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漓的身體愈加不好了。


    四百年了!整整四百年!自從修煉以來,每夜水清漓都倍受折磨,從未停歇。


    隨著修為的精進,痛苦也越來越大,以前咬牙還能忍一忍,可現在卻如同火在燃燒。


    這夜,水清漓躺在床上,感覺全身上下的血管中的血像水一般躁動著。


    它們跳躍著,翻滾著,衝刷著自己每一根血管,疼的讓水清漓咬破了自己的唇。


    血液像是在倒流,全部流回心髒,四肢像是凍結了一般,冷,是唯一的感受。


    像是在心髒凝結了,那弱小的東西越跳越慢,水清漓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可卻感受不到空氣的存在,好痛苦,這樣的痛苦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房間裏的溫度漸漸冷了下來,桌上,茶壺裏的茶水開始結冰。


    丫鬟們都知道主子犯病了,進了房間後都低著頭沒有過去,大家明白,沒有人能夠幫她。隻有小丫鬟佩兒衝了過去,抓住水清漓的手,卻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默默流著眼淚。


    與以往不同,這次,痛,來勢洶洶,像是扼住了水清漓的咽喉,血液中的暴烈因子慫恿著,歡呼著,要將水清漓全部淹沒。


    溺水的痛楚,暴動的血液,讓水清漓失去了理智。她突然睜開眼,一口咬住了佩兒的手腕。


    餘下的丫鬟們驚呼,佩兒卻像是無知無覺一般,邊掉著淚,邊喊著自家小姐的名字。


    血一滴滴落下,水清漓的嘴裏滿是一種腥甜的味道,她安靜了幾分。但隻過了幾息,她紫色的瞳中閃過一種妖異的胭脂紅,她起身,跑了出去,隻留下了一地的狼藉。


    當場哪裏有人追的上她,一會兒人便沒了蹤影。


    “還不去找二公子。”佩兒跺了跺腳,吼道,“再去通知一下昭王昭後。”


    丫鬟們連忙退了出去,找人去了,佩兒卻是沿著水清漓離開的方向,一路追了過去。


    水清漓平時睡不了覺,因為這個原因,她一直都是和衣而臥。此時她一路狂奔,跑向了千流崖。這一路過來,竟然沒能驚動什麽人,想來他們都是習慣了吧。


    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它會讓人喪失愛,喪失同情,喪失......希望......


    站在千流崖上,水清漓綻開了一個笑容,心底一個小小的聲音告訴她,跳下去,跳下去就再也不會痛了......


    我已經受了四百年的折磨,在別人的眼中我是天地的寵兒,我精純的血統是家族的驕傲,可我討厭這種感覺,夜夜的痛苦,日日的折磨,每天都像是在水中沉浮,卻找不到一根屬於我的救命稻草,是的,一切都結束了,都,結束了!


    閉上了眼,一滴淚水從水清漓蒼白的麵頰滑落,接著,自由落體,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支離破碎......


    風,牽起了水清漓的衣裳,她的唇上還沾著鮮血,踮起了腳尖,她張開了雙臂,像是要擁抱明天,沒有猶豫,她跳了下去。


    請原諒漓兒的自私,漓兒知道,死的人不痛苦,隻有活著的人,看著的人,才會真正地撕心裂肺。


    你們總是說,快樂的日子總會來臨,漓兒很認真的等了,很認真的等了每一個明天,可是明天總是成了今天,而今天的痛苦總是重現。


    漓兒討厭黑,黑夜裏,我舉起自己的手,卻看不見自己的五根手指,疼痛襲來,漓兒總覺得自己在消失。


    漓兒不喊疼,漓兒害怕,怕你們聽膩了,聽煩了,聽厭了,有一天就不要漓兒了。所以漓兒不疼,真的,不疼。


    水,真的是好可怕的東西,它們流動著,在我身體中的每一處,在它們的催發下,我真的好想發瘋,真的害怕......


    你們總是說,或許明天妖醫伯伯們就研究出了解決辦法。


    漓兒計算著日子,推開了每一扇明天的門,可是門後麵的總是更大的失望,而漓兒,真的,承受不起。


    漓兒累了,隻想結束......


    撞擊在崖壁上,身上撕裂開的痛苦讓水清漓更加清醒,漸漸地,血腥味彌散開來,充斥了整個鼻尖。


    這是死亡的味道麽?好像還不錯。水清漓想到。


    逐漸地,下墜的感覺停止了,水清漓的眼前也朦朧一片,血腥味,更濃了......


    遠遠的,許多幽綠色的小星星像水清漓靠近。


    這,就是地獄麽?真漂亮。水清漓嘴角彎起了一個弧度。


    那幽綠色的‘小星星’越靠越近,直到離水清漓不到一丈(3m)遠的時候,水清漓聽見了動物呼吸的‘咻咻’聲,以及他們身上的熱量和氣味。


    出於對危險本能的警覺,水清漓全身的妖力都試圖匯聚起來,可卻隻是徒增了血液的流動速度。


    沒想道命居然這麽大,從那麽高都沒能摔死,水清漓想著,連搖頭都做不到。


    隻是現在要死在狼腹中了。


    死在狼腹中可不是什麽好主意,水清漓自嘲道。


    狼向來是凶狠、蠻橫的。同樣是食肉動物,老虎、獅子、豹子,都會在咬斷獵物氣管後才開始分食。可狼不一樣,它們是活生生地撕扯,從活的動物身上咬下肉來,其痛苦,可想而知。


    反正都是要死了,也許狼的牙齒還不如我體內暴血來的厲害。


    想到這裏,水清漓索性閉上了眼睛。


    她笑道:“明天,弱水就會出現一個奇聞——弱水三小姐昨夜消失不見,葬身狼腹。我該是曆史上第一個被普通野狼吃掉的妖物了吧。”她自言自語。


    “可惜了,你不能創造曆史了。”一個溫和的男聲。


    水清漓想要努力看他一眼,可惜早已沒了力氣。


    那狼群像是被刮開了一樣,狼紛紛甩了出去,無一不擰斷了脖子,沒了氣息。


    很快,空氣中居然像是起了血霧一般,濃鬱的血味讓水清漓的眼前更加模糊了。


    隱隱約約,水清漓看到了一襲白衣,向自己走近,那人彎下了腰抱起了她。


    水清漓凝起最後一絲力氣,看向來人,笑道:“別救我,謝謝。”


    說完,垂下了手,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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