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陽回到藥鋪,母親已經把飯菜做好了。雖然他們一家人都搬到了瞿家老宅裏住,但是因為左貴老爹平素要給病人診病,所以白天都在貴芝堂裏,為了圖方便,一日三餐也都是在貴芝堂做了吃。本來平素都是白芷寒做飯,今日白芷寒跟著左少陽下地幹活去了,所以,粱氏便親自下廚做飯。


    現在家裏已經有大將軍給的雞鴨魚和豬牛,吃肉是不愁的了。但是粱氏苦慣了,不肯殺家禽,還是左少陽為了盡快恢複爹娘的身體,威脅說每三天必須吃一頓肉,否則自己就不吃飯,粱氏這才每三天抓一隻殺了做菜。


    雖然苗佩蘭和瞿老太爺兩家還有看後門的季大娘都是單獨開夥,但粱氏做了葷菜,便會給他們各分一碗。兩家開始不接受,粱氏便硬放下就走,兩家感激不已,想著以後苗佩蘭和白芷寒跟左少陽終歸會是一家,也就接受了。


    因為有好菜,家裏又有些錢了,粱氏便每次吃葷的時候,都打上一盅酒,給左貴老爹和左少陽兩人喝。左少陽回到屋裏,先洗掉手腳的泥巴,換子一身衣袍之後,粱氏已經把飯菜擺好了。左少陽累了一天正覺得餓,聞到香嘖嘖的飯菜,又看到今天做的是水煮魚,還有一小盅酒,不禁食指大動,到供桌前點了一炷香,作了三個揖,小心地插好,然後坐在板凳上伸手要去抓筷子,忽看見母親埋怨的眼神,便訕訕縮回手來。~左家的規矩,老爹左貴不坐下說吃飯,其餘的人是不準動筷子的。


    而此刻左貴老爹,卻坐在長條幾案後麵,翻看著一冊醫術,這是左少陽寫給他看的一本大雜燴,裏麵主要是後世的一些經方和驗方,以及名家醫學論述。左貴老爹看得津津有味的,都忘了吃飯了。


    左少陽仰頭道:“爹!先吃飯吧,不然飯菜都涼了,爹!”


    一連叫了兩聲,左貴老爹這才恍如夢醒,站起身,將那醫書揣進懷裏”捋了捋胡須,仰著腦袋想了想,這才一步三搖踱了過來,在上席正位小板凳上落座,道:“給祖宗牌位敬香了嗎?”


    “敬了。”左少陽道,“哪一次吃飯忘得了上香啊,你就放心吧。”


    “嗯,忠兒,你寫的那醫書著實管用,前兩天”為父給一個脾胃氣虛證的病患,按照你醫術上的,補中益氣湯,下了方子,還真管用,今天下午來複診,病情已經大好,感激不已”說了以後他們家生病,都到咱們藥鋪來看病呢。嗬嗬嗬”


    左貴老爹捋著胡須有幾分得意地笑著說道。


    補中益氣湯是金朝才出現的治療脾胃氣虛證的經方,左少陽給左貴老爹寫的醫書裏詳細寫了這方劑的組成和配伍關係,主治病症,辯證要點以及隨證加減變化。左貴剛開始是不怎麽看重的”隻當是閑書看著解悶,可後來遇到幾個病症,無計可施,翻這醫書照著上麵方劑用了,竟然收到大效,頓時興趣大增,這才開始認真誦讀。


    連續治愈多人之後,他更是如獲至寶,把這醫書揣在懷裏”隻要有空閑,便拿出來翻越背誦”並大膽實踐,遇到不懂,還虛心請教左少陽,左少陽總是耐心解答疑惑。左少陽被困山頂這兩個月,雖然百姓都忙於生計,但因為惠民堂的名醫倪大夫在貴芝堂坐堂問診,所以還是有一些病患來貴芝堂求醫。倪大夫把一些簡單的病案讓左貴老爹診治,自己從旁指點,左貴老爹有時候覺得倪大夫的方劑不如左少陽醫書上的,便自己調整用藥,收效明顯。倪大夫以為是自己指點之功,也不多問。


    這幾個月苦學下來,左貴老爹自覺醫術比以前有了長足進步。看得更勤了,甚至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左少狙見父親如此好學,自然很是高興,隻是現在肚子抗議,可管不著醫學問題,眼見著左貴老爹坐下了,心中高興,一晃眼,見草兒和丁小三並不在桌邊,知道這兩人肯定又躲到廚房裏吃去了。左少陽從山頂回來之後,得知自己救活的小姑娘草兒,自從母親收為貼身丫鬟之後,吃飯的時候,都是一直守在旁邊伺候著,等粱氏他們吃完了,自己才吃剩下的。那兩個月裏隻有藥粥,也沒什麽菜,上不了桌,先吃後吃都是那麽一碗粥,也就無所謂。


    等到左少陽從山頂回來了,特別是大將軍賞賜了若幹雞鴨魚之後,糧食也比較充足,可以做像樣的飯菜吃了,小草還是這樣,粱氏就看不過去,就強令她不要站在一旁伺候,要她跟著一起吃。並給她盛了一大碗飯,她就端著蹲在廚房裏吃。隻是梁氏不給她撥菜,她是絕對不自己來夾的,就吃幹飯。所以粱氏便每次吃飯,都拿個大腕給她盛飯,然後夾上一堆的菜給她吃。


    白芷寒的身份在左家很特殊,雖然她的身份是奴婢,但卻是左貴老爹和粱氏兩口子心目中的未來兒媳婦,特別是喬巧兒離開之後,她就是唯一的選擇了。所以兩人都不把她當奴婢使喚。吃飯的時候,非要她跟著一桌吃飯,白芷寒無奈,隻能聽從。


    而小”夥計丁小三來了之後,夥計跟奴婢雖然不一樣,卻也不能上桌吃飯的,所以跟草兒一樣,粱氏也是用大碗給他盛一碗飯,夾上幾大夾菜,端著然後廚房跟草兒一起吃。左少陽回來知道之後,跟二老說了幾次,也勸草兒他們幾次,一起同桌吃飯,但兩人死活不肯,硬拉過來一鬆手又跑回廚房去了,隻好作罷。左貴夫妻兩人和左少陽、白芷寒分坐方桌四角,喝酒吃菜。粱氏問白芷寒道:“芷兒,你們今天耕地怎麽樣?累吧?”


    “不累。”白芷寒微笑道,“聽李大哥和苗姑娘他們說,少爺新做到犁好用極了,比原先的方便而且好用,特別是隻需要一頭牛就能耕地,我們分兩撥耕,速度就快多了。李大哥他們說明天開春耕地,他們也要照著這樣做幾付耕地呢。”


    “是吧?”粱氏聽說兒子左少陽做了讓人讚美的事,總是很高興的,但見左貴表情不冷不熱的,對這件事漠不關心,知道左貴對兒子左少陽下地種田很不讚同,便不敢跟著往下說。岔開話題,對左少陽道:“沒多久就是你爹的五十大壽,我們原想著打仗,隻怕這壽過不成了,現在好了,咱們得好好給你爹過個壽。”左少陽道:“好啊,多請一些人來熱鬧熱鬧。”左貴老爹道:“不好吧,現在百廢待新,大家家底都不殷實,要辦什麽壽辰,又得讓人家破費,還是一家人隨便吃點東西就行了。”左少陽道:“咱們就擺個兩桌,隻請些親近的人,說明了一律不收禮,送禮來的,一律奉還。這樣人家也不破費,又能把壽辰過的熱熱鬧鬧的。”


    “這個………左貴捋著胡須想了想,古人是很在乎大壽的,更何況是十年一次的整壽,如果沒有特別的情況,那是肯定要辦的。便道:“那樣也行,不要叫人多了。”


    粱氏聽左貴答應了,喜道:“這件事就安排給姑爺去辦吧,他操辦這些是行家。忠兒看病還成,這些不懂的。”


    “也行。”左責點頭道。


    吃完飯,白芷寒和草兒收拾碗筷洗刷,左少陽借口上茅房,從後麵溜了出來。


    此刻天已經黑了,沒有月亮,借著小巷兩邊各家透出來的燈光,倒也還能分辨道路。沿著小巷,他抹黑來到清風寺。


    進了清風寺,裏麵依舊冷冷清清的,智空方丈和幾位師兄弟在破舊的大殿上盤膝而坐,吟誦經文。見到有人進來,連眼皮都不曾撩一下。


    也不管他們是否看自己,左少陽還是哈腰打了個招呼,環顧四周,沒看見黃芹的身影。女人就是這樣,總是要遲到一會,似乎這樣才能顯出自己的身份。左少陽慢慢上了寺廟的鍾樓,上次他跟蕭芸飛就是在這上麵說話的,挺清靜。


    等了好一會,才聽到細碎的腳步聲進了寺廟裏,一個俏麗的人影站在院子裏東張西望。左少陽認出了就是黃芹,輕聲道:“喂!樓上!上麵來!”


    黃芹抬頭看了看他鍾樓上黑呼呼的影子,邁步便要上樓,又站住了,看了看大殿裏依舊低聲念誦經文的幾個僧侶,搖搖頭,也低聲道:“你下來!咱們到河邊說話去!”左少陽隻好從鍾樓下來,跟著她穿過寺廟後門,高一腳底一腳踩著河灘的鵝卵石,來到石鏡河邊。


    這裏距離左少陽和蕭芸飛吃飯的那座河邊二層小樓已經有上百丈遠。黑夜裏都已經看不見寺廟和小樓了。鼻芹找了塊比較平整的大石頭坐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坐啊!”


    這漆黑的夜流水嘩嘩的河邊,空曠無人,他可不敢坐在黃芹身邊,否則一旦被人看見了傳出去,好說可不好聽。


    “我坐這就行了。”左少陽在她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你說吧。快宵禁了,可耽誤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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