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鐵頭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攥了攥拳頭:“怎麽樣?想打架?一個個來還是你們一起上?”


    那佝僂老婦一拐一拐上來,叫道:“你要打就先打我老婆子好了,反正沒錢我也活不了了,打啊,你打啊……,哎喲!”


    佝僂老婦被那屠鐵頭一腦袋撞倒在地,嘴角出血,不停慘叫。


    屠鐵頭得意洋洋道:“怎麽樣?我可告訴你們,我鐵頭誰都敢打,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敢上來的就別怪老子不客氣!”


    這些債主盡管目標相同,卻不是擰成一股繩的,特別是幾個小債主,欠的錢也就一兩百文,犯不著為這打架拚命,都縮在一旁不吭聲。那幾個男子是欺軟怕硬的,見這大漢這架勢,哪裏敢上來惹事,都退了兩步,幾個婦人也就是嘴上厲害,見到橫的還是怕吃虧,現在見這屠鐵頭連老婦人都打,哪裏還敢上前。把老婦攙扶起來,畏畏縮縮躲到了後麵。


    屠鐵頭一聲冷笑,把臉轉了過來,蒲扇大的手掌伸向左少陽:“把錢袋給老子!”


    左少陽道:“你們講不講理?”


    屠鐵頭一愣,隨即大笑,把光光的大腦袋衝著左少陽冷笑道:“講理?講啊,來,跟老子這腦袋瓜子講吧。”


    茴香搶步上前,擋在左少陽麵前,厲聲道:“你想幹什麽?光天化日之下,你想搶錢嗎?”


    “讓開!”屠鐵頭晃了晃光亮的腦袋,冷笑道:“別以為你是女人老子就不會動手,剛才你也看見了,女人老子一樣的打!”


    左少陽猛地一把扯開姐姐茴香,跨出一步,盯著屠鐵頭,攥緊了錢袋口,抖了抖裏麵的銅錢,這當兒真要開打,便拿這袋錢當流星錘使,照他腦袋招呼了。


    屠鐵頭到被左少陽這氣勢弄得一愣,擰了擰脖子,把腦袋對準左少陽的胸口,厲聲道:“把錢給老子,否則,別怪老子的腦袋不客氣……哎喲!”


    屠鐵頭隻覺得腦袋一陣劇痛,慘叫一聲,伸手抹了一把,一手的全是鮮血,腦袋瓜不知被何物所傷,小孩撒尿一般往下淌血。趕緊把手在腦瓜頂上一摸,才發現腦袋上幾道血槽,不知不覺中已經受傷了。驚駭之下,望向左少陽。


    隻見左少陽肩頭蹲著一隻小鬆鼠,正用冰冷的小眼睛盯著他。四隻爪子上是血紅色,還往下滴著血。


    他沒瞧見,旁邊的人卻已經看見了,剛才一道黃影從房梁上躍下,落在屠鐵頭光腦袋上,隨即又縱身越過空中,落在了左少陽的肩膀上。這才看清是一隻可愛的小鬆鼠。隨即聽到屠鐵頭慘叫聲響起,這才發現,那可愛的小鬆鼠已經給了屠鐵頭的光腦袋幾爪子。


    左少陽又驚又喜,扭頭瞧著小鬆鼠,想不到這小家夥如此厲害,想起苗佩蘭說過,她發現這小鬆鼠的時候,看見幾隻黃鼠狼正跟這小鬆鼠的父母兩隻大鬆鼠打架,大鬆鼠把黃鼠狼咬得鮮血淋漓的,還抓瞎了一隻黃鼠狼的眼睛,後來寡不敵眾才被咬死的,所謂虎父無犬子,兩隻大鬆鼠如此厲害,這小鬆鼠如此淩厲也就不足為奇了。


    最難能可貴的,是這小鬆鼠懂得護主。其實,小鬆鼠如果從沒睜眼就開始由一個人飼養,小鬆鼠就會非常忠於主人,並不亞於狗的忠誠。左少陽平日親手喂它吃的,晚上放在枕邊一起睡,早夕相處,小鬆鼠跟他已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所以眼見主人受到威脅,立即出擊救主。


    屠鐵頭終於發現是小鬆鼠搞的鬼了,氣得哇哇狂叫,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抓向小鬆鼠。這小鬆鼠嗖的一下跳上他的胳膊,順著兩下縱到他肩膀上,刷刷兩下,屠鐵頭光頭上又多了幾道血槽。


    屠鐵頭氣得兩手亂揮,要抓住小鬆鼠摔死踩扁,可小鬆鼠在他身上亂竄,就是抓不住。片刻間,屠鐵頭腦袋、臉上、脖子上,手上,都是鮮血淋漓,若不是他還算聰明,拚命把眼睛閉緊。兩手在眼前亂揮,眼睛才沒受傷。


    左少陽又驚又喜,叫道:“黃球,行了,快回來!”


    小鬆鼠立刻停住,身子一縱,蓬鬆的大尾巴在空中飄蕩,輕飄飄落在了左少陽的肩頭,嗖地轉身過來,小爪子血紅,蹲在那冷冷瞧著屠鐵頭。


    屠鐵頭不知小鬆鼠已經離開他的腦袋,兀自在雙手亂揮亂抓,嘴裏狂吼著。圍觀眾人眼見他被一隻小鬆鼠戲弄成這樣,都很開心,反正他閉著眼也看不見,都哄笑起來。


    趙三娘眼看屠鐵頭血淋淋的腦袋,不禁打了個寒顫,忙道:“表哥,行了,沒事了!”


    屠鐵頭也發現小鬆鼠不在身上了,伸手抹了一把眼前的鮮血,睜開眼,正瞧見左少陽肩頭那目光冰冷的小鬆鼠,嚇得一哆嗦,噔噔倒退了好幾步。


    左少陽樂了,道:“現在呢?講道理了嗎?”


    屠鐵頭驚恐地望著那小鬆鼠,心想這小家夥肯定是這小郎中飼養的,它現在還小,已經如此厲害,再大一點,牙齒也長出來了,小爪子更尖銳的話,肯定能輕鬆地切斷自己的頸部血管,或者洞穿自己眼睛,真是太恐怖了,還是不要招惹的好。禁不住又倒退了兩步。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講!講理!我講理!”


    左少陽笑了笑,見屠鐵頭一腦袋鮮血還在不停流淌,便走到櫃台取了一小瓶止血藥粉扔給屠鐵頭:“喏,止血的,倒在傷口上就行了。——收錢的喲,一瓶十文錢!”


    “是!是!多……,多謝!”屠鐵頭接過藥瓶,先從懷裏掏出錢袋,數了十文錢放在左貴的長條桌上,這才拔掉塞子,把藥粉嘩啦啦抖得滿腦袋都是,白的紅的花花綠綠,顯得十分的滑稽。


    這藥是左少陽前些天按照後世配方配製的,止血效果很好,很快屠鐵頭的傷口鮮血就製住了。


    趙三娘瞧了那小鬆鼠一眼,壯著膽子道:“小郎中,你既然要講理,就不該讓你那鬼東西傷人呀!”


    “三嬸,你剛才也看見了,我問你表哥講不講理,你表哥要用鐵頭來給我講理,他要動粗,我的黃球才出手的。”


    “那……,那你要講什麽理?”


    “你答應了允許我們延遲到正月十五之前交清房租的。現在還有好幾天,為什麽現在就逼我們交房租?”


    趙三娘訕訕道:“我這不是看他們逼你們,生怕你們把錢都還了他們,沒錢還我唄。”


    “我們先前就已經說好了,正月十五我們沒錢還你們,我們自己走人就是。”


    “那不行啊,我們說好了到時候還不了我的債,你們得用藥材和值錢東西抵債的,可現在他們要拉走藥材,這就不合我們的約定啊。”


    左少陽愣了一下,道:“那是我們還不了債的情況下,才用藥材東西抵債。”


    “還是的,”趙三娘溜溜道:“這些藥材和值錢的東西就是我房租的抵押。你把這些抵押的東西都給了人,我的房租就沒得保障了,你這就不講理了嘛!”


    “你怎麽知道我們正月十五還不了帳?告訴你,我已經跟恒昌藥行的祝藥櫃定了協議,我幫他們炮製藥材,修建藥材倉庫,他們給了我定金,以後還每個月有一兩五錢的加工費。三個月就能把你的房租交齊!”


    此言一出,一屋人都是驚喜交加,左貴抬起頭望著他,臉上滿是驚詫不信之色。梁氏更是歡喜得不知說什麽好。茴香喜道:“弟,你說的是真的嗎?”


    “嗯!”左少陽從懷裏掏出錢袋,扯開了,把銀子都倒在手心裏,遞給老爹左貴,道:“爹,這是二兩八錢銀子,錢搭子裏還有銅錢六百七十文,”又壓低了聲音道:“本來有一千文的,我替您還了清香茶肆的茶錢,又買了一斤蒙頂萬春銀葉茶。嘿嘿”說罷,把那竹簍放在左貴老爹的桌上。


    左貴兩手捧著那銀子,枯瘦的雙手不停地哆嗦著:“這個……,真是祝藥櫃給的定金?”


    左少陽笑了:“爹,我還沒那膽子坑蒙拐騙劫道搶錢去。嘿嘿,這真是祝藥櫃給的定金,托我給他炮製幾種藥材,還讓我幫他修一座藥材倉庫。他正在藥行等著我的,我說回來放了錢就去的。偏巧遇到遇到這事。對了,祝藥櫃的這兩天就要過來跟您簽協議。”


    “好好!”左貴高興得腦袋都有些懵了,雞啄米一般不停點頭,完了才想起又問道:“協議?什麽協議啊?”


    “就是幫他們炮製藥材的協議啊。”


    “炮製藥材……?”


    “就是我上次炮製的藥材,祝藥櫃很滿意,已經預定了一年的。嘿嘿”


    “哦,好好!”


    梁氏歡喜的不停抹眼淚:“這下好了,有錢還他們的債了,老欠著人債,總是不好的……”


    聽了這話,眾債主都是一陣歡呼,那佝僂老婦哆嗦著伸出手道:“小郎中,太好了,勞駕,先把老婆子的債給了吧!”


    先前那被屠鐵頭一腦袋撞傷的放貸大漢也擠了上來,滿臉賠笑道:“小郎中,常言道‘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先還了我的賬,以後有難處,還可以來找我們借呀,多少都可以的。”


    “先還我的吧,我家老小急等著錢吃喝呢。”


    “還有我!我老婆病著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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