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端著水瓢送到嘴邊,正要喝,旁邊的苗佩蘭夾手奪過了水瓢:“左大哥,不能喝”


    桑小妹也嚇得臉都白了,衝了過來,石階上滑,差一點摔倒,晃了兩下站住了,急道:“你做什麽啊?”


    左少陽笑道:“別著急,我說得是真的,這井水真的沒毒,所以才喝給你們看。”


    “你怎麽知道?”黃芹在一旁問道。


    “很簡單啊,”左少陽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想問題要用腦子。”蹲下身衝她們招招手,指著水井裏道:“你們過來瞧瞧,這水裏麵是什麽?”


    桑小妹、黃芹和苗佩蘭等姑娘媳婦都圍攏過來,瞪大了眼往裏看。並沒看見什麽不妥當。


    左少陽苦笑道:“你們一堆人圍在這,把光線全都擋住了,還看什麽啊?拜托讓讓,一個個看行不行?”


    黃芹忙回頭道:“正是,大家讓讓開,等會再看。”說著拉著幾個姑娘媳婦退了開去,隻留下桑小妹和苗佩蘭。


    二女蹲在左少陽身邊,瞪大眼睛順著他的手望水井的水麵下觀瞧,突然,苗佩蘭大叫一聲:“蝦子是蝦子”


    桑小妹也瞧見了,喜道:“果真是蝦子哎喲我們怎麽沒想到呢?水裏有蝦子,就說明沒有毒,要不然,水裏的蝦子早就被毒死了”


    苗佩蘭也興奮地點點頭。


    “讓我看看”黃芹和幾個姑娘媳婦都圍攏過來,左少陽、桑小妹和苗佩蘭忙讓開,幾個姑娘媳婦蹲下身仔細觀瞧,果然在井邊水裏發現了幾隻小蝦,在悠閑地慢慢遊動,長長的胡須在水裏飄蕩著。


    左少陽道:“水裏沒毒,大家放心打水吧”


    苗佩蘭趕緊把水桶拿了,讓到一邊,讓她們先來的先打。黃芹倒也當仁不讓,提著水桶開始舀水。剛舀了幾瓢,一個小媳婦在一旁遲疑道:“雖說有蝦子,可是,就未必沒有毒啊,大家都說有毒,我覺得,還是……,還是先不要打水吧,等弄清楚了再說才好。”


    黃芹聽罷也停下手,遲疑地望著左少陽。


    左少陽笑道:“人和蝦都是動物,蝦比人小得多,毒死蝦,隻需要一丁點毒藥就可以了,能毒死人的毒藥,怎麽會毒不死蝦呢?所以,井裏隻要有一丁點毒,就不可能有活著的蝦,這個道理還不懂嗎?還是趕緊打水吧,說句實話,如果真有叛軍的細作潛入城中,要在井裏下毒,今天水井沒毒,並不意味著明天也沒有。還不如趁現在趕緊多打點水。特別是小妹和芹嫂子你們茶肆,沒有水,你們茶肆可就沒法做生意了”


    桑小妹道:“左公子說得是,嫂子,趕緊打水吧,今天把水缸都裝滿”


    黃芹嘟噥了一句:“裝滿又能有什麽用,都沒人來喝茶”


    左少陽奇道:“沒人喝茶?為什麽?是因為叛軍要來嗎?”


    桑小妹低著頭道:“也是也不是,反正自從上次我裝瘋之後,茶肆就沒什麽生意了,除了恒昌藥行的祝老爺子他們幾個老茶客之外。幾乎沒有茶客來喝茶。現在傳說叛軍要來,就更沒人來喝茶了。”


    左少陽道:“倪大夫沒來解釋這件事嗎?”


    “來了……”桑小妹道,突然想起什麽,驚喜道:“是你讓他來的?”


    左少陽嘿嘿笑了笑:“他欠我一個人情,我告訴了他實情,讓他做好解釋說明工作。他都說了什麽?”


    “他昨天下午來的,跟我爹娘他們道歉了,說了他上次沒仔細診查就亂說我瘋了,不了解情況,給我們茶肆帶來了不好的影響,表示道歉。還賠了我們一千文錢的損失。爹娘都很高興。”


    黃芹補充道:“倪大夫還在茶肆大門貼了一張告示,是他親筆寫的,把道歉的內容都寫上麵了。還說他已經讓人謄抄了很多張,滿城都張貼,為小妹洗脫冤屈。”


    “嗬嗬,這不是挺好的嘛。倪大夫好歹也是合州有名的大夫,他這是在給你們茶肆做免費宣傳嘛,說不定你們後麵的生意會因此好起來的。”


    “但願吧,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了,現在叛軍就要打過來了,誰知道會有什麽事。”


    “怕什麽,那麽多朝廷大軍已經入城,害怕他區區叛軍不成”


    桑小妹也道:“正是,趕緊挑水回去吧,不管怎樣先把水缸灌滿了才好。”


    趁她們打水的時候,左少陽問道:“對了,昨夜失火,知道怎麽回事嗎?”


    桑小妹道:“聽說是曲家的幾家米行被人燒了”


    “啊?為什麽?”


    “曲掌櫃吞了那麽多人的銀錢,有幾家都逼得自殺了呢,氣不過,所以就放火燒唄。其實燒也燒不了什麽的,聽說曲家米行的米早就光了,裏麵根本就沒有米了。”


    “有米衙門和官兵早就嚴加把手了,那還能得手呢。”


    一個媳婦低聲道:“我聽說不是那些債主放的火,而是叛軍的細作們幹的。因為不僅是曲家米行被燒了,昨夜曲家米行後街的兩個綢緞鋪也被燒了。而且是同時起火的。”


    “真的啊?”一眾人都睜大了眼睛,神色中頗有幾分恐懼。


    左少陽道:“行了,現在叛軍壓境,兩軍對壘,最忌諱的就是聽信這些風言風語,擾亂民心,大家最好還是不要信,更不要去傳,不然讓衙門的人或者軍隊的人聽到了,會當作細作傳謠抓起來了的。”


    這些個婦人都沒想過問題這樣嚴重,都趕緊閉了嘴不說了。


    等桑小妹等人挑了水走了,苗佩蘭這才打水,挑著回去。


    回到藥鋪,苗母和大子他們已經把藥鋪打掃幹淨了,把藥櫃門窗也都擦了,連門口一段街道都掃了個幹幹淨淨。梁氏見苗母腿瘸了還忙前忙後,在一旁很不好意思,要搶著幹,苗母卻不依。


    這時,苗佩蘭已經把水挑完了。本來水缸就是滿的,也就不用挑太多。


    苗佩蘭把水桶放好,問左少陽:“下麵該幹什麽?”


    “你不歇歇嗎?”


    苗佩蘭微笑著輕輕搖搖頭。


    “你們幫我炮製藥材吧。”左少陽教他們如何把藥材進行分揀、洗淨、切片,這些都是很簡單的炮製程序,左少陽才一說他們就會了。


    苗家一家人便在炮製房裏炮製藥材。


    左貴已經起床了,端著梁氏泡好的茶坐在長條幾案前品著。


    便在這時,茴香和侯普帶著兩個小孩大豆和豆花來了,進門茴香就急聲問:“爹娘你們沒事吧?”


    左貴哼了一聲:“能有什麽事?怎麽了?”


    “沒……,沒啥事。”茴香欲言又止,先到炮製房裏跟苗家打了招呼,又過去問瞿老太爺的病情。


    大豆和豆花兩個小家夥還太小,就不知道什麽叫憂愁害怕,進門口看見苗家的四個小孩,大子差不多十歲了,稍大一些,特別是二子、二草和三草,年齡跟他們相仿,這下有了新夥伴,很快便混熟了


    侯普則憂心忡忡的,找了根圓凳在左貴的長條幾案旁邊坐下,招手把左少陽叫過去,低低的聲音道:“告訴你們一件事,千萬別外麵傳去”


    左貴一向很注重這個衙門書吏女婿的話,一聽他說情況有些不妙,頓時也有些慌了,點點頭,低聲道:“當然不會的,什麽事?”


    “現在情況很不妙”


    “啊?怎麽了?”


    “昨夜衙門的糧倉被燒了”


    左貴和左少陽都吃了一驚,左少陽道:“不是說是曲家米行或者旁邊的綢緞行嗎?”


    “不是那是衙門生怕大家知道了擾亂民心,故意說的。其實是衙門的糧倉失火,整個糧倉全部被燒毀了”


    左少陽皺眉道:“官兵往合州開拔的時候,路上就已經遇到叛軍偷襲,把糧草都燒了,怎麽還不吸取教訓,對衙門糧倉不嚴加看守呢?”


    “嚴加看守了的”侯普低聲道,“不過,不是外人燒的,而是看守的官兵燒的”


    “這是為何?”


    “不清楚,放火燒糧倉的就是是個負責看守的官兵,有三四個人,分好幾處放火的,完了就跑了。現在官兵和衙門捕快都在全城四處設卡巡查搜索呢,懷疑這幾個人是叛軍的臥底又或者被叛軍細作收買了,就等著進城放火燒草料呢”


    左少陽立即想到了去挑水的路上,被巡邏的官兵比對圖像盤查的事情,看來,姐夫這個消息應該是真的。


    左貴低聲道:“那現在怎麽辦?”


    侯普兩手一攤:“這下完了,數萬官兵,在來合州的路上,糧草就被叛軍燒光了,本來指望到縣城裏來,依靠城裏衙門的庫糧,再給百姓征購一些糧草,城中堅守,應該能堅持到後續糧草送來,所以大軍沒有直接上山平叛,而是直接來到咱們合州城裏,想不到衙門糧倉也被燒了當真是雪上加霜。”


    “損失大嗎?”


    “還行吧,幸好官軍已經把一部分糧食運走了,剩下的還沒來得及運就被一把火燒了。”


    “那現在官兵有什麽打算?”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聽說今早上又派出求援探馬,向附近州縣求援。不過,現在全國糧荒,要想幾天之內湊夠數萬官軍的糧草,隻怕很難啊。——對了,家裏還有多少米麵?夠吃多少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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