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恬在外麵陪了景熠一會兒,就受不住沙漠地區下午的炎熱,跑進屋裏躲涼快。景熠過了一會兒也進了房間,順便把平板和筆記本電腦全鎖進了櫃子裏,宣布他們正式進入沒有通訊信號的封閉模式。


    兩人一人抱了本書,歪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看著,安靜又甜蜜。


    臨近黃昏時間時,景熠出了一趟門,帶回了兩個淺灰色的大盒子。褚恬看著似曾相識的顏色,打開來一瞧,還真是她猜測的衣服的鞋子。


    她拿出淡紫羅蘭色的裙子在穿衣鏡前比劃了一圈,好奇的問,“上次你送我的粉色裙子也是用這個盒子裝的,是什麽牌子的?”


    她真的沒在市麵上見過這種顏色特別的盒子,衣服上也沒有標簽,心裏很是好奇。


    “換衣服,去吃晚餐。”景熠沒有回答問題,而是拿出高跟鞋塞到她手裏,把人推進了更衣室。


    “嘖,霸道。”褚恬甜蜜的抱怨了一句,開始換衣服。這衣服恐怕又是什麽高端的定製品牌吧,她還是不要刨根問底了,免得知道了價格會讓她不知道該怎麽走路。


    淡紫羅蘭色的裙子是修身的簡單剪裁,配上桃紅色的緞麵高跟鞋,讓褚恬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她挑了一束頭發,順著左邊耳髻編了股小辮子,又塗了點唇彩,確定沒問題後出了更衣室。


    景熠為了配合她衣服的顏色,特地換了一身深藍色的休閑西裝,九分褲再配上棕色皮鞋,是難得一見的出挑瀟灑。


    褚恬驚喜的看著眼前帥得不像話的男人,突然又局促了起來,“我這樣行嗎?是不是太簡單了?”


    景熠隻把給她準備晚上禦寒用的貂絨坎肩搭在手肘上,又伸手示意她牽著,並未對她的穿著評論什麽。他的小女人是很漂亮的,稍微打扮一下就很好,不需要過多粉黛。


    褚恬心有戚戚的把手交給了他,還是不放心,“我們去和誰吃飯呀,你別不講話嘛,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沒別人。”景熠見她實在緊張的樣子,才出聲安慰了一句,帶著她快步出了房門。


    仍是jeep大切諾基,仍是早上出門的那條路。沒一會兒,褚恬又看到了艾爾斯岩石。不同的是,早上還空曠的平原上多出了一張西式方桌,還有幾位身著黑色燕尾服的侍應生在等著。


    褚恬下了車,驚喜不已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所以,他們是要在這裏燭光晚餐嗎,好浪漫。


    景熠跟領班確認了餐點,並沒有著急入座,而是拉著褚恬走到了正對岩石的位置,抬手示意她觀賞特別為她準備的美景。


    太陽逐漸西沉,從耀眼炙熱很快變成了和煦的夕陽。和早晨看到的景色完全不一樣,高遠的天空由遠及近,由藍變紅,大片大片的火燒雲出現了。整片平原和艾爾斯岩都變成了正紅色,然後越來越紅。


    “好美啊……”褚恬失神的呢喃著,輕輕靠在了景熠的胸膛上。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親眼見證艾爾斯岩石的日出和日落,眼前燒得火紅的巨大岩石像一顆心髒,在世界中心蓬勃跳動著,給人一種新生的力量感。


    景熠輕輕摩梭著她的胳膊,低頭注視。夕陽讓她的臉頰染上了紅暈,塗過唇彩的小口閃亮而豐盈。她和這片土地同樣純潔美好,構成了一幅美輪美奐的圖畫。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褚恬突然小聲的念出了一句詩,又抬眸看著景熠說,“這句詩寫得不對,有日落才有日出,有逝去才有得到,朝陽和夕陽都一樣美。”


    “想媽媽了?”景熠敏感的察覺到她言語間的失落,揣摩著問道。


    “嗯。”褚恬誠實的點頭了,眼前壯闊的景色美得不真實,沒有沙漠地區慣有的蒼涼,反而讓她想起母親微笑的樣子。即便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也是笑著的。那種笑就像眼前的景色,充滿了生命之力。


    景熠這下不知該如何安慰了,隻是眸色深沉的沉默了下去。


    “你呢?有沒有想起你媽媽?”褚恬輕聲問著,看著他神色淡漠的樣子,不知怎麽就心疼起來。


    景熠搖了搖頭,把目光放遠。仔細想來,兩天前朗伊爾城是他多年來唯一一次想起母親。


    褚恬的心條的一抽,撲進他懷裏用力抱住了他勁瘦的腰,“我會陪著你,不讓你孤單一個人。”他果然沒有正常人該有的情緒,這個發現實在讓她心疼。


    景熠怔怔的站著,沒有回應她的擁抱。酸澀的感覺湧上來,堵在咽喉處哽得難受。這種時候不是應該感動嗎,為什麽他會突然感覺難過。


    “熠,我不想看你什麽都藏在心裏,說出來會好很多,你不想講給我聽嗎?”褚恬固執的說著,心酸的想哭了。


    “哎……”景熠沉沉的歎了口氣,抬手撫了撫她的後背。他看著她滿臉疼惜的樣子,心就動搖了。


    “真想知道?”


    “想,不是說夫妻是最親密的人嗎?戒指我都戴上了,你不許耍賴。”褚恬不依不饒的說道。


    她嬌嗔的語氣中透著強烈的執著和愛意,“夫妻”兩個字撼動了景熠的心。真是怕她了,就這麽四兩撥千斤的撞碎了他厚重的心牆。


    “先用餐。”景熠抬眸看了一眼天色,還是決定不要在這裏談不愉快的事了。


    褚恬先是不滿的蹙眉,可看到頭頂不知何時轉換的美景,又笑著妥協了。夕陽隻剩下了一條深紅色的光縫,天幕上出現了一顆明亮的啟明星。


    景熠牽著褚恬的手將她帶到位置上坐下,執起酒杯示意,“此情此景不可負,cheers。”


    褚恬不覺就笑了,配合的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


    逐漸變成深藍色的天幕上繁星點點,餐桌周圍的紅土上點著一圈圈蠟燭,搖曳的微光襯得景熠線條分明的俊顏更加立體,優雅帥氣的不像話。現在的氣氛浪漫的像伊甸園,確實應該好好享受。


    澳洲特色的菜式一道道上來,配合著紅酒也換了幾種。主菜是當地土著特色的烤肉,侍應生給兩位客人換了新杯子,斟上了酒。


    褚恬端起酒杯深吸了一口氣,疑惑的眨了下眼睛。她已經很久沒碰過酒了,不知道是不是嗅覺和味覺都退化了,剛才的三種酒她就沒嚐出來,現在杯子裏的香氣更是陌生。


    “wolf-ss。”景熠見她蹙著眉不喝,就解釋了一句。既然來了澳洲,自然是要喝點當地酒莊的紅酒。他嚐過倒是覺得不錯,不知道是不是不太合她的胃口。


    “哦……我說怎麽聞不出來。”褚恬晃動酒杯,充分感受後才輕聲說,“有李子和漿果香,還有薄荷和甘草,對不對?”


    景熠頷首,將她麵前的餐盤順過去,仔細的把烤肉切成適口大小,放回到她麵前,示意她嚐嚐。


    送入口中的烤肉肉質彈牙,還有焦香的感覺,配上綿軟溫和的紅酒,讓褚恬忍不住讚歎道,“好好吃,這廚師是從哪裏找的,做的菜好有特色,我完全沒吃過。”


    “tali-wiru,wee。”一旁幫褚恬添水的亞裔侍應生回答了問題,“獨享星空晚宴”可是烏魯魯最受富人歡迎的體驗項目,今天的服務對象是vvip,廚師可是拿出了看家本領的。


    褚恬仰頭看著他說完,調皮的朝景熠吐了一下舌頭,“聽上去好奢侈,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從早晨到現在她沒在這裏見過一個遊客,不用想也知道是被景熠“清場”了。這樣占用旅遊資源,確實是分外奢侈的行為。


    景熠不以為意的送了一小口肉到嘴裏,今天是他的大日子,他隻想和她在一起。至於旁人,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褚恬又喝了一口酒,仰望著星空歎謂道,“這兒真的好漂亮,下午我還想起卿昕和廉先生在新西蘭的照片呢,沒想到晚上你就帶我來看星星了。”


    幸福一時間來的太猛太強烈,導致她有種暈乎乎的感覺。這種心情真的很難表達,周圍雖然光線微弱,但她看到的世界好像在熠熠閃光,迷幻又令人沉醉。


    景熠聽著她有些不搭界的話在心裏笑了,褚恬是個很感性的人,說話又笨拙,總給他一種脫線又迷糊的感覺,很容易就惹得他心生憐愛。


    其實褚恬感覺到的暈乎乎的感覺並不完全源自心情,而是因為她已經有些醉了。自從失聰以來,alice就拘著她不讓碰酒。剛才喝下去的幾杯酒又是足夠年份的,後勁對長期不飲酒的人來說是很足的。


    景熠也很快察覺出了異樣,褚恬趴在桌子上,也不吃東西,隻定定的衝他傻笑。


    他摘下手套碰了一下她的臉,果然發熱的厲害。


    “嘖。”景熠不滿的哼了一聲,起身將褚恬打橫抱了起來。這小女人真不懂得節製,就別怪他提前結束晚餐了。


    “我不要回去,我還要吃甜點。”褚恬見他往車子的方向走,扭動著抗議道。


    “老實點兒。”景熠低頭訓誡了一句,加快腳步上了車。


    車子在酒店大堂前停穩時,褚恬已經沒力氣抱怨了。眩暈的感覺和耳膜一張一翕的嗡嗡震動讓她全身脫力,唯一能做的就是閉著眼睛喘氣。


    景熠用最快速度返回套房,把褚恬放到了躺椅上。他看著她緋紅的臉頰和緊蹙的眉心,擔憂起來。她的酒量雖算不上好,但也不至於淺淺一點紅酒就醉成這樣,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他前思後想,還是決定先讓她洗了澡換身衣服,隨即叫了客房服務。


    酒店很快派了一位亞裔女員工來幫助褚恬,可景熠又被另一個問題難住了。他本打算做點醒酒湯的,可異國他鄉上哪兒去找相應的食材。


    沒辦法,他隻得又開車出門往市區去。沒材料做醒酒湯,起碼也得買點醒酒藥吧。


    待景熠回來,褚恬已經安靜的躺在床上了。他扯下外套扔在一邊,扭開藥瓶把褚恬半抱了起來。


    “嗯……”一股酸澀的液體流進嘴裏,引得本來已經睡著的褚恬不耐的嚶嚀了一聲。


    景熠也沒管她愛不愛喝,霸道的把藥灌了下去。


    “好難喝……”褚恬勉強咽下最後一口,閉著眼睛抱怨道。


    景熠冷著臉把她平放下去,又探了探溫度,還是很熱。心想以後不能再給她喝酒了,怎麽會醉的這麽厲害。


    褚恬忍耐著睡了一會兒,迷迷糊糊感覺到落入了一個熟悉的寬厚懷抱。環繞著她的溫度和好聞的柏木混合冷杉氣息瓦解了她的堅強偽裝,突然就覺得委屈了起來。


    “耳朵……難受……”


    景熠剛想關燈,就聽見懷裏的人小聲的呢喃。他立刻警覺起來,又仔細觀察她的表情。除了臉還是很紅外,看不出什麽異樣。


    “怎麽個難受法?”他拍了拍褚恬的背,可她卻沒睜開眼睛。


    景熠深沉的歎了口氣,感覺有點束手無策。這是他第一次清楚認知到褚恬是有生理缺陷的,如果她能聽見,閉著眼睛也可以回答問題,可現在卻不能夠。


    窩在景熠懷裏的褚恬完全不知道他現在的感受,她隻感覺到他的胸腔在震動,還以為他在讀睡前故事。


    “是什麽故事呀,我想聽小王子……”


    景熠的心狠狠一痛,沉默著隻一遍遍撫摸著褚恬單薄的後背。她是那樣美好善良的人,老天為何如此不公,要奪走她的聽覺。


    “熠……怎麽不讀了?”褚恬安靜了一會兒,又出聲了。她的感官現在雖然有些遲鈍,但還是察覺到抱著她的人肌肉發緊,並不是放鬆的狀態。


    她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抬眸看去,臥室裏還開著一盞小燈,景熠側躺著,銀灰色的深瞳裏氤氳著薄薄的迷霧。


    “你怎麽了?”褚恬無力的問道,伸手去撫他眉心間的痕跡。他的樣子好像在忍耐著什麽,有些壓抑。


    景熠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用力吻了一下,語速極慢的問,“耳朵哪裏不舒服?”


    褚恬辨認的有些困難,好在他說的很慢,隨即搖頭道,“沒事,就是有點嗡嗡聲。”


    “告訴我該怎麽做。”景熠徹底無法了,之前他一直沒把聽障的事放在心上,現在卻自食其果。


    “不要什麽,陪陪我就好。”褚恬看著他凝重的樣子,聲線軟糯的撒了個嬌。每次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她的撒嬌都是很管用的。


    景熠心痛到無以複加的地步,整個人煩悶了起來。他摩梭著額角,最後隻能收緊手臂將她抱的更穩。


    “對不起……破壞了你的興致。”褚恬感覺到他的心跳不是很穩,突然心酸了起來。明明是個美好的晚上,她卻這麽不爭氣的給破壞了。


    景熠一把把她從懷裏拉開,訓誡道,“褚恬,你是存心讓我擔心?”他現在確定她不是醉得厲害,而是因為酒精對耳朵產生了負擔,才表現出暈暈乎乎的狀態。


    褚恬被他冷峻的表情逼得心慌無措,她不自然往後仰了一下,辯解道,“我沒有。”


    “以後不允許再喝酒。”景熠不耐的說道,又給她一記冰冷的瞪眼。


    褚恬逃避似的捂住眼睛,好半天才輕顫著說,“你不要生氣,我錯了。”現在除了認錯,她找不到其他辦法了。


    “哎……”景熠悶聲歎了口氣,把負麵情緒平複下去,拉下她的手放輕語氣道,“知道我會擔心還胡來?身體開不得玩笑。”


    褚恬咬著嘴唇差點哭出來,她吸了吸鼻子,酸楚的說,“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今天這樣的日子難道不該喝點酒慶祝嗎?”


    景熠湊過去吻住了她,她的唇很軟,如慕斯蛋糕般的觸感讓他的心輕顫起來。他並未深入,隻是溫柔的撕磨著。


    他曾經發願要給她無憂無慮的日子,現在卻懊惱自己的無能。他無法改變她失聰的事實,甚至連減輕一點她的痛苦都做不到。


    “熠……不要難過……”褚恬任由他親吻著,貼著他的薄唇輕聲勸慰道。她不喜歡現在的景熠,他該是自信桀驁的,而不是這樣低落難過。


    “傻女孩兒,怎麽這麽會讓人心疼,嗯?”景熠離開她的唇,語氣輕的不似他該有。他不想在她不舒服的時候再費力去猜他的心思,決定誠實說出感受。


    褚恬抿唇笑了,這句話真的是很動人的,連不舒服的感覺都隨之減退了。


    “你不是就喜歡這樣的?”她狡黠一笑,換了輕快的語氣。


    “哼。”景熠佯怒的哼了一聲,掐著她的小臉冷聲道,“再大膽點試試?”她現在肆意的樣子實在讓他歡喜,不覺還想要看更多。


    褚恬咯咯的笑出了聲,抬起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見沒有,大膽的資本在這兒呢。”


    景熠眼底精光一閃,捉住她的小手反手一扣,把她壓在身下用力吻了下去。他果然最喜歡她現在的樣子,調皮又媚態,讓他忍不住想好好品嚐她的甜美。


    褚恬被他突然強勢的親吻堵得無法呼吸,但她沒有掙紮,隻由著他把自己拉近了感官的潮水中。今天是她人生中最開心的一天了,她從不敢妄想的事在一天之內都發生了。她真的要和他攜手走以後的人生路,這種感覺是前所未有的美妙快樂,用親吻來表達再合適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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