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的時候,謝昭琳已經想通了。


    無論是不能帶伺候的人也好,還是必須以幫工或者弟子的身份留在玄陽派也好,她都決定不打破人家的規矩,好好遵守。


    當然人家會不會為她打破規矩還難說,張姨娘也曾告訴過她“永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


    永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因為總有比你還高的人。


    就像螳螂對蟬的利落無情,人也可以一腳踩死螳螂,卻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也可能輕易的死在別人手裏。


    所以謝昭琳想通了,她必須要在兩個身份中選一個。


    答案顯而易見,她必須成為派裏的一份子,而不是外來的幫工。這不但受她身體因素的影響,還有小姐心理的作祟。


    於是謝昭琳當即就開始背圖了,她還從住的小廂房裏找到了紙筆,開始把圖繪在紙上,邊繪邊記。這一繪就繪到了吃晚飯的時候。


    “謝師妹,謝師妹,你在嗎?”一個耳熟的聲音越來越近。


    謝昭琳放下筆,揉了揉有些酸的手腕,才起身應答:“我在呢,有什麽事嗎?承恩…兄…”


    她想起陸棋蘭說的話,硬生生的把差點脫口而出的“師兄”二字咽了一個下去,變成了不倫不類的“承恩兄”。


    夏承恩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終究沒有多問,自顧自的開口了:“謝師妹,眼下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了,你隨我去飯堂吃飯吧。順便再見見師父。”


    “好。煩請…你等我一下。”謝昭琳說著就收拾了一下紙筆,然後才關上門隨著夏承恩走去飯堂。


    一路上仍是一片靜默,兩人都沒有什麽話說,但在臨近飯堂時夏承恩突然出聲了:“謝師妹你…是不是覺得很緊張很不習慣?”


    誒?他怎麽知道?謝昭琳下意識地刹住了腳步。


    “因為很容易看出來啊!明明到了飯點師妹你卻不去吃飯,我們這兒的飯堂又不難找,尋常人領一次路就能記住。所以隻能是你不習慣,不好意思了。”夏承恩說得頭頭是道。


    好像確實是這麽一回事,但她表現得有那麽明顯嗎?如果這樣的話,那些初來乍到的惶恐與拘束,那些小心翼翼故作鎮定的掩飾在別人眼裏也應該尤為可笑吧。


    看著謝昭琳晦暗下去的臉色,夏承恩有些過意不去:“謝師妹,你不要太在意。我之所以會看出來是因為我剛來的時候也和你一樣啊,師父都說我當時裝得像個小大人似的呢!我這麽說隻是希望你別那麽拘束,到頭來委屈的都是自己,這個我都懂的。”


    看著夏承恩一臉誠懇的樣子,謝昭琳不禁“撲哧”笑出了聲,他這個樣子,實在是和二姐很像啊!也是特別熱心,快人快語,卻是出於一片好心。


    “啊,你看我們兩個,隻顧著在這裏講話,這次我都沒有跟王大叔打過招呼,去晚了就沒有好菜了!”夏承恩突然一拍腦袋,急急忙忙地說道。然後便向謝昭琳招了招手,自己帶頭先進去了。


    ……


    “在這裏還習慣嗎?”齊耀白直視著對麵坐著的謝昭琳,好像沒有看到她的尷尬。


    而謝昭琳僵硬地坐在對麵,正拿著筷子裝模做樣地挑了挑菜,卻始終沒有下嘴,聞聽此言忙輕輕地點了點頭。


    看到她的動作,齊耀白,這個長著絡腮胡的,比王大叔像廚師的男人皺了皺眉頭,擺出一副和藹的笑容:“我看不,起碼你對這裏的食物就不習慣。”說罷還指了指謝昭琳幾乎沒怎麽動的飯菜。


    啊,被誤會了,她可不是討厭這裏的飯菜,隻是不習慣在吃飯時對麵有一個陌生的大人坐著而已。


    為了不再繼續引起誤會,謝昭琳馬上拚命扒飯來表示她真的沒有對這裏的夥食不滿。


    “這就對了。”齊耀白滿意地點了點頭,自己也吃了口菜,轉頭去問夏承恩:“哦對了,承恩,你還不知道你謝師妹叫什麽吧?”


    “師妹尚未告知於我。”在師父麵前的夏承恩一副嚴肅相。


    齊耀白聽到回答卻似乎是鬆了口氣:“嗯,你師妹啊叫謝菜,你以後啊可以叫她小菜的。”


    謝菜!


    謝昭琳和夏承恩幾乎同時差點把嘴裏的東西吐了出來。當然夏承恩是因為好笑,謝昭琳則是因為驚愕。


    謝菜?她的名字怎麽讀也不會讀到這個音去,而且還從雙名變成了單名。


    “師父你…”謝昭琳想要糾正這個可笑的錯誤,可是齊耀白來了一頓搶白。


    “我怎麽知道對吧?是掌門告訴我的,你的身世我業已知曉,你放心,以後玄陽派就是你家。你師父我和各位師伯師叔師娘就是你的父母,師兄師姐們就是你的兄弟姐妹了。”齊耀白激情慷慨的說道。


    聽到齊耀白的話,謝昭琳還是蠻感動的,這是叫她不要拘束,把這裏當家一樣看待啊。於是她也沒忘了以前在家裏學過的規矩,馬上起身屈膝施禮道:“多謝師…齊叔,我在這裏替父親和母親謝過了。”


    意即感謝照拂之恩。豈料齊耀白之後說出來的話更讓她大吃一驚。


    “你這孩子,不必多禮,你父母為保家衛國在嶺南蒙難,為國捐軀,我們自然要好好看護你。也算是為我大興朝做了好事。”他一副都是應該的表情。


    這下謝昭琳再也忍不住了,先是說錯她的名字,又是說錯了她的來曆,除了都姓謝以外,她和他口中的女孩子確實是一個人嗎?


    “齊叔叔,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為了不使齊耀白尷尬,謝昭琳盡量委婉地問道。


    “掌門親自帶你來的,怎麽會有錯?你難道忘了,你是怎麽來這裏的?”齊耀白故意在“怎麽”二字上加了重音,還朝謝昭琳使了個眼色。


    其實齊耀白心裏也挺沒底的。關於謝昭琳的來曆,掌門確實一五一十地都和他說了,可又說此事同時還是疑點重重的,連謝家人也不能原原本本地說出個大概。


    事隔七年,謝昭琳身為皇家公主,皇宮裏卻一點都沒有尋人的音信。


    再加上她體內還有一股冰寒之氣,右手腕也被外力所拉斷,雖遍尋名醫卻始終不能恢複如初。所以掌門私下以為,她或許還是從此做個普通人的好。


    就此改名詐死,如果有人來尋,為的是給她正名,那就是老天有眼。若是要她性命,那她已換了身份,說不定就能保全性命,同時也不連累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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