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褚恬起了個大早,陪景熠吃了頓豐盛的早餐後出了門。


    一行人到達法院的時候離開庭還有段時間,褚恬決定先去看看前來旁聽的涉案客人和家屬。


    她和alice進了休息室,裏麵已經到了20幾個人了,一見她進來都起身和她打招呼。


    褚恬環視了一周,眼神落在坐在靠邊位置的男人身上。她恭敬的90°鞠躬,懷著歉意開口,“這次的事故是我們工作上的疏忽,我代表‘rosemary’向你們道歉。希望你們以後還能繼續支持我們,我們會認真總結教訓,改進工作中的不足。”


    說完,她又保持著姿勢靜默了一會兒,直起身的時候,她看到男人輕輕的朝她點了個頭。


    在坐的人褚恬都很眼熟,唯有那個男人沒見過,不用猜也知道他是吳倩的哥哥了。這個輕輕的點頭對她來說太重要了,是表示諒解的意思。


    alice輕輕撫了撫褚恬的背,把她引到椅子上坐下,又殷勤的給其他人端茶倒水。對於這些客人善解人意的沒有起訴“rosemary”,她是很感念的。今天是這件事塵埃落定的大日子,她必須盡全力支持褚恬。


    褚恬陪著一眾人說了一會兒話,估摸著時間出了休息室,拐進了旁邊的另一個房間。


    項正飛已經換上了律師袍,正在和景熠做上庭前最後的梳理工作。他一見褚恬進來,就放下手裏的文件自覺地退了出去。


    褚恬略微驚喜的看了看離開的項正飛,這才轉頭問景熠,“準備好了嗎?”


    景熠沒有接話,隻是低頭整理了一下領帶夾。上庭這種事雖然已經很久沒幹過了,不過他還是非常有信心的。


    褚恬見他很是鬆怔的樣子,抿唇笑了。她轉身拉開衣架子上的防塵袋,把律師袍取了出來。


    景熠從善如流的伸直手臂讓褚恬幫他穿上,以前這項工作都是項正飛做的,今天換成了她,更多了些新鮮體驗。


    褚恬踮腳幫他係上扣子,又細心的整理好衣擺。站在麵前的男人英俊帥氣的不像話,黑西裝配上短袍襯得他多了許多凜然的氣質。


    她調整了一下呼吸,接過景熠遞來的徽章別在他左襟上。這個徽章是上庭時用的,比平日佩戴的要大一些。樣式也不一樣,是藍底銀邊的,威儀的感覺不言而喻。


    褚恬輕輕摩挲著徽章,突然莫名的想哭。原來看他穿上律師袍是這麽複雜的感覺,她沒有感覺到太多驕傲和自滿,反而想起了他放棄律師職業回國的原因。


    關於景輝,他們僅僅談過一次。但她始終無法忘記景熠當時那種淡薄又隱隱疼痛的眼神,隻要一回想起就控製不住心痛的感覺。


    景熠低頭見褚恬一直摩梭著他胸前的徽章,敏感的察覺到她情緒低落了下去。他伸手挑起她的下頜,就見她眼帶淚光,用一種異常悲憫疼惜的眼神看了過來。


    這種眼神他從未見過,像一雙無形的手撫上了他心底深處某個舊傷疤,溫柔的安慰著。他在心裏感歎不已,真不知該說什麽好。即使不用語言表達,她還是準確捕捉到了他那一點微不可見的情緒。


    “matthew,you-are-the-best,i''m-proud-of-you.”褚恬見景熠眼底好似有些震動的神色,穩住心緒淡淡的笑了。(你是最棒的,我為你驕傲。)


    景熠條的一震,傳進耳朵裏的溫柔聲音和記憶中的沉穩男聲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他第一次出庭的時候,景輝也打電話來說過同樣的話。同樣是鼓勵和欣慰的語氣,也許景輝當時也帶著同樣的微笑。


    “等我贏給你看。”景熠沉聲說著,穩穩的握住了褚恬的手。再多的話都不必說,他們早已心意相通。


    褚恬重重的點了個頭,又拍了拍他的肩,往後退了一步。她看著景熠轉身大步離開的背影,欣喜的笑了。他的背影完美的不像話,沒有一絲沉重,隻有沉著冷靜的霸氣。她的話他顯然是聽懂了,她的心意也準確傳遞到了,這種感覺很棒。


    庭審在全體起立致意後開始了,褚恬握著手機給發短信來預祝順利的朗勵誠回了一條,就抬頭集中起了注意力。


    羅子嫿、榮世悅和董伶俐穿著藍色的監服站在被告席上,身後是整肅的法警。雖然看不到她們的臉,但光是看背影就知道她們此刻的心情有多沉重。


    alice瞄了一眼褚恬的臉色,見她還算鎮定的樣子,放心的拿出小本子開始速記。被告都是背對旁聽席的,褚恬隻能通過她的轉述才能知道她們在說什麽。


    三個嫌疑人的陳述都非常簡單,隻是表達了懺悔的意思,請求法庭輕判。alice沒花什麽精力就做好記錄,遞給了褚恬。


    褚恬一目十行的看過字符,心底一點波動也沒有,隻把本子遞了回去。她就猜到她們不會抵抗,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她們應該會顧忌著景熠的壓力保全家族利益。


    進入質證階段,董伶俐被法警押解著,坐到了證人席上。褚恬看著她消瘦了很多的臉,第一次出現了情緒了波動。她逃避著沒有去讀她說的話,而是下意識的看向了景熠。


    目光落到他身上的瞬間,褚恬就看到他也朝她看了過來。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他銀灰色眸子裏堅定和寬慰的精光還是準確傳遞到了她心裏。


    褚恬微微朝他笑了笑,穩住心緒看向了董伶俐。


    “我真的不知道硝-酸-鹽會給人帶來這麽大的危害,就是急需用錢,才幫她們辦事的……”董伶俐抽泣的說著,雙手用力握拳抵在桌麵上。


    “原告方有沒有問題要詢問?”法官等她說完後,看向了原告席。


    景熠抬手示意了一下,起身冷聲開始發問,“董伶俐,你是否在投毒之前接到過被告明確的指示,要求你把所有硝-酸-鹽摻進鹽漬櫻花餡料裏?”


    “是。”董伶俐也不敢看他,隻咬牙答道。


    “你是否知道硝-酸-鹽是國家明令禁止添加進食品中的有害物質?”


    “我不知道它毒性這麽大……”董伶俐拔高聲音喊道,卻被景熠利落的抬手給打斷了。


    “請回答是或者不是。”景熠不帶任何情緒的說道。


    董伶俐緊繃著低下頭,好半天才努力擠出了一個字,“是。”


    “被告許諾給你的傭金,你是否收到?金額多少?”


    “收到了,一共300萬。”


    “在客人帶走摻有硝-酸-鹽的月餅時,你是否試圖阻止?”景熠沒給明顯開始發抖的董伶俐喘息的機會,緊逼著又問。


    董伶俐一聽到這個問題,隻把頭埋的更低,強烈的內疚和負罪感讓她沉重的抬不起頭來。


    坐在旁聽席上的褚恬同樣心情沉重,就算不看董伶俐的表情,她的肢體語言也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她沒有試圖勸阻過,這個答案真是令人心寒。


    “請回答問題。”景熠等了一秒鍾,再次冷聲逼問道。


    “沒有……”董伶俐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咬牙吐出兩個字。


    景熠輕點了一下桌麵,朝法官頷首,“我的問題問完了。”


    他所有的問題都得到了滿意的回答,相信法官對董伶俐這種惡劣的行為已經有了深刻的了解。


    庭審本來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卻在被告答辯階段出現了小小的意外。


    羅子嫿沒有讓她的律師辯護,而是自己開始辯白。她一改開庭時的悔罪態度,坦誠了和“rosemary”的法人有私人矛盾,並把事件的嚴重性一股腦拋給了關押在香港的駱俊基。聲稱所有主意都是他出的,她不過是聽信了而已。


    此時的褚恬已經覺得心情壓抑無比,她沒有去看alice遞過來的小本子,咬唇沉吟了下去。羅子嫿下毒的動機居然是說她陷害羅健柏進了監獄,真是讓她難以接受。幾年前在g市的遭遇一股腦湧上心頭,好久不曾感受過的羞辱和憤懣快將她淹沒了。


    “還好嗎?”alice見她臉色實在不好,就握住她的手輕聲問道。


    褚恬難受的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如果可以,她真的一分鍾都不想待下去了。


    坐在原告席的景熠當然看到了褚恬的狀態,隨即給了羅子嫿一記肅殺的眼神。很好,事到如今這個女人是徹底激怒他了。如果她乖乖認罪伏法他或許會她給一個相對安穩的監獄生活,現在,哼,他隻想把她送進煉獄裏。


    做為出色的律師,就是盡可能多的搜集證據來捍衛量刑觀點。景熠在羅子嫿結束陳述後,向法庭提交了駱俊基的筆錄錄音。節選的部分是他交代和羅子嫿以及榮世悅多次溝通的細節。


    駱俊基為了脫罪,反複強調羅子嫿是知道全部計劃的,還提供了他們多次通話的錄音,裏麵有羅子嫿說要不惜代價整垮褚恬的狠話。


    在聽到自己的聲音從擴音器裏放大出來時,羅子嫿本來很激動的情緒瞬間偃旗息鼓,她縮在被告席上絕望的捂住臉痛哭起來。


    庭審進行了四個小時後完成了所有程序,法官宣布休庭後進入會議室評判。半個小時後,法官返回,做出了當庭宣判的決定。


    褚恬站起身緊盯著法官,她現在一點也不姑息羅子嫿和榮世悅了,隻希望重判,告慰無辜喪命的吳倩還有這麽多受牽連的受害者。


    最終的結果沒有讓她失望,羅子嫿因為犯罪情節嚴重,且無悔罪表現,被判有期徒刑十四年。榮世悅被判八年,董伶俐五年。


    看到法官落下法錘的時候,褚恬心緒複雜的長歎了一聲。她轉眼看向景熠,就見他微微頷首朝她致意。可是她笑不出來,更沒有一點作為勝利者的喜悅。如果時光倒流,她多希望這一切不會發生。沒有人受到傷害,也沒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庭審結束後,褚恬沒采納alice要求她馬上回去休息的建議,堅持站在法院門口把前來旁聽的客人以及家屬送走。她懷著誠摯的歉意和每位客人握手,又挨個朝他們鞠躬致歉。


    吳倩的哥哥跟著人流走到了褚恬身邊,神色平靜的朝她伸出了手,“謝謝你幫我們請了個這麽好的律師。”


    褚恬微怔了一下,才雙手輕握住他的手,“請節哀。”


    “再見。”吳倩的哥哥淡淡的點了個頭,很快消失在了人潮中。


    褚恬看著他離開的方向,久久平複不了心緒。簡單的一句安慰對經曆喪親之痛的人來說起不了什麽作用,她也是深有體會的。但除了用這樣的方式表達愧疚和哀思,她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景熠走出大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褚恬駐足凝視的畫麵,今天的是個多雲的天氣,還有些陰沉之勢。褚恬穿著一身得體的黑白西式套裝,嬌小的身軀隱隱透著沉重,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顯得尤其惹人憐愛。


    褚恬還在出神的時候,感覺一隻大手輕拍在了她頭上。轉頭一看,景熠出現在了麵前。他線條分明的俊顏上沒有什麽表情,律師袍也脫下來了,隻穿著黑西裝。隻是他的手很溫暖,安撫著又在她頭頂輕拍了幾下。


    “景律師,贏的很漂亮。”褚恬不覺就笑了,心裏複雜難明的情緒被平和取代。


    景熠沒有接話,隻是伸出了手,示意她牽著。


    褚恬乖覺的任他牽著,不疾不徐的走下了高高的水泥台階。她看著景熠清俊的側臉,在心底輕輕歎謂了一聲。這種感覺是不可言說的,無論何時何地,何種心境,隻要被他銀灰色的深眸注視著,她的心跳就能平穩的不像話。也許這就是信任和愛吧,隻要他在身邊,她就能微笑著穩步前行。


    景熠用餘光瞄了褚恬一眼,見她臉上有了些笑意,心裏才鬆了口氣。看來她還是很堅強的,沒有因為負麵情緒影響而徹底低落下去。


    “我帶你去……”他剛開口說了半句話,就見alice追上來拉住褚恬,開始比劃手語。


    褚恬看著alice速度很快的比劃出一句話,本來輕握著景熠的手不覺一緊。她蹙眉看了他一眼,有些猶豫了。


    “要去嗎?”alice見她不表態,又比劃著問。


    “什麽事?”景熠盯了alice一眼,這是在說悄悄話的意思?被排除在外的感覺然他瞬間不爽了起來。


    褚恬沒有接話,拉著他又走了幾步,心裏迅速權衡了一番,才頓住腳步說,“我要去一趟雲鼎,要不你先回去?”


    景熠眉心微動,心下在意了起來。“rosemary”的禁令還沒解除,怎麽突然要去雲鼎。他沒有思考太久,直接把褚恬塞進了車裏。


    褚恬看著還站在車外的alice無奈的歎了口氣,降下車窗說,“你跟著過來吧。”


    邁巴赫齊柏林很快啟動了,alice見這架勢也不再強求了,坐上黑色奔馳跟在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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