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一件事往往比回憶起某件事更難,一些記憶深刻的事不說伴隨人一生,七年八載都很正常,尤其是這一晚發生的事,足以給三人將來的人生留下濃厚的一筆,甚至是記憶創傷,絕不是說忘就能忘的,至少此後的一段時間,噩夢肯定少不了。


    沒有去了解,也沒有去議論,隻祈求接下來的日子裏這段可怕的記憶能早點消失在短暫又漫長的人生中,也不會猜到這件事會給他們的將來帶來怎樣的影響。


    時雨是三人中最淡定的,但直到後半夜也沒有提起要離開,索性就睡在地上,直到次日日出東山在悻悻離去,半夜無心問他是不是害怕,把他問得麵紅耳赤,連忙將話題轉移到封逸軒那邊。


    封逸軒被外門廢物開瓢被傳的沸沸揚揚,但不久就被強壓了下去,畢竟封逸軒在內門這種群英薈萃之中都能拿得天才的稱號,可想而知門派對他的看重,而在上麵,還有一位孿生兄長。


    “封逸軒之所以敢這麽囂張,多半就是因為有這個大哥撐腰,同門幾乎無人敢惹,連陸長風都要避其鋒芒,何曾受過此等屈辱?嗯?”時雨的話被打鼾聲打斷,無心已經飄進夢鄉,“蠢貨!”


    這一覺,無心睡的天昏地暗,醒來的第一眼,是那副出現時間不長,卻早已刻入靈魂的傾城麵孔,少女秋波蕩漾的美眸中帶著一絲埋怨與慰問,還有點嫉妒,“你可真能睡,我都睡不著,一閉眼就有怪手在摸我的臉,感覺都熬瘦了……”


    小桃臉色確實有些憔悴,一問才知道自己足足昏睡了兩天,胸前和肩膀的傷口已處理妥當,骨頭也沒什麽痛感,想必小桃肯定沒少在自己身上下功夫,聽她說每隔一段時間還要檢查,以免傷勢惡化。


    “沒去修行嗎?”無心問道。


    “有你這個拖油瓶在,我能修踏實嗎?”小桃有心無力的白了他一眼。


    “你爺爺……”


    “不用擔心那麽多,我說你是個拖油瓶,又沒說不願照顧你。”小桃有意無意打斷無心的話,“再說,我也不是那麽喜歡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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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喜歡什麽?”


    “喜歡栽花,喜歡裁葉,喜歡在明媚的陽光下陪伴著我的花兒們等日落……”小桃嘴角勾起一絲淺淺的微笑,三句兩句不離話,真是個名副其實的花癡。


    “隻喜歡花嗎?”


    “還有海……”


    “海,是什麽?”


    小桃綢繆思索片刻,道:“聽爺爺說,是無垠大地的邊界,一個麵與天齊的大湖,同天一樣廣袤無痕,同天一樣一望無際,但與天不同的是,它長在地上,站在山上往下望去,是世上最美的風景。”


    “你連海都沒見過,怎麽那麽篤定?”


    “我可以冥思!”小桃撅著櫻紅小嘴,說道,“將我們腳下的土地想象成一麵跟天一樣大的鏡子,折射出天空的倒影,不就是海的樣子嗎?”


    無心:“……”


    “……你喜歡海,隻因它好看嗎?”


    “那倒不是。”小桃繼續說道,“《天之際,天涯也,地之極,海角也,關山遙看邊無際,重巒疊嶂三千裏,萬鈞怒濤隨天舞,九霄雲外聞龍嘯》這是我從書上看過的一句話,海是壯觀磅礴的,如果說天的邊際是天涯,那麽大地的盡頭既是海角,任何人在觀海時的心情都是不同的,而且聽爺爺說,海的藍色,其實與天藍不同,那,是一個沒有記憶的地方。”


    “沒有記憶,豈不是很可怕。”無心低估道。


    “你懂什麽?世上沒人把健忘當好事,可多多少少都盼望著能夠丟掉一段內心深處的記憶,將它狠狠的丟向遠方,再也不去回憶,再也不去尋找,再也不去觸碰靈魂深處的傷痛……哎?你這家夥,說話怎麽突然不結巴了?你之前是不是裝的?”小桃狐疑的盯著無心看。


    “沒……沒有。”無心從床上翻身下來,“那要怎樣才能去看海?有沒有人見過?”


    “天山城資源富饒,百姓安居樂業,沒人會甘願棄富投窮,雖然不是所有人都富有,但好在安穩,山外的世界是很凶險的,爺爺算是為數不多去過外麵的人,聽他說外麵的人為了搶奪底盤,時常殺人放火,他對海的認知,也是從祖輩那裏聽來的。”小桃說道。


    說完,彼此在惆悵中陷入了沉默。


    “不過爺爺說過,隻要潛心修煉,他日有所大成,就能走出大山,遊曆四海也不是什麽難事,跟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句名言一個道理,無論做任何事,都要持之以恒……哎?你幹嘛!?”小桃突然雙腳騰空,竟被無心憑空抱起,輕輕放在床上。


    “你……”


    小桃臉頰緋紅,輕含粉唇,剛想開口,無心的話卻堵住了她的嘴,“你很累,先睡一覺吧。”


    “我睡不著!跟你說過,一閉上眼就是做噩夢,還不如不睡……”小桃臉頰紅暈熏熏。


    “沒事,我在旁邊守著呢,出了什麽事,有我先頂著。”無心有樣學樣的做到旁邊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正如小桃日以繼夜在床邊守著自己一樣。


    “你……你說話怎麽變得油腔滑調的?”突然就被本末倒置,小桃語氣都變得不自然。


    “有嘛?”


    “不,可能是我想多了吧,說實話我確實有點困了,你若是不嫌煩的話,就看著吧,萬一有危險來臨,我可第一時間跑啊。”小桃躺進還留有少年餘溫的被窩裏,疲勞的雙眸緩緩合璧。


    “沒!問!題!”無心仰著頭,心頭莫名生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小桃沒騙人,一直都在昏昏欲睡的說夢話,一會兒渾身抖如篩糠,大喊著有怪物要吃自己,一會又輾轉反側,好幾次如果不是無心擋著差點掉下床,是不是眼角滑落一絲晶瑩,口中喊著:“爹爹…娘…”


    之後沒了動靜,可她的身體卻在發抖,上前摸了摸額頭,有些燙手,同時手腳冰涼,無心在秦雲穀身旁經常聽他絮叨一些疑難雜症,明白小桃很可能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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