣衛捉拿荊王,押解入京接受聖上親審。王爺若不肯束手就擒,休怪錦衣衛手下不留情麵!”


    怎麽會這樣?馬驄一番話,瞬間說得荊王臉上失了顏色。他在這蘄州城縱橫數十年,從來沒有被人拿住過把柄。之前見滏和見淲二人要告禦狀,也被墨恩及時發現並攔了下來。


    天高皇帝遠,太皇太後又看重他,怎麽想也不應該突然發難啊!


    “這位大人說得頭頭是道,手上可有證據?莫不是看我們荊王府好欺負,隨便編造了些罪名來強加於王爺嗎?”


    對啊,證據呢?


    荊王定了定神,挑釁地看向馬驄。


    馬驄也不著急回答,等孫瓚的身影終於出現在視野之中,方才不慌不忙說道:“證據就在府內,多的是!”


    糟糕!荊王一個眼神橫向身旁的護衛軍官沈濂,全府的兵力都被聚集在此,竹林那邊會不會被人鑽了空子!


    這不免又讓他想起上回私闖竹林的那位不速之客。當時他還沒當回事,現在看來,那名女子應該是錦衣衛派來探查的吧?


    再往深了想,莫非這名女子還在府裏?


    想這些顯然已經是無用功,荊王此刻隻能負隅頑抗,語氣強硬道:“本王府中家大業大,若是手下犯了錯,難道還要本王替他們背嗎?”


    他這話的意思,顯然是即便馬驄從王府內搜到了什麽,他也不會承認的。最多不過是找個替罪羔羊,代他扛下那些過錯罷了。


    馬驄意識到這一點後,不免有些擔憂。所謂捉賊捉贓,但他們千辛萬苦查出來的贓,萬一被他推脫給別人,今後反而再難奈他何了。


    所以,物證之外,尚需人證。


    馬驄望了眼四周,發現兩方人馬雖在對峙,可看到他們錦衣衛進來後,顯然已經站在了同一戰線,一致對外。


    這些就算不是生活在荊王庇佑下的人,也至少都是拿著王府的俸祿薪水的,如若王府倒台,對他們沒有好處。


    人證在哪裏呢?


    恰在馬驄思量之時,李慕兒這邊卻也生了事端。


    李慕兒望著剛剛出現在她身後試圖控製她,反被她折了手腕的周鑑,頻頻搖頭。


    周鑑冷笑了聲,許是常年唱戲的緣故,他說話的尾聲總是抑揚頓挫:“老師究竟還有多少底牌,是沒有亮出來的?”


    他話裏的意思,李慕兒明白。今日這一出“世子叛亂”的戲碼,本該是他樂意看到的。可精明如周鑑,世子剛一行動錦衣衛的人就“黃雀在後”,不免讓他生了疑。


    顯然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計劃。


    而前殿外兵戈意動,李慕兒卻獨自鬼鬼祟祟在此潛伏。


    潛伏,對,這就是周鑑能想出的形容她的詞匯。


    何況她的身份,早就傳開。自從孫瓚離府後,荊王從沒想過在府上隱瞞她是女學士這件事。歸根結底,他還是太過自負,當真以為這蘄州城是他的天下,無人能治他。


    女學士,周鑑從荊王口中聽說過她的事跡,卻總以為她是真的被墨恩控製而心智迷失。


    而今細細回想某些細節,哪裏是心智迷失的人所能盤算清楚的?思索再三,周鑑終於開口問道:“女學士真是皇上派來查案的?”


    他已變了稱呼,李慕兒也明人不說暗話了,她笑了笑,以反問作答:“周先生呢?你究竟是王爺的人,還是王妃的人?”


    周鑑往日常掛著的那抹笑容,此時已經消散不見,聽著外麵似乎有爭執聲傳進,他歎氣道:“無論我是誰的人,荊王府敗,我亦敗。”


    荊王一脈榮辱相承,荊王一旦伏法,小少爺至少也將被貶,李慕兒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他這一說,提醒了她,事後該如何替小少爺爭取呢?


    她正犯愁,卻聽周鑑又問道:“女學士與墨恩,又究竟是何關係?今日墨恩雖然不在,可女學士也該知道,荊王敗,墨恩亦脫不了幹係。他是王爺的左膀右臂,不,不隻是左膀右臂,很多時候,就連王爺,都要聽他的指示行事。”


    李慕兒心頭又是咯噔一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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