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生,你什麽都不懂。”宮本雪子沉默良久,接著歎了口氣,“我其實也考慮過去逃避這件事情的,隻是......”


    “逃避雖可恥但很有用。”羽弦稚生語重心長。“沒什麽好猶......”


    宮本雪子突然一把抱住了他,洗麵奶讓他陷入短暫的窒息,那櫻花紛紛落下的香味和豬骨湯般濃鬱的女人氣息讓他大腦幾乎一片空白,接著聲音從頭頂傳來:


    “稚生,如果能夠心安理得地逃避,真的很好,如果真的想要逃避過去,也一定能夠逃避過去的,隻是——我會負起責任的。”


    “我是宮本家的女人,肩上扛著宮本之姓,無論麵臨什麽,都不會逃避。”


    她將羽弦稚生從懷裏拿出來,目視著他,無比堅定道:“因此,無論是你,還是那些被砸武館的賠償,我都會擔起責任,把這些事情處理好,錢我會慢慢地賺的,你也要慢慢健康地在我的身邊長大哦。”


    雪子伸出手來,揉了揉羽弦稚生的頭發。


    她很欣慰,麵前這個小小的孩子真的衝了一個幹淨的澡,還用了自己最喜歡的那款洗發水,他身上那種令人厭俗的臭味已經消失殆盡,而柔軟的、遮掩住漆黑雙童的頭發散發著花草香味,那白皙到有點病弱的肌膚惹人憐惜。


    要給他增加營養了。


    雪子將他頭發揉亂,如此想著。


    似乎覺得還不夠,她探過身子,輕輕地抱了抱這個孩子,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羽弦稚生愣了愣。抬頭對上了宮本女士的眼眸,她的眼神相當真摯,像是冬夜即將結束前盛滿春意的第一縷光芒。


    精致利己主義的羽弦稚生顯然不會認同這種破罐子重修的做法,而且還是在這個破罐子已經難以修補的情況下,雪子從宮本家族裏沒有得到過什麽,卻唯一得到了這該死的武士道精神,那個家族帶給她深至眼底的悲傷,但裏麵卻生出一隻浴著流火的白羽之神。


    “重振宮本榮光,我輩義不容辭。”


    羽弦稚生大聲道:“努力奮戰吧!雪子!”


    他跪在床上俯平身子,小小腦袋磕在宮本雪子大大大腿上,他的神情認真而嚴肅,呼吸緩慢而又小心翼翼,像是擔心剛聚攏來的魚群被路過的行人給嚇跑。


    雪子,我隻幫你這一次,下次絕對不會再幫了。


    請讓我好好享受快樂的童年,好好釣魚釣個痛快!


    那三千二百萬日元,交給我就好了,你就安心地躺平好好把宮本家的頭銜戴好,然後再也不要給我帶來麻煩事了!


    這些話都隻是在心裏,但宮本雪子看見了羽弦稚生眼眸裏的光。


    宮本雪子一愣。


    “重振宮本榮光,我輩義不容辭?”


    這話聽起來太奇怪了,有種濃濃的中二感,但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很可愛,沒有什麽違和感,隻有堅定的小男子漢的氣息。


    “好!稚生很有精神啊,真讓我高興!”宮本雪子顯然是誤會了什麽,她拉開床頭櫃,從裏麵拿出來一張課程表,課程表上方用墨筆龍飛鳳舞地寫著【通神之路】。


    論中二你也好不到哪裏去,真是的,雪子。


    羽弦稚生從宮本雪子的手裏接過這張課程表,隻看了一眼,就渾身僵硬手腳冰冷,整個人都傻了。


    “周六:(上午8點到12點)花滑課,(下午1點到5點)‘一擊流’劍道課,(晚上6點到9點)圍棋課,入睡前(9點半到11點30,讀三春紀夫的《竹雪》)。”


    “周日:(上午8點到12點)遊泳課,(下午1點到5點)茶藝插花課,(晚上6點到9點)瑜加課,跟我一起練瑜加。入睡前(9點半到11點30,讀小島夫的《犬擇記》)。”


    “周一到周五晚放學(4點到8點:花滑課),周三周四特例,可以好好休息啦,因此(8點30到10點30是古典樂器演奏課,稚生的話,會選笛子麽?好想聽。)


    ‘通神之路’的課程表下方還被雪子畫了一個小小的小臉,此時此刻那笑臉印在羽弦稚生的眼眸裏就像是來自地獄的魔女姐姐扯開血口在狂笑。


    嘲諷,實在是太嘲諷了。


    羽弦稚生隻覺渾身血液冰冷,人間不值得。


    我隻想釣個魚兒,我究竟做錯了什麽,我現在滾回福利院還來得及麽,仔細想想院長雖然油膩但對他意外的不錯,那些阿姨們每次都會把他抱在懷裏喂各種零食,簡直就是小王爺一般的生活,我這又是何苦來哉!


    “我抗議。”羽弦稚生,“插花不是女孩子學的東西麽?”


    “多學一樣總沒壞處。”宮本雪子說道,“你的文化課成績很差,在那種學校都隻是前二十名的話,等明天到了東大藝術附屬小學之後一定會排到末尾的,多學一樣就多補一樣嘛。”


    早知道不故意把題目做錯了,羽弦稚生好難過好悲催。


    雪子你根本不懂苦學日語終於能看懂全部考題可以考滿分,卻不得不因為考太好會被經常抓去學習的原因而努力把題目做錯的痛苦!這三年你知道我是怎麽過的麽!我自己都能編一套畢業學年水平測試套卷了!


    “不行,絕對不行。”羽弦稚生說道,“我隻選花滑,劍道,這兩樣就可以了,其他剩下的時間請讓我寫學校作業,然後去釣魚。”


    回來的路上他就已經瞄準距離這裏三裏地的一座神社山了,那裏風景秀麗,冬冰融化,肥美的魚兒們一定都在沿著北海道小樽海灣的細流瘋狂逆流來這裏產卵。


    這種難得機會絕不能錯過!


    “釣魚有什麽好玩的。”宮本雪子說道。


    這是句號結尾而不是問號結尾,她是在表達觀點而不是在好奇,雪子你真不了解男人心,這樣的你一點都不可愛!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釣魚之樂。”羽弦稚生說,“我雖非魚,卻知魚被我釣上之樂。”


    魚:請問你禮貌麽?


    “為什麽隻選擇花滑和劍道呢?”宮本雪子撓了撓頭發,有些不解,“為什麽不選別的呢?”


    ——別的我都會。


    無論是圍棋、鋼琴、繪畫、你想要我吹的笛子,以及別的煩人貨色,我都已經會了,那些東西我都已經玩膩了,看一眼都會覺得惡心,肚子餓的人去吃芝士肥牛壽喜鍋一定會開心到飛起,但如果你給一個已經吃撐的人吃芝士肥牛壽喜鍋還配上一碗蘸料麻醬,他一定會嘔吐的。


    羽弦稚生跪坐的端正體尊,在心裏默默念叨。


    “雪子,你是個很不錯的人,我喜歡你,喜歡到全世界森林裏的老虎都融化成了奶油......”羽弦稚生再度屈辱下跪,“請給我休息時間,讓我好好在雙休日釣魚釣個痛快吧!”


    宮本雪子沉默了一會兒,作出了讓步:“我其實以為你會對圍棋和鋼琴更感興趣的,男孩子不都喜歡耍酷麽?”


    “等等!稚生你的嘴巴可真甜!”宮本雪子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麽,眼眸裏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喜歡到全世界森林裏的老虎都融化成了奶油,這句話可真棒啊,我要拿筆記錄下來。”


    這句話當然很棒。


    這可是村上春樹在《挪威的森林》裏的名句,這本書截止羽弦稚生穿越過來前都已經破了上億銷量,屬於超魔王級別的神作,開啟了日本文壇的全新時代。


    羽弦稚生愣了愣。


    他一直呆在福利院太久了,差點都忘記了這個平行世界下根本沒有村上春樹,也沒有川端康成和三島由紀夫、夏目漱石等等一眾日本頂流文學家。


    這個世界下的日本文壇隻能用淒淒慘慘戚戚來形容。


    早幾年的日本文壇一直被歐美文學打壓著,被打壓到一蹶不振死氣沉沉,所有人都在期盼著能夠一顆璀璨的新光出現,隻是天天等卻總是等不到。


    這幾年經濟泡沫來勢洶洶,看書的人更少了,就連那幫禦官議員老頭子們都對自己家的文學沒了信心,國家金庫每年都砸大筆重金在文學扶持上,可這幫作家們就是不爭氣!恨得東京文委會的委員長氣得大罵這還教個屁的文學,國學全部換成英文課本好了,你們這幫文字飯桶!


    宮本雪子在她的課程表裏推薦的三春紀夫的《竹雪》和小島夫的《犬擇記》,羽弦稚生早已在福利院裏麵的圖書室裏看過,故事性很強,但人文性差的離譜,如今的日本文學畏手畏腳,像是一隻被打在狗窩裏不敢伸出頭來的秋田犬。


    “你喜歡就好。”羽弦稚生對著雪子說。


    等什麽時候我釣魚釣過癮了,我再把《挪威的森林》寫出來,匿名發給你看就是了,宮本家族修行的是劍武道,雪子她卻如此熱愛文學,真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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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和雪子有著一樣的興趣愛好,羽弦稚生也很開心,他上輩子閑著沒事去釣魚的時候讀了許多日本文學,從飛鳥時代的和歌大篇到令和時期的新時代文學,應有盡有。無論雪子你想看什麽,我都會寫出來給你看的。這是我對你的報答,雪子。


    羽弦稚生在心裏感慨。


    宮本雪子果真拿著筆把話抄了下來,她開心地像個獲得至寶的孩子:“稚生,你可以先選擇花滑和劍道而不選擇別的,不過我有個條件。”


    “請說吧,雪子。”羽弦稚生說。


    “你的文化課成績不好,我希望你在東大藝術附屬小學,努力盡全力維持住全班前二十的成績。”


    “隻是這樣麽?”羽弦稚生問道。“這樣就可以讓我去釣魚了麽?”


    “這樣還不夠麽?稚生你可不要眼睛大肚子小,東大藝術附屬小學裏的學生可是跟以前你的那些同學們大不相同,想要維持住前二十的成績,你一定會很辛苦的。”


    宮本雪子麵露隱約擔憂,“稚生的話,沒問題吧?”


    “我答應你,雪子。”羽弦稚生扯過被子躺下了,“晚安。”


    隻是前二十名而已,少故意做錯點題目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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