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愚鈍,不知師姐口中‘更可怕的東西’,指的到底是何物?”


    “西海血奴。西海妖族雖然貌醜,但若是被血奴附了體,便會幻化出另外的模樣。隻是,”寒缺月頓了頓,“血奴以妖族的血脈為食,並滋生出一種可怕的毒物,噬魂啖血毫不含糊。久而久之,海妖成了空殼,軀體完全被血奴霸占,就像一個沒有命魂的傀儡。”


    “這……”怪不得,嬌娥的眼神雖媚,卻有幾分空洞迷茫,感情竟是成了傀儡。隻是,平白一個小小妖女,又怎會輕易被上古血奴看上?這其中定有關竅。再一細想,蘭幽卻又生出了另一番疑惑。


    “師姐怎知,她是被血奴附體,而不是另一個與那海妖同名同姓的嬌娥?”


    “西海妖族雖然可以被附體,但是有一樣是不會變的。”


    “什麽?”


    “眸中的琥珀之光!”


    “琥珀之光?” 蘭幽嚇了一大跳,再度看向嬌娥時,果然從她眸中尋到了一抹別樣的色彩,而這,興許就是琥珀之光了吧?看來,嬌娥確是遇害了。而傳說西海血奴向來性格古怪陰狠狡詐,也不知,這會吃人的“偽嬌娥”,到底是否還有什麽其他的目的。


    看來,原本以為最為正常的普陀教,竟是最為詭異的去處,這三次任務,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失敗而終,真真再無顏麵對掌門與門中各長老。


    其實,掌門何等聰慧,此番曆練別有用意。畢竟,長時間關閉在雷華山,守著方寸之地閉門苦練,終究還是上不得台麵的。若要提升實力,自要有合適的鍛煉機會,所以此番無痕方才借機“援助”,派弟子下山完成任務。


    此外,他還有另外一番考慮,那就是借機聚斂一些寶物錢財,如碧蓮門的翡翠蓮、金芸壇壇主的金元寶等等,卻也是一舉兩得。左右,城府如他,從來不會做虧本的買賣。至於任務失敗,卻也是那些個壇主盟主尊主運氣不好,左右他已仁至義盡,悲哉悲哉。


    “你們,忘記了來這裏的目的嗎?”見眾人神色黯然,偽嬌娥噗嗤笑出了聲,這時大家才又回過了神來。趁著剛才眾人神情恍惚的片刻,偽嬌娥已巧借夢術,將他們的心事聽了個遍,然後又從懷中掏出一截人骨,細細打量了起來。


    “你這妖女,不但吃了人,還在這裏耀武揚威,委實可惡!”反應過來中招,幾名性急的弟子瞬間衝了上去,不由分說地舉劍刺向偽嬌娥。隻一個笑,劍勢便被化解了,再一看,周圍的教民竟都圍了過來,玄色的眼眸空洞無光。


    “小心血奴傀儡!”寒缺月輕輕一嘯,紫霞雙劍被牢牢握在了手心,看來此番興許會有一場大戰,一時之間劍拔弩張。


    “不過是些小小的魑魅魍魎,老衲還沒蠢到真正上你這妖物的當,阿彌陀佛。”


    金光灌頂,一位黃袍老者踏著彩雲現了身,偽嬌娥身子一顫,一臉的難以置信。


    “你不是……早已被……”“小小妖孽,休要造次!”一根金色的法杖被祭出,祥光惹得人不由一陣眼花繚亂,再度反應過來,血奴早已現出了原形,原是一條碩大的水蛭,扭動著肥碩的身軀,一旁的,是一個醜顏的海妖,漸漸化作一灘黑色的血水。


    “還沒完呢!”寒辛夷一個箭步上前,對著水蛭的眉心就是一劍,隻一瞬,水蛭的身軀立刻化作了點點光斑。


    “多謝各位小友光臨,老衲這廂有禮了。”掃視了一下眾人驚愕的眼神,尊主含笑揖了揖,又道了聲佛號,神情溫和而淡定,給人一種莊嚴寶相之感。


    “尊主既是安好,我等也不便久留,不如就此別過!”


    “哈哈哈,在我普陀教的地盤,各位皆是客,不如小晏一番再走。”尊主頓了頓,“老衲還有話要你們帶給無痕,相信你們也一定會感興趣的。出家人不打誑語,請各位放心,阿彌陀佛。”


    “既是如此,還請尊主帶路。”盛情難卻,眾人便應下了,左右,心中還有諸多疑團未解。


    進了殿,隻見一座座高高的佛塔,還有一尊尊栩栩如生的泥塑鎏金佛像。前麵地上的,是十幾個藤條編織的蒲團,空氣中氤氳著一股渾厚的異香。眾人進去拜了拜,隨即便在蒲團上落座,隨著一聲鍾鳴,素食一一呈上,小晏也就隨即開張了。


    席間,尊主用下幾盞香茶,醞釀了好久的心裏話,終究還是說出了口,而真相,便也漸漸浮出了水麵。雖然用詞極盡考究,但裏麵的意思,卻是不言而喻了。蘭幽微微一哂,原來,這尊主也是個心中有數的主。


    一番話後,那些所謂的詭異與不同尋常,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釋,隻是,眾人卻又打心眼裏不願承認,他們的徒勞而歸竟是命中注定。


    那碧蓮門,由於對狴犴一族大肆虐殺采血,赤莨神君滅了他們滿門,看來卻也並不過分;那金芸壇壇主,本就為斂財殺人無數,被忠義之士刺殺暴斃,不過報應罷了;而至於普陀教,那隻血奴覬覦教中聖物紫金鼎不擇手段,恰逢尊主出關,自是必死無疑。


    原來,掌門隻是讓弟子們體察世間的險惡人性,才好讓自己變得更強,能肩負起除魔衛道的大任,不給師門蒙羞。說到底,依舊是衝著天教而去,不過這次,卻換了一種方法,也好讓弟子們做好充分的準備。


    遠行落下帷幕,眾弟子對著雷華山的方向拜了拜,隨即便禦劍離開了。一路上,槐安子對蘭幽不理不睬,甚至還躲得遠遠的,蘭幽心下一寒,索性便也不去招惹,相安無事。很快的,蘭幽和雪笙攀談甚歡,似乎有幾分誌同道合,槐安子心中不悅,卻也是他咎由自取。


    而此行中,最開心的應該就是月漾兒了吧,雖然被打了一巴掌,卻得知婚約依舊有效。也就是說,自雷華山學成歸來之時,便是她與槐安子成親之日。雖是指腹的婚約,她卻分外滿意和珍稀。


    這時,空中突然聚起了滾滾黑雲,一道閃電劃破天際,泛起了刺目的白光和震耳欲聾的炸響。隻聽“轟”的一聲,蘭幽和幾名心誌不堅的弟子,一不當心便從半空跌了下去,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深淵之中。


    見蘭幽遇險,槐安子想也未想,徑直便也跟著跳了下去,惹得月漾兒再度恨得牙癢癢。隻是,看著那團詭異的黑霧,她終究還是下不了這個“徇死”的決心,穩定心神繼續向著雷華山禦劍而去。雪笙瞪了她一眼,禦劍而返,也跟著跳下去了。


    此時的蘭幽正在虛空中漂浮,眼前的,盡是沒頂的黑暗,腦袋中則是一片平靜與空白。不知過了多久,黑霧散去,卻見一棵高大的榕樹,在穀底巍然而立。身子一軟,竟是落在了一個軟軟的物事之上,一股淡淡的塵土氣息在鼻尖縈繞著,耳邊則是一聲聲詭異的嘰嘰喳喳。


    身子漸漸恢複了力氣,起身而看,自己竟是在一個碩大的鳥巢之中,身下墊著厚厚的羽毛,因而並未摔出什麽毛病。


    背上忽然襲來一股暖意,原是一隻毛茸茸的翅膀,將她的身子輕輕環繞。心中一驚,舉頭一看,隻見一隻斑斕的幼鳥正煞有介事地蹭著她,嘴巴一開一合哼鳴著,眼底盡是濃濃的好奇與天真。


    “你……真可愛!”蘭幽見了它圓溜溜的小眼睛,還有毛都未長齊的嫩翅,不由心生憐愛。伸手拂了拂,唔~~軟軟的,很舒服。


    這時,鳥媽媽來了,嘴中銜著一隻碩大的肥蟲,輕輕送進了幼鳥的口中。此情此景,蘭幽的肚子突然不爭氣地叫了一聲,鳥媽媽轉過頭來,看著這陌生的不速之客,神情中似有幾分微怒。


    “我……”蘭幽欲言又止。


    “你是誰?為什麽要出現在這裏?”語氣冰冷,卻讓蘭幽不由嚇了一大跳——這鳥媽媽竟會說話?遇見這等奇事,真真的是頭一遭啊!負隅頑抗自是不妥,含一絲委屈,蘭幽弱弱地指了指天上,幼鳥也善意地湊了過來,在她身上啄來啄去,感情把她當做了玩偶。


    輕歎一口氣,蘭幽似有幾分哭笑不得,而鳥媽媽看向她的神色,也漸漸柔軟了下來。


    身子恢複了,蘭幽清嘯一聲便欲禦風而起,奈何卻怎麽也飛不起來,頹然一笑,隻得作罷。


    “姑娘是想要回去嗎?隻是這天山神域施了法術,並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閑散之地。而既是來了,隻要陪我的女兒安全渡過劫難之期,我自可請獸王饒過你的性命。否則,縱是你粉身碎骨卻也無人知曉。”


    “這……我便依了你吧……”思忖片刻,蘭幽終究還是決定答應下來,左右,如今的她已別無退路。


    “唔!”見她如此識趣,鳥媽媽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而看向了幼鳥,“孩子別怕,很快就會結束了。”


    輕輕一個訣,熱浪襲來,幼鳥周身騰起了熊熊烈火,蘭幽心中一驚,匆忙便想念咒滅火,卻被鳥媽媽一把擋住了。蘭幽心中不解,隻道是那鳥媽媽太過冷血無情,再回頭一看,鳥媽媽眼底竟泛起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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