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瑀帶著唐伊,連夜趕到他認為最安全的地方,那就是蘇曼第一次帶他們出逃時所待的那所破廟。


    第二天早上,陳瑀唐伊到了破廟,唐伊站在院中,四處打量著,陳瑀走進去,他看到灰撲撲的地麵上,發現還有一個人的腳印,這是大人的腳印,間雜在蘇曼陳瑤以及自己的腳印之中,也就是說,在他們離開這所破廟幾年後,隻有一個大人來過。


    這個人是誰,陳瑀沒有興趣知道,他留下來的字跡還在:姐姐,我走了,不要找我,我去南邊了,我把妹妹就拜托給姐姐了,請姐姐照顧好她,他日若能活著相見,定報答姐姐的救命之恩,我十年後的今日,會到這裏來聯係姐姐。


    下麵是自己寫的日期。


    陳瑀想,現在才五年,還有五年,不知道蘇曼會不會到這裏與他相見。


    唐伊見陳瑀盯著地麵看,也過來,此時她的傷口,開始作痛,要知道,她與陳瑀逃了一夜,心裏有事,顧不了傷口,而現在,安頓下來,那傷口的痛一下子就占據了她的心。


    一個在南國宮裏無憂無慮地生活了十五年的公主,哪裏受過這樣的罪,要換著別的公主,早已受不了,哭得稀裏嘩啦,好在她是練武出身,能扛得住跌打損傷的痛,但是這回,箭紮進她的胸口上。


    幸好她穿的衣服上,有許多飾品,金的銀的,擋住了箭的力道,否則,非穿透身體不可。


    箭紮在胸口,當時她自己咬著牙,狠心拔下來的那個瞬間,都沒有現在這麽痛,因為她那時沒時間想這個痛。


    可現在不一樣了。


    陳瑀注意到,唐伊的眉頭緊鎖,額頭有細密的汗珠。


    “伊姐姐,怎麽樣啊,傷得重不重?”


    陳瑀到現在,也不知她到底傷的怎麽樣,看她一路沒把這個傷當回事,以為就是個皮外傷,並沒有傷及裏麵。


    “我沒事!”


    唐伊道。


    她畢竟是南國公主,再怎麽說,還是個女孩子,得有點矜持,此刻她還不能讓陳瑀為她的傷口擔心,要知道,這可不是腿呀手臂上的傷,這地方太隱秘了,輕易不能給男孩子看的。


    “那好吧,你自己處理一下,我出去弄點吃的來。”陳瑀輕聲道。


    陳瑀出去,由於馬匹沒來得及牽走,還留在了陳璟的墓園外,估計這回子早已被那些刺客牽走了,陳瑀隻能靠步行。


    經人指點,陳瑀到十幾裏外的一個鎮上,買來了餅子和肉食,到了破廟,已經是下午時分了。


    陳瑀看到唐伊躺在了地上,在他離開不久,唐伊躺在地上,一下子就睡著了,一夜的折騰,沒能休息,實在是太困了。


    陳瑀搖醒唐伊,唐伊醒來,見陳瑀遞來的餅子和牛肉,抓起來就往嘴裏塞,吃飽了,陳瑀在破廟的後麵一個石頭坑裏,用了豁了邊的破碗舀了半碗水,給唐伊喝了。


    此時的陳瑀,奔了一夜,白天又跑了來回三十幾裏的路,又累又困,他躺倒在唐伊的身邊,都來不及問一聲唐伊的傷,便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足,於第二日太陽升得老高陳瑀才醒來,他見唐伊還睡著,沒有吵醒她,出去轉了轉,四周並無人影。


    不知昨夜那些打鬥的人,有沒有嶽簫,陳瑀還不能確定。但是有一點他清楚,那就是有人在暗中跟隨他們,保護他們。


    那麽保護自己的這個人,如果不是嶽將軍,會不會是昨夜跟蹤自己的那個披著狐皮的小女人呢?


    陳瑀不確定,不知道她是敵人還是自己人,不過為了謹慎,騙過了她是對的,陳瑀現在還不能信任任何一個陌生人。


    陳瑀想起,在離開北國之前,也有一個披著狐狸皮的女人救過自己和嶽簫,看個子和臉,她們長得好像,會不會是一個人?陳瑀還是不能確定。


    陳瑀轉了一圈,在地上摟了些枯葉枯枝,回到破廟,見唐伊還沒有醒,他就找到丟棄在佛台上的火鐮,生起火來,他把牛肉用刀挑上,在火上烤。


    過後他走過來,推了推唐伊,唐伊沒有醒。


    也不知她昨日什麽時候睡的,睡得這麽實,陳瑀又推了推她,還是沒有醒。


    陳瑀這回奇怪了,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要知道,練武之人,睡覺都精得很,一有動靜便醒來。


    他放下牛肉和餅子,蹲在唐伊身邊,用雙手抓住唐伊的肩膀搖了搖,唐伊還是沒有醒。


    陳瑀見唐伊額頭有細密的汗珠,用手背靠在唐伊的額頭,這一靠不打緊,他嚇了一跳,唐伊的額頭燙得很,他縮回手,放在自己的額頭,又再次試了試唐伊的額頭,他確信,唐伊這是發燒了。


    “伊姐姐,伊姐姐你醒醒!”


    陳瑀有些慌亂,他搖晃著唐伊的身體,大聲喊道,但是唐伊一點反應也沒有。


    “怎麽會這樣?”陳瑀自言自語道。


    按說,這樣的天氣,唐伊不會被凍著,那麽什麽原因呢?


    陳瑀低頭,看到唐伊的胸口處,有不大明顯的血跡,這才想起唐伊受傷了,她的發燒是由傷引起的,難道她自己沒有處理傷口?發炎啦?


    該怎麽辦,陳瑀心急火燎,在這個時候,唐伊發燒了,到哪裏去請大夫?再說了,他不能背著唐伊出去啊,萬一被發現,那可真完了。


    但是即便找到大夫,花大錢請大夫上門為唐伊看病,但是誰又願意到這荒郊野嶺的破廟來?


    怎麽辦?陳瑀想,還是救命要緊。


    練武之人,對於一般的傷口處理,師父一般都會教的。


    何況陳瑀是陳璟的兒子,陳璟當年就告訴他,他們這些上戰場的人,多多少少都懂得怎麽處理傷口,陳璟還帶他到野外,讓他認識一些草藥,告訴他哪些草藥可以消炎止血,哪些草藥可以退燒等等。


    陳瑀想了想,他決定要為唐伊治傷,這是他頭一回,以前從來沒有為人治過。


    陳瑀出去,在山裏麵到處轉悠,終於他發現,父親陳璟曾經指給他看的那種消炎的草藥,父親叫它消炎草。


    陳瑀薅了一大把消炎草,回到破廟,按照父親曾經教給他的方法,洗幹淨,放在嘴裏咀嚼。


    他試著脫下唐伊的外套,在解唐伊的風衣帶子的時候,陳瑀的心髒跳得厲害,若是唐伊醒來,會不會給他一巴掌,說他是流氓?


    但是看著外套下唐伊的白內衣,已經血跡斑斑,陳瑀狠狠心,管他什麽男女授受不親,先救人要緊。


    陳瑀用衣服蓋在唐伊的臉上,因為看到她的臉,陳瑀緊張,心都快要跳出來。蓋住唐伊的臉,他要好多了。


    陳瑀解開唐伊的內衣,他的手還是抖,第一回做這樣的事情,感覺自己好卑鄙,但是與唐伊的命比起來,他寧願被醒來後的唐伊罵他卑鄙。


    唐伊的肩頭露出來了,很白,白得陳瑀心跳加劇,他還是第一回,見女人的肩頭,原來女人的皮膚比男人的皮膚細膩的很啊,陳瑀這麽認為。


    唐伊的胸口在小衣服下,高高隆起,像兩個小山包,陳瑀閉上眼睛,平複自己。他深吸了口氣,睜開眼睛。


    我這是來救人的,我現在是大夫,陳瑀盡量在心裏克製著自己的罪惡感,他把唐伊胸口的小衣服帶子解了,往下一點點的揭開,盡量少露出胸口皮膚的麵積,陳瑀想,這樣唐伊就會少些羞愧。


    陳瑀終於看到那箭傷了,傷口處在一個“山坡”上,血跡已幹,傷口的四周紅腫。


    陳瑀撕了塊包裹上的布,濕上水,在傷口四周擦洗。最後陳瑀拎幹布上的水漬,一點點擦試著傷口上的血跡。


    清理完畢,陳瑀把嘴裏咀嚼的草藥泥,吐在手心上,小心翼翼地敷在唐伊的傷口上,做好這一切,陳瑀又撕下一根布條,脫下唐伊的外套,用布條把傷口處紮緊,再幫她穿好衣服。


    陳瑀做好這一切,終於鬆了口氣,他拿了濕布,給唐伊擦著額頭,為她降溫,最後把濕布,蓋在唐伊的額頭上。


    陳瑀看著唐伊,唐伊的臉由於發燒,臉蛋兩邊紅彤彤的,像是秋日的晚霞,美不勝收,更似熟透的蘋果,陳瑀很想去咬一口。


    陳瑀伸出手,想去摸摸唐伊這紅彤彤的臉蛋,但是他還是停在了半空中,他想起了蘇曼。


    他在此刻,想念蘇曼了,不知道她和陳瑤,現在怎麽樣。


    陳瑀拿出蘇曼給他寫的信,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他把信貼在了胸口,閉上眼睛,想著蘇曼的模樣,蘇曼的模樣會不會變呢?他想。


    不能碰唐伊的臉,他警告自己,蘇曼他才可以碰,他說過,要娶蘇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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