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冷寂,黑雲遮住上空,大地陷入一片黑寂中。


    皇宮彩燈初上,照亮長廊,一道黑影急速掠過,直奔鴻心殿。


    鴻心殿內,夜明珠懸在壁上,將夜點亮如白晝。


    皇帝拂袖端坐在龍案前,一手持筆,一手拿著奏折,目光凝在上方。


    龍案上堆積一疊奏折,皇帝的臉隱沒在小山堆裏,若隱若現攖。


    總管太監無桑站在皇帝右側,一手挽起袖子,一手細細研磨。


    眸光偷偷瞥向帝王,帝王突然放下折子,“啪”地一聲,嚇得無桑一抖,手上的墨脫手掉落在地償。


    “奴才該死,請皇上贖罪!”無桑趕緊跪倒在地,對著帝王磕頭。


    “下去吧。”帝王看都不看他一眼,揮了揮明黃衣袖。


    “奴才遵旨。”


    無桑鬆了一口氣,後背早已汗濕一片。


    替皇帝把門掩上,漸合的細縫裏,他看到皇帝起身行至窗邊。


    窗外暗黑深邃,房內明亮如初,那末明黃,迎風拂動。


    內殿的門徹底合上,皇帝雙手輕拍兩下,空氣中傳來異樣的聲音,然後殿內就多了一人。


    那人單膝跪地,雙手抱拳,低聲道:“主子。”


    一襲黑衣,麵容叫那黑色麵巾掩去,赫然是方才在宮裏急掠的人。


    皇帝暗中培養了一批暗衛,他們手背紋上黑色的狼牙印跡,專門替皇帝做些明麵上不好做的事。


    這皇宮裏,除了禁軍守衛,暗處還藏了一批暗衛,保護皇帝的安全。


    “西陵那邊有何動靜?”皇帝背對著來人,目光閃過淩厲。


    暗衛低垂著頭,“五日前,琉玥王已經到達西陵,入住西陵王府邸。李統領率領一千禁軍去了皇陵,皇陵修繕事已開始著手。琉玥王這幾日都與西陵郡主攜手外出遊玩,據悉,琉玥王有意於西陵郡主。”


    皇帝重重擰眉,道:“他看上西陵郡主?”


    暗衛倏地抬頭,望著帝王那挺拔的背影,“是。”


    “朕不信!”帝王猛地轉身,臉上表情猙獰,垂在身側的手捏成拳。


    暗衛一怔,主子這是怎麽了?


    “沐弦歌呢?這修離墨一路不是護著她?到了西陵反倒將她丟棄了?”帝王重重閉眸,旋即睜開,那雙眸子裏的猩紅一霎轉為平靜。


    是為公主打抱不平嗎?


    這一個月來,琉玥王日日夜夜與公主共處一室,難保兩人沒暗生情愫。


    現下主子這般生氣,定是因為琉玥王辜負了公主。


    暗衛暗暗揣測皇帝的心思,硬著頭皮道:“公主一進西陵王府,就被琉玥王囚禁在鎖玉軒。”


    囚禁?


    帝王眯了眯眼睛,修離墨到底想幹嘛?


    他知道修離墨不可能喜歡上沐弦歌,這一個月的戲不過是做給他看。


    可憐沐弦歌那個蠢貨,竟然傻傻相信了修離墨設下的溫柔陷阱,竟然背棄了和他的約定,一心維護這個男人。


    她也不想想,修離墨這般無情無義的人,怎麽可能會有心?


    修離墨麵上功夫做得好,加上冰清、吟夏暗中相助,是以皇帝根本就不知道沐弦歌昏睡了二十餘天,更不知道她已經失憶。


    “繼續監視,朕要知道修離墨葫蘆裏究竟在賣什麽藥?”帝王凜冽的聲音透出蝕骨的寒意,暗衛身子抖了抖,應聲退下。


    皇帝轉身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夜空,五指驀地抓在窗欞上,木頭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跡。


    修離墨,你不是一向不屑利用女人麽?


    這次呢,怎麽突然變了態度?


    他的心思是越來越難以猜測了。


    皇帝心中隱隱不安,總覺得一直控製在手中的東西突然失去了控製。


    修離墨的心,就像這渺茫黑寂的夜幕,深不見底,永遠沒有一絲光亮。


    殿外傳來無桑的聲音,“啟稟皇上,秦方求見。”


    秦方,太後身邊隨侍的大太監,自太後入宮便伺候在她身邊。


    就連當年太後被打入冷宮,秦方也隨她進了冷宮。


    他們的情誼超過了一般主仆之情,皇帝知道,太後已經將這秦方當成了親人。


    可是他怎麽來了?


    皇帝怔了一瞬,朝殿外道:“讓他進來。”


    無桑領著秦方進來,皇帝已經落座在龍案後,折子已經被挪到身側的案幾上。


    秦方行了一禮,略略低眉,皇帝的視線逡巡在頭頂,他頂著巨大的壓力才沒有腿軟跪下。


    這年輕皇帝氣勢攝人,這些年越發成熟穩重,在朝堂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會喊他“秦叔叔”的小皇子了。


    想到這裏,秦方眼裏閃過欣慰,太後那些年受的苦,值了。


    “秦總管有事?”皇帝出聲打斷他飄遠的思緒。


    這幾個月來,母後和他的關係越發僵硬,太後讓他雨露均沾,他偏偏愛往蘇貴妃那裏跑,一個月大半時間呆在蘇貴妃宮中。


    母後急了麽?


    所以迫不及待地讓自己身邊的親信來催他?


    秦方一凜,暗暗瞥向皇帝,俊朗的輪廓在夜明珠的光環下竟不分秋色。


    “皇上,太後說……讓您別老往蘇……蘇狐媚子……”秦方突然頓住,因為他看到皇上的臉越發陰沉。


    天啊!


    他都說了什麽,怎麽把太後的原話照說出來了?


    太後厭惡蘇貴妃,可以罵她狐媚子,可他隻是一介奴才,怎能也跟著太後喊蘇狐媚子呢?


    秦方恨不得咬斷舌根子,在皇帝森冷的目光下改口。


    “不……是蘇貴妃,太後讓您別老往蘇貴妃那裏跑……您已經兩個多月沒……沒到皇後那去了……”


    “您身為一國之君...…應當做表率,不能落人話柄,讓大臣們覺得您寵妾滅妻。如果大臣們紛紛效仿,那國家法度將混亂不堪。彼時,國將不國,君亦非君!”


    秦方吞吞吐吐把話說完,身子劇烈顫抖,額上冷汗直流,他偷偷瞟向皇帝,卻不敢抬袖擦汗。


    無桑一臉苦相,太後這話說得夠狠,也不知皇上會作何感想。


    隻是宮闈之事,太後卻把它上升到國家大事來論。


    可憐了他們這些下人,母子兩鬥法,遭殃的卻是他們。


    睨向秦方,秦方恰好看過來,兩人相視苦笑。


    皇帝臉上烏雲密布,一會兒青一會兒黑,煞是精彩。


    母後為何要苦苦相逼?


    他真是不明白,李沁茗那個女人有什麽好的?


    木訥得像個沒生命的物體,他最討厭這種無趣的女人,每次看到她像死魚一般躺在床上,他就興致缺缺。


    蘇禪衣那種女人乖巧柔媚,懂得如何取悅男人,不卷進後宮這潭深水,那麽幹淨的女人,碰上她,他便欲罷不能。


    偏偏太後不待見她。


    他搞不懂為什麽,難道就因為他專寵蘇氏?


    當年父皇不照樣專寵母後,為母後廢棄後宮麽?


    一寵就是十年。


    哪怕後來出現肖妃,父皇亦是專寵,隻是寵的人不再是母後。


    奏折、龍案被皇帝踢翻在地,淩亂了一地,皇帝直直逼向秦方,眸子裏冷氣森森。


    秦方無措地跪在地上,無桑身子一顫,也跪了下去。


    皇帝這怒火,比他想象的還要旺盛。


    “寵皇後?好,你回去告訴母後,朕這就去棲鳳殿。夜夜恩寵,就看她受不受得起了?”


    皇帝冷笑,那雙寒利的眸轉向無桑。


    “無桑,通知敬事房,這月的綠牌不必送過來了,朕這個月就宿在棲鳳殿,專寵皇後!”


    這“專寵皇後”四個字被他咬得極重。


    “遵旨!”


    無桑身子一抖,起身朝外走。


    殿外,無桑將皇帝的旨意吩咐下去,小太監領命走後,無桑猶豫地在門口徘徊。


    到底該不該進?


    皇帝的怒火也不知散了沒有?


    可憐皇後,太後來這麽一出,皇後這個月怕是難熬了。


    無桑暗自想著,秦方走了出來,臉上青白交錯。


    身子微微佝僂,見到無桑,秦方無奈搖頭,“咱家回去複命了。”


    無桑虛扶秦方一把,低聲道:“秦公公辛苦了!也不知裏頭是何情況?”


    秦方搖頭,“無桑公公還是自個進去瞧瞧罷。”


    目送秦方離去,無桑縮了縮脖子,硬著頭皮推門進去。


    地上依舊狼藉,帝王站在窗前,身影孤寂清冷。


    無桑揉了揉眼睛,暗歎自己糊塗。


    這皇帝坐擁江山美人,想要什麽東西得不到,他怎會落寞呢?


    無桑不知道,皇帝也隻是人,他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有些東西,他一輩子注定得不到。


    那些女人都是權衡朝堂勢力的工具,都是他寂寞痛苦時泄欲的對象。


    後宮美人三千,獨獨沒有他想要的人。


    他要的人,注定不屬於他。


    現在,連他褻玩的對象,母後都要幹涉。


    他可以拒絕,可是母後是他最在乎的人,他又怎能讓母後傷心?


    不是那人,跟誰縱情又如何,他就是驕奢淫逸,那人也不會在乎。


    “擺駕棲鳳殿!”


    皇帝甩袖離去,無桑愣了愣,低頭瞧瞧亂了一地的奏折。


    他正蹲在地上拾掇奏折,聽得皇帝之言,隨手放在地上,急匆匆跟了出去。


    殿外,皇帝步履翩躚躍下台階,昏暗的宮燈懸在屋簷上,投射出淡黃的光線,帝王的影子被拉得極長。


    無桑囑咐守殿的侍衛不許放人進去,裏邊散落的奏折他回來再拾掇。


    除了無桑,皇帝的折子鮮少經過他人之手,這對無桑是一種信任,他豈能辜負?


    今夜帝王心情極度壓抑,無桑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後,巡夜的禁軍跪了一地又一地,帝王一言不發地走過。


    棲鳳殿燈火已熄,宮燈孤寂地迎風飄揚。


    夜,靜默無聲。


    突然傳來清晰的腳步聲,守夜的婢女睡意全無,睜開迷蒙的雙眼。


    一道明黃身影掠過,疾風吹起衣襟,她們縮了縮身子,還沒看清,皇後寢宮的大門“嘭”地一聲被人踢開,旋即又緊緊閉上。


    有人闖進皇後寢宮?


    她們嚇得臉色蒼白,慌亂地正要呼喊。


    無桑氣喘籲籲地趕來,兩手叉腰,“別喊……那是……是皇上……”


    無桑趕到院門口的時候,恰好看到皇帝踢門而入。


    這火氣,皇後今晚要遭殃了。


    婢女們見是皇上身邊的紅人無桑總管,又恍惚記起方才那末明黃,驚疑未定地點點頭。


    無桑把人揮退,自己守在外邊。


    不管今晚發生什麽,他都不能讓皇上失了顏麵。


    他是奴才,就要替自己的主子著想。


    皇後近日精神恍惚,早早就歇下了。


    這幾日青鸞姑姑衣不解帶地伺候她,身子吃不消,眼圈越來越重,精神萎靡,所以青鸞也被她趕下去休息。


    她睡得極為不安穩,門“嘭”地打開,嚇得她猛地睜開眼睛。


    夜黑沉沉,昏黃的燈光自打開的門流瀉進來,很快門關上,室內又陷入黑暗。


    今夜無月,她隱隱看到高大的黑影朝她走來。


    她擁著錦被坐起身來,手止不住顫抖,大聲叫喚“來人啊……”


    “閉嘴!”


    皇帝不耐煩地冷喝,皇後身子一僵,聲音卡在喉嚨裏。


    這聲音?


    是皇上?


    怎麽可能,他這大半夜的怎會突然出現在她宮中?


    “皇上?”皇後不確定地問道。


    一股大力將她推倒在床上,她悶哼出聲,身上覆上了一具滾燙的身子。


    熟悉的男性氣息撲麵而來,太久沒聞到這氣息了,可是她竟然能一瞬間就記起這是誰的味道。


    恍惚間,那隻滾燙的手遊走在她身上,然後重重捏上她的柔軟。


    她死死咬住嘴唇,雙手無措地握住男人的手,使勁推開男人。


    “皇上,別這樣。”


    淚無聲滑落,她不愛他,他也不愛她,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她進宮六年有餘,他碰她的次數少之又少,現在她娘家沒落了,是這個男人毀了她的一切。


    他為什麽還要來碰她?


    “皇後,你是朕的妻子,一國之母,取悅朕是你的責任。”


    皇帝沉聲冷笑,大手一揮,撕去礙事的衣服,俯身吻上她的紅唇。


    她的手被他狠狠鉗住,腿被他壓住,她死命掙紮。


    不要這樣,她再也不要沉淪在無愛的***裏。


    無法否認,這個男人曾經也帶給她身體上極致的歡愉,可是她心底卻染上了深深的罪惡感。


    她背棄了她的愛人,用那肮髒的身體迎合那個毀了她人生的男人。


    皇帝狠狠咬破她的唇,嫣紅的血液順著兩人的嘴角滑落在錦被上。


    她越掙紮,他就越興奮,比起以往她死氣沉沉躺在床上任他撫弄,他更喜歡這樣絕望掙紮的她。


    索性拿了一塊破布纏在她手腕上,然後捆在床頭的木欄上。


    皇帝支起身子眯眼看著瑩白的身體不停扭動,他眸中閃過寒光,沒有任何前戲,他直接闖了進去。


    一道尖銳的聲音劃破寂靜的上空,絕望痛苦。


    無桑身子一震,凝眉看向大門,眉宇間有些不忍。


    淺淺的輕歎落在黑夜裏,他拂袖坐在石凳上,一雙眸子無波無瀾凝向悠遠的天際。


    低低啜泣的痛苦呻吟聲在黑夜裏格外清晰,夾雜著男人粗重喘息的聲音,久久不歇。


    *


    西陵月光皎潔,皓白的光暈照亮天際。


    落瑜軒,琉玥王暫時的院落。


    清幽的月光流瀉一地,月季花迎月而開,嫵媚動人。


    夙玉棠端來一盅雞湯,聘婷入院。


    葉落守在門外,思緒悠遠。


    他越來越弄不清主子的想法了。


    這幾日主子性情大變,以往對女人避之唯恐不及,可這幾日他竟任由那夙玉棠近身,日日偕同出遊。


    這女人雖美,可到底是俗物,沒有特別之處,比起那公主,葉落心中的天平偏向了弦歌。


    夙玉棠始終沒有弦歌好,那女人可以讓主子情緒起伏,活得像人一樣有血有肉,可夙玉棠,處心積慮誘惑主子。


    連他這個下屬都看得出來,主子又怎會不知?


    再說沐弦歌,葉落知道她昏迷了二十餘日,卻不知她醒來失憶了,直到今日主子讓他將弦歌送回鎖玉軒,他方才覺察不對勁。


    主子既然喜歡公主,為什麽這些日子將她囚禁起來?


    難道移情別戀喜歡上夙玉棠了?


    葉落當即否定自己的想法,不可能,這一路主子待公主的心思,他看得最透。


    主子那性子,一旦喜歡某樣東西,那就是至死方休。


    他極力隱藏自己的心思,幾日不去見公主,白日陪著郡主,心緒卻不知飛往何處。


    葉落跟在他身邊那麽多年,自然懂得自己主子心思有沒有在那郡主身上。


    葉落極為不喜那郡主,太纏人了,白日還不夠,夜裏還來。


    這種女人妒忌心最重,看不起他們這些下人,每次將她攔住,她眼神傲氣,好像他是她養的一條狗一樣。


    抬頭瞧瞧月色,這時辰到了。


    每晚這時候,夙玉棠都會端來一盅湯,起先他將她攔住,說主子不喜有人進他房裏,沒想修離墨卻從屋裏傳出聲音來,“讓她進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此後每夜都來。


    葉落暗自嗤之以鼻,這種女人,大半夜進男子房裏,太不要臉。


    夙玉棠經過他身側,輕蔑地看他一眼,葉落也沒攔她,視若無物。


    “王爺。”夙玉棠推門進去,嬌媚地喚了一聲,媚眼如絲地望向那俊逸的人。


    修離墨端坐在案幾後,一雙犀利的眸子落在書上,聽到夙玉棠的聲音,輕“嗯”一聲,眉眼都沒抬一下。


    夙玉棠眼中閃過不悅,很快隱去,走到修離墨跟前,將托盤放到案幾上。


    今夜的她隻著了一襲薄薄的白紗,紅色的抹胸若隱若現,盈盈彎身間,那胸前的微弧暴露在空氣中,在昏黃燭火下散發誘人的嫵媚。


    她悄悄抬眸,卻見男子眉眼低垂,看都不看她一眼。


    心裏很是氣惱,可是又不好發作,她今夜就是有備而來,今晚,她一定要把這男人一舉拿下。


    現在如果惹怒了他,那她接下來的計劃就沒法完成了。


    她輕輕一笑,不動聲色地將身子往前移動,整個人險些趴在案幾上。


    “王爺,快別看了,休息一會兒嘛?”


    說著,伸手去拉男子落在書上的手,男子動手翻頁,避開了她的手。


    “嗯。”清冷的聲音一如他給她的感覺。


    夙玉棠臉色一僵,尷尬地縮回手,睨著男人完美的下頜,心中蕩漾一波柔柔的情愫。


    這個男人,她要了!


    一計不成,再生一計。


    夙玉棠將雞湯倒進碗裏,素手捧上,媚眼如絲,“王爺,這雞湯是妾身熬了一下午才熬好的,裏麵放了人參、枸杞,很補身子的。”


    確是很補身子,特別是補男人那方麵的身子,她就不信他能忍住。


    “王爺快喝嘛,一會兒涼了就沒效果了。”她依舊伏在案上,嬌媚地朝男人撒嬌。


    修離墨從書裏抬起頭來,眸光淡淡,落在女子的手上。


    他甚至沒有看她瑩白裸露的雙峰,她不禁有些懊惱。


    然而,男人下秒的動作就讓她心裏的鬱結之氣消散殆盡,臉上笑開了花。


    手裏的碗被他接過,冰涼的指尖碰上她的手,她身子敏感一顫,險些呻吟出聲。


    喝下,快喝下!


    夙玉棠咬唇祈禱。


    碗端到了男人絕美的唇邊,他突然又拿開,眸子淡淡睨向夙玉棠,快速閃過殺氣。


    夙玉棠心跳落了一拍,她沒看到他眼裏一閃而過的殺氣,怔怔對上他的眼。


    難道被發現了?


    手緊緊攥住衣角,指尖泛白,她臉上的笑意倏地僵住。


    就在她險些被他攝人的氣魄嚇得亂了陣腳。


    他突然收回冷厲的目光,仰頭喝下,喉結在她不遠處上下滑動。


    她身子一鬆,旋即又被他誘人的舉動吸引視線,她看癡了。


    明明把藥喝下的是他,為何渾身燥熱的卻是她?


    這男人真要命!


    舉手投足間都是極致的誘惑!


    修離墨將碗放置一旁,從懷裏掏出帕子輕揾嘴角。


    手一揚,帕子落到了地上。


    修離墨朝後靠去,輕抬下頜,眸子落到夙玉棠身上。


    夙玉棠嬌羞一笑,起身走到男人身側,輕輕攬上他的脖頸,吐氣如蘭,“王爺,讓妾身伺候你好嗎?”


    她的柔軟輕輕蹭在男人的手臂上,一雙柔軟的手像蛇一般纏繞在男人身上。


    這一次,男人出乎意料地沒有推開她。


    眸子淡淡望向前方,瞧不出分明,他的默許讓夙玉棠越發大膽,手伸進男人的衣襟,細細轉圈。


    她的臉貼在他的脖頸上,感受著那清幽氣息,她閉上眼睛深深吸取男人身上的味道,嫣紅的唇印上那白皙熾熱的脖子。


    她知道,男人動情了。


    粗重的喘息噴在她頭頂,她感覺到手下的身子死死繃住,滾燙得令她心神蕩漾。


    她勾唇一笑,身子一軟,即將跌入男子懷裏。


    熾熱的溫暖沒有等來,她被狠狠甩了出去,手臂撞上地板,鑽心刺骨的疼痛陣陣襲來。


    她懵了,怎麽也想不到關鍵時刻男人會將她推開?


    他不是默許了嗎?


    怔怔抬頭,便見男子站在桌案後,冷厲的眸子裏猩紅一片,衣襟被她扯開,淩亂地露出男人的鎖骨。


    這麽漂亮完美的鎖骨,她從來沒見過,任何女人的都比不上他。


    那裸露的肌膚透露出粉紅色,他身子繃得死緊,拳頭狠狠攥緊。


    這模樣分明是藥效發作了,他為何要推開她?


    沒錯,為了得到這個男人,她夙玉棠放下身段,恬不知恥地用上了媚藥。


    她夜夜來這男人房裏晃悠,三番兩次暗示他,他卻好似不懂。


    明明讓她進房,給了她希望,又為何遲遲不碰她?


    起初她以為這男人疼惜她,不願她這麽稀裏糊塗就獻出自己的身體,或者怕她父王算賬。


    直到今日,她看到他看公主的眼神,那是男人看待獵物的眼神,嗜血狠辣、勢在必得,更是透露了男人對女人***裸的***。


    這種眼神,他向來吝惜,不曾給過她半分,竟是悉數給了那女人。


    所以,那女人才是他心底的人?


    不,她不甘心,她這麽愛這個男人,怎甘心拱手想讓?


    隻要成為他的女人,不怕他不負責任,哪怕隻是一名側妃、侍妾,她都要成為他的女人。


    “賤人,你竟敢給本王下藥?”


    男子陰騖著眸子,說出的話狠辣陰冷,卻帶著粗重的喘聲。


    從喉間破綻而出,極具誘惑力。


    賤人?


    他罵她是賤人?


    夙玉棠忍著痛楚起身,癡癡看向男人,既然說她是賤人,那她就賤給他看。


    從踏進這間屋子起,她就放下了尊嚴,求君一夜恩寵。


    眼角滑落一滴淚,隱在白色的紗衣上,她旋即嫵媚一笑,臉上燦若桃花。


    玉指輕挑,紗衣滑落,一大片雪白的肌膚裸露在空氣中,在昏暗的燭火映照下盈盈透亮。


    修離墨狠狠撇開視線,腳步淩亂地朝外走去,桌上的書被他撞倒,傾斜了一地。


    夙玉棠的手瞬間僵住,死死咬住下唇,他都這般了,還不肯要她嗎?


    柔軟的身子環住修離墨的腰身,他的手頓在門叉上,體內的邪火四處亂竄,身體裏每一滴血液都在沸騰。


    好難受!


    該死的女人!


    視線模糊,他眼前莫名出現弦歌妙曼的身子,他趴在她身上,她一臉羞澀地推搡他。


    體內的空虛強烈侵蝕他的理智,偏偏女人的手胡亂撫摸他,在他身上點火。


    再也忍受不了,修離墨猛地轉身,一把抱起身後的女人,腳步淩亂地走到床邊。


    毫不憐惜地將她扔在床上,背後火辣辣地痛,她卻笑得越發嫵媚。


    陰謀得逞,這個男人就要成為她的,再痛她都能忍住。


    低頭,紅色的抹胸襯托她白皙的肌膚,那白色的褒褲裹住她修長的雙腿。


    為了阻止這個男人離開,她隻來得及褪下外衣,不過沒關係,她的衣服,由他來褪,她更開心。


    “郡主,這清白之身,你既然不愛惜,那本王成全你。”修離墨粗啞道,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


    男人慢慢俯下身子,夙玉棠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嬌羞地閉上眼睛。


    屋內傳來書籍落地的聲音,葉落眸子緊縮,剛想推門而入。


    卻見門上映出兩道交纏的影子,他的手就頓住,慢慢滑落。


    他們在幹嘛?


    主子是要......


    葉落不敢想,他不相信主子會隨意碰一個女人。


    這麽多年來,主子從來不縱情聲色,在他心裏,主子那麽聖潔,怎會墮入凡塵,被那些庸俗的女人沾染。


    這一刻,葉落竟忘了,他的主子也曾和沐弦歌姿態親密,有沒有發生過什麽,他不知道,可是他從來也沒覺得沐弦歌褻瀆了他主子。


    兩道影子往裏走去,葉落知道,主子抱起了那女人,他死死攥緊拳頭,體內的熱血凝結住。


    公主還被囚禁在鎖玉軒,主子要跟別的女人……


    她卻蒙在鼓裏。


    葉落突然有點同情弦歌。


    扭頭望向融融的月色,葉落的心一點一點冷卻。


    主子,您知道自己在幹嘛嗎?


    費盡心思算計公主的心,不惜以身犯險,用苦肉計留住公主,公主終於離不開您了。


    現下,您自己要毀了這一切嗎?


    依公主的性子,若是她知曉今夜的事,她還會留在您身邊嗎?


    那時,您不會後悔嗎?


    算計一切,最後卻失去了最在乎的東西。


    不行,他不能讓主子將來後悔,餘生在痛苦中度過。


    葉落紅著眼睛拾級而上,剛想踢門而入,裏邊就傳來一聲聲嬌媚吟哦的聲音,帶著痛苦的歡愉。


    晚了,還是晚了!


    葉落怔怔垂下雙眸,痛苦地抱頭蹲下。


    清冷的月光流瀉在他身上,將他環成一團白森森的朦朧霧影。


    七歲那年,他父親夜夜帶著煙花柳巷的女子回家過夜,他就蹲在門外,眼睜睜看著父親摟著那些胭脂俗粉進門。


    嬌媚調笑的聲音從屋裏傳來,參雜男人愉悅的喘息聲,那時他還不懂。


    每每母親都來拉走他,他隻記得母親清麗的臉龐上滾落晶亮的淚珠,無聲地滴落在他心上,自此,他恨上了那個讓他母親落淚的人。


    母親本是南域富商的女兒,貌美如花,卻瞧上進京趕考的落魄書生,違抗家人的命令與他私奔。


    書生沒有辜負母親的信任,狀元及第,入朝為官,家境自此富裕起來。


    一直到生下葉落,母親開始備受冷落,他父親流連煙花之地,娶了一門又一門妾室,如此還不夠,後來過分到夜夜領回煙花柳巷的女子。


    母親夜夜垂淚,受盡府中姨娘的欺侮。


    一直到他十歲,她再也忍受不了屈辱,帶著他連夜逃離京城。


    那個夜晚,他這輩子也忘不掉,他永生無法釋懷的噩夢。


    他和母親沒有逃脫,被父親帶了回來,父親將他狠狠鞭笞一頓,他奄奄一息伏在一旁。


    那個男人就是一個畜生,他竟喪盡天良到找人淩辱他母親。


    他父親擁著青樓女子在一旁哈哈大笑,母親被幾個畜生淩辱致死。


    他一直在哭叫,想要上前推開那些欺負他母親的人,甚至哀求他父親。


    他父親嫌吵,命人封了他的嘴,他被捆紮地上動彈不得,死死瞪大眼睛,眼淚濕了泥土,他的臉汙泥一片。


    母親斷氣前,深深望了他一眼,那眼裏飽含擔憂、悲哀,到死都不瞑目。


    他恨極了那個男人!


    世上沒有最狠,隻有更狠,他父親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竟然死也不讓母親安生,命人將她母親丟棄到荒山野嶺喂狗。


    他昏了過去,醒來就在柴房裏,一天一夜沒吃沒喝,他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那刻骨的恨意支撐了他,他要報仇。


    憑著一股意念支撐,他竟然逃了出去。


    街道冷冷清清,他茫然行走,像夜間的遊魂,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地。


    昏倒前,一雙雲紋錦繡靴子出現在眼前,事隔十餘年,他仍清清楚楚記得那雙淡漠如水的眸子,無波無瀾,深不見底。


    那時,主子不過才十三歲,卻已封王賜府。


    他拚命練功,斬殺無數對手,終於一步一步走到主子身側,成為主子貼身侍衛。


    暗地裏,他三番兩次伺機報仇,殺了那狼心狗肺的東西,卻被主子發現他私下行動。


    主子性情冷漠,在聽聞他的往昔之後,沉聲道,不能碰他,留著他還有用。


    就因為主子一句話,他放棄了報仇,可心裏,他還是怨主子的。


    直到後來,他父親想投靠主子,主子沒有應允,他父親為表忠心,將自己暗中做的糊塗事告知主子。


    葉落明白,一旦主子應允了他父親,他這輩子都不能報仇了。


    哪料過幾天就傳來他父親入獄的消息,貪贓枉法,被判滿門抄斬。


    他仍處在震驚的狀態中,主子卻將他父親帶到他跟前,讓他手刃仇人。


    彼時他才知道,主子並非無情,他隻是有自己一套處事方式。


    那時他父親已是兵部尚書,若能得他相助,主子必定如虎添翼,可為了他一己之私,主子放棄了這顆棋子。


    從那以後,他就發誓一輩子不背叛主子,主子讓他幹嘛他就幹嘛。


    手刃那畜生之前,他曾問過,母親待他那般好,他為何要這般殘忍對待母親?


    真相卻讓他險些陷入癲狂。


    卻原來,那畜生說他一直深愛她母親,這般待她是因為她背叛了他。


    愛得越深,恨就越深,他本想一生隻擁有一妻子,絕不辜負她。


    可是在葉落出生之後,他母親背著他父親偷偷出去幽會野男人,他父親眼睜睜看著她母親走入了客棧,一夜未出。


    那個男人那時權勢遠在他父親之上,他父親懦弱不敢出聲,就把所有的氣都撒在他母親身上。


    流連煙花之地,納了一門又一門妾室,就是從那時候開始。


    他甚至懷疑葉落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所以對他不聞不問,常常毒打。


    這個男人以為母親背叛了他,所以報複母親,讓母親屈辱死去。


    這就是他所謂的愛嗎?


    他口口聲聲的愛讓葉落寒心,對他更是厭棄。


    這個男人從來就沒有問過母親那晚的事,他妄自揣測,卻釀出了一出悲劇。


    那晚母親根本不是偷會情人,那個人是母親的表哥,在京為官多年,母親去找他是為了讓他暗中提拔父親。


    又怕父親性子耿直,不願接受憐憫,所以私底下去求她表哥。


    她到死都沒想到,就是這麽個誤會,讓她斷送了一生幸福,屈辱死去,連個墳墓都沒有留下。


    葉落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父親口中說出的名字,那個男人是他表舅,母親還在那些年,常常偷偷帶他去見表舅。


    天意弄人,釀出一場悲劇。


    在殺了他父親之前,葉落殘忍地道出了真相,他父親瞪大雙眼,悔恨充斥雙眸。


    可是沒用了,來不及了。


    他該死!


    葉落一刀斬斷他的頭顱,溫熱的血液濺在葉落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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