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陽端著酒分別敬了爹娘和姐夫姐姐。茴香借故又得一杯酒吃,樂得眼睛都笑眯了。


    幾杯酒下肚,左少陽感到身上暖和多了,酒勁也上來了,對侯普道:“姐夫,聽說衙門有公告,鼓勵人開荒種地,是嗎?”


    “嗯,咋的,你想開荒種地?”


    “隨便問問,是不是自己找地開荒就行了,還是怎麽著?”


    “那可不成。”侯普夾了一塊肉塞嘴裏,慢慢咀嚼著,又吱地咂了一口酒,咂摸了一下滋味,這才接著說道:“這開荒種地啊,先把要開墾的荒地給當地裏正說了,裏正帶人勘查確屬無人耕種過的荒地之後,登記造冊,上報衙門戶房。等戶房批文下來,就可以作為荒地開墾了。當然,每十畝地要交納一百文的保證金。開墾頭三年免稅,後三年減半收稅……”


    “啊?要交保證金啊?”


    “那是啊,不交錢,誰都去亂登記,那不亂了套了嗎?這一百文的保證金是要退的,如果這荒地能連續開墾種植滿三年,就可以向衙門報告,衙門核查屬實之後,就可以發給田產文契了。那時候,這一百文錢就可以退回本人了。當然嘍,如果家裏實在困難,交不起這一百文,沒關係,可以找保人呀,有人作保就行了。開荒地所有手續,都得衙門經手辦理,如果不這樣,未經核查便私自開墾的話,一律按耕地收取稅賦的。”


    “原來是這樣啊,這麽說來還真有些麻煩喲。對了姐夫,我們城外還有這種荒地嗎?”


    “你問這做什麽?你還真想不當郎中,開荒種地去啊?”


    左少陽嗬嗬笑道:“說實話吧,如果可行,我想找塊城外的荒地開墾了種草藥……”


    眾人都吃了一驚,左貴瞪眼道:“種草藥?”


    “是啊爹,反正荒地頭三年不用交稅,也就費點勞力,種藥材又不比種糧食,不用地力太好,荒地就成。我瞧著這差不多是無本買賣,做得過!”


    茴香道:“沒那麽簡單吧?種苗呢?不得買啊?”


    “種苗從山上移栽啊,今天上午我特意跟佩蘭一起到山上采藥,發現千仞山上草藥種類還是蠻多的,很多藥材都能直接從野外移植栽種的。我們開始先種些容易活的,不需要費時費力照料的,賺了本錢之後,再種一些比較貴重一點的藥材。慢慢積少成多,我覺得,這也是個賺錢的法子嘛。”


    “你覺得?”左貴嗤地冷笑一聲:“你覺得賺錢就能賺錢?你種過藥材嗎?你知道怎麽種嗎?”


    “我知道一些,也是那個老鈴醫給我看的書上說的……”


    左貴皺眉道:“種植藥材可不一樣,這紙上談兵的東西,能做的準嗎?”


    “不試一下,怎麽知道不行呢?”


    “試了就能行?”左貴鼻孔裏重重地哼了一下,花白眉毛抖著,“你這小子,就是不務正業,好好學醫,不比什麽都強?今天想炮製藥材去賣,明天又想開荒種藥材,你還想做什麽?一並說了出來吧。”


    左少陽低著頭不說話。


    梁氏見場麵僵了,忙打圓場道:“忠兒,聽爹的,好好跟著爹行醫,這種藥材可不是想想就行的,隻怕我們沒這本事。”


    茴香也道:“是啊弟,跟爹走村串寨當鈴醫,好生琢磨那老鈴醫教你的醫方,這就有得你忙的了,哪裏還有時間種藥材?貪多嚼不爛啊!”


    左少陽低著頭嘟噥道:“琢磨醫方走村串寨當鈴醫也不影響種藥材啊。藥材種下去不象莊稼,不需要太費勁照料的……”


    “你懂個屁!”左貴見而兒子如此倔強,火氣上來了,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種藥材真想你想的那麽簡單,人家早種了,還等著你?”


    左少陽嘟噥道:“他們不會種,所以沒人種!”


    “你怎麽知道人家不會?”


    左少陽抬頭道:“瓦市藥材批發商董胖子說的,說他們批發的藥材,差不多都是各地采藥人從山上采回來的,自家種的幾乎就沒有。而且,這些天我們走村串寨行醫,一路上我就沒看見種藥材的,這就是很好的證明!”


    左貴愣了一下,略一回想還真是那麽回事,這路上還真沒見到種藥材的地。他當然不會在兒子麵前服輸,哼了一聲道:“他們不會,難道你會?你種過?”


    “沒有,但是我知道怎麽種,讓我試試總行吧?”


    “不行!”左貴斷然道,“家都成這樣了,你不好生想著怎麽學好醫術,賺錢養家,盡搞這些歪門邪道,你真想把為父氣死不成?”說到最後,聲音都有些沙啞哽咽了。


    “這不是歪門邪道……”


    “弟!”茴香扯了左少陽一把,“別說了!”


    “我要說!”左少陽把筷子放下,連珠炮一般說道:“爹!娘!走村串寨當鈴醫,賺的是苦哈哈窮苦人的錢,他們自己都窮得叮當響,哪有更多的錢買藥治病?這幾天若不是恰好遇到賈老爺這件事,單單是給其他人治病賺的錢,勉強糊口都難,還能把這麽大藥鋪開下去?所謂‘窮則思變’,咱們藥鋪現在窮成這樣,再想著法賺錢,這日子怎麽過下去了?就算趙三娘她鬆口讓我們過了十五房租這一關,以後我們賺不到錢交不上房租,遲早還得被掃地出門的!”


    左貴愣了,他想不到一向老實巴交甚至有些木訥的兒子,怎麽變得如此倔強?可想想左少陽這番話,卻也不能說沒有道理,本想喝叱幾句,卻不知從何開口。


    侯普輕咳一聲,陪笑道:“嶽丈,您老先別生氣,我倒覺得大郎這個主意可以試試。反正開荒種地三年免稅,如果三年幹不下去,把地撂荒了就完了,也就損失一百文的保證金而已。手續方麵沒問題,衙門這方麵有我,隻要看好了荒地,其他的我去辦,不用二老操心!這保證金嘛,我替大郎作保人,也不用花一文錢的,三年期滿沒奔頭,咱們撂挑子就得了,連一百文都不會浪費,大不了我挨一頓臭罵就是。嘿嘿”


    聽女婿向著左少陽說話,女婿是衙門書吏,盡管隻是小吏,不算官,但在左貴心中還是很有些分量的,便捋著胡須連連點頭。


    侯普見嶽父聽見去了,臉上笑容更歡了,道:“種藥材我是不懂的,不過,我知道大郎人很實誠,他不是那種耍嘴皮子說大話的人,他既然說了知道怎麽種,想必心中多少是有些把握的,他也說了,這秧苗可以從山上引種,那就花不了什麽錢了,反正藥鋪裏的事也不多,多想一條路就多一個奔頭,這總也是好的,若不成,就當笑話,一笑了之,若是有些收入,豈不是多了一條財路?”


    左貴點著頭,心裏琢磨著女婿侯普這話,慢慢轉頭瞧向妻子梁氏,梁氏是沒什麽主意的人,自然隻是訕訕笑著。


    左貴又望向茴香。茴香一直心疼弟弟,聽剛才丈夫都支持了弟弟的想法,而且說得也有道理,現在又見老爹似乎有所鬆動,她自然不會唱反調,陪笑道:“爹,我也覺得,反正這也不會糟踐錢米,也就是多累一點的事,弟弟年輕,這力氣也是有的,就讓他試試吧。”


    左貴捋著胡須又瞧向左少陽,皺著眉沉聲道:“你打算種什麽藥材?怎麽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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