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滅殺了多少魔族。


    不知毀滅了多少山川大地。


    朱魚完全沉浸在了這個荒謬的“遊戲”之中。


    這是極度的快感,自大變以來,他一直壓抑,直至此刻,他所有的壓抑都得到了釋放。


    滅殺魔族!


    他恨自己修為太低。


    他恨蒼天懦弱,讓他遲生了十年。


    洶湧的魔族如此強大,如此的不可抗拒。


    南海在強大的魔族麵前,脆弱得像一盞紙燈。


    南海被滅了,隻有少數人逃回大陸,保留住了一點傳承。


    其他的所有人都滅了。


    這些人中有他最親的親人,有他最敬重的師尊,還有他最鐵的兄弟。


    災難是如此的不可抗拒,麵對災難,朱魚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在傳送符陣被毀之後,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同族被魔族如螻蟻一般屠殺。


    而他奄奄一息,無能為力。


    對朱魚來說,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此!


    唯有此刻,他內心的壓抑得到了巨大的釋放。


    哪怕隻是荒謬的遊戲,他都覺得爽!


    太爽!


    這隻是遊戲嗎?


    他不知道!


    終於。


    他累了,極度的疲憊,渾身再也沒有力氣了。


    他俯瞰茫茫的大地,也差不多了。


    大地之上,鋪滿了魔族的屍體,放眼望去不知有多少。


    魔化大地之上的魔煙依舊在升騰,可是他們的主人已經生死道消了。


    陣陣的疲憊席卷而來。


    朱魚仰望蒼穹。


    天外有天,一天更比一天高。


    朱魚此時似乎就在天上,可是他的頭頂依舊是蒼天。


    天幕低垂。


    煥發著金黃色的聖潔的光芒。


    無數的梵音唱響。歌聲陣陣,蘊含著神奇的力量。


    古老的,神秘的氣息將整個世界籠罩住,宛若是一場盛大的祭祀儀式已經開啟。


    朱魚感到自己身處的祭台在旋轉。


    他身處祭台中央,天空之中影影綽綽。出現無數生靈的影子。


    死去的生靈,供奉在祭台之上,用於祭奠冥冥之中的鬼佛神仙。


    祭祀的梵音,在超度著這些生靈,讓他們供奉過鬼佛神仙之後,得以重入輪回。


    度一切劫難。免地獄之災。


    朱魚感受到了無比的莊嚴和聖潔。


    他的靈魂似乎正在被這聖潔的光輝所洗滌,變得如此的純粹,如此的虔誠。


    那些幻影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瞬間充斥在了他所有視野之中。


    幻影之中有妖,有魔。更有人。


    有陌生,有熟悉,有見所未見,為所未聞。


    祭祀。


    這是一場盛大的祭祀!


    突然,朱魚的心神一震。


    他看到了一尊幻影,那……


    那尊幻影被他目光鎖定,其他的幻影瞬間消失。天地之間仿佛就隻有其一人存在。


    “高……高家主?你是高家主?”


    朱魚高聲喝道,他的情緒瞬間變得激動:“您還活著?還活著?怎麽可能還活著?”


    朱魚看得清清楚楚,此時是高大千,竟然是高大千?


    高大千看著朱魚,眼神之中盡是柔和的光芒,他輕輕的頷首:


    “朱魚……哎……”


    “我早知道你福澤深厚,當屬有大氣運,大機緣之人!可惜,柔兒無福,我高家無福!”


    他不住的搖頭:“此次大災。我南海幾乎盡滅,也不知柔兒是否能吉人天相,破此大劫!”


    突然,他雙膝一軟赫然跪在了朱魚麵前。


    朱魚驚道:“高家主,高家主。您這……”


    高大千老淚縱橫,道:“朱魚,我高大千此生從不求人,唯求你一次!希望他日如有機緣,你能順便照顧一下我高家的後人。如果柔兒吉人天相,其……”


    “算了吧,造化如此,一切看她的造化!”


    “各人有各人的機緣,各人有各人的氣運,強求不得,強求不得!”


    朱魚怔怔的看著高大千。


    下一刻,金黃的聖光籠罩在高大千身上,朱魚渾身巨震。


    他感到無數的情緒,無數的信息,無數的意念瞬間湧入自己的腦海。


    高大千對高柔的失望,他內心對失去高朱兩家聯姻的懊悔,還有他對高柔寄予極大的希望和無盡關愛。


    這些種種情緒,朱魚竟然瞬間浮現在腦海。


    還有,高大千的一切意念,一切所思,所想,所悟,所學,竟然全都出現在了朱魚的腦海之中。


    祭祀?


    這就是祭祀?


    高大千的幻影漸漸的消失,直至無影無蹤。


    朱魚愣住了!


    徹底愣住了!


    就在他愣住的那一刹那,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魚兒……”


    朱魚渾身巨震。


    他猛然抬頭。


    眼珠子瞬間幾欲崩出眼眶。


    “爹,是爹?您……”


    他鼻子一酸,再也控製不住,眼淚如泉水一幫湧出。


    “爹,您這是怎麽了?您……”


    “魚兒,不要哭!一定不要哭!生死之事,本是人之常情,生生死死,分分合合,此就是人生!”朱炎子柔聲的道。


    他的語氣極其低沉,極其柔和。


    他的麵容如此的清晰,如此的真實。


    朱魚卻知道,這不是真的,絕對不是真的。


    父親已經死了!一定是死了!


    這隻是父親的虛影,隻是父親的祭祀的靈魂。


    “記住爹的話,永遠保持自我,永遠堅定執著,如此你將越走越高,越走越遠……仙路難尋。前途艱險,願你一路走好!”


    朱炎子的聲音充滿了慈愛,娓娓道來。


    下一刻,一束金光將其籠罩。


    朱魚的腦海之中瞬間再次湧現無數的意識和情緒。


    父親對自己的濃濃的愛,對故土無邊的眷念。對劍道近乎偏執的追求。


    對問仙無門無比的遺憾……


    還有那“銷魂劍”……


    “銷魂劍訣”一招一式,每一個變化,每一個細節的把握,在朱魚的腦海之中都浮現得如此清晰。


    金光漸漸的變淡,朱炎子的身影慢慢的消失。


    “不!爹!不!”朱魚怒聲喝道,他近乎癲狂一般欲抓向那團金色的光束。可是一切都是徒勞的。


    朱炎子的身影慢慢的散了。


    “父親死了!”


    “他的靈魂被祭奠了!祭奠給了自己!”


    還有嗎?


    還有嗎?


    “師尊,師尊!”


    朱魚瞬間想到了嚴謹,他雙目變得赤紅,瘋狂的吼叫著。


    幻影又是一變。


    嚴謹瘦肖的身軀浮現。


    朱魚不顧一切的撲過去,道:“師尊,師尊。您……”


    他什麽都沒撲到,嚴謹似乎就在他眼前,又似乎遠在天邊。


    嚴謹眯著眼睛看著他,突然道:“魚兒,你上次給我的那個推演圖,還是有一處錯誤!不過難能可貴了,四海大變此乃天道。天道變幻,凡夫俗子豈能洞察?


    不入虛境妄稱仙,你未入虛境,竟然能夠推演出空間的變化,實乃讓人震驚。


    你不愧是符道天才,我嚴謹收你為弟子,太榮幸了!”


    “師尊,師尊,您……您能否留下來,您千萬不要去了。我還需要您的指點,我……”


    嚴謹淡然一笑:“你無須任何人指點,你就是我南海的傳承!諸天世界,自有天道把握!你就是我南海傳承不滅的希望!這一點誰能料到?”


    “我很高興,我心中感到異常的快慰!”


    嚴謹淡淡的道。又是一束金光。


    一樣,朱魚的腦海之中瞬間多了無數的情緒和意念,嚴謹大師執著符道之心,嚴謹大師癡迷符道之情,還有嚴謹大師數十年研習符道所悟,所感,一切的一切,都出現在朱魚的腦海,如此的清晰。


    接下來,藥王古魏。


    一樣的場景重現,古魏的情緒意念,一切的一切都留給了朱魚。


    還有,黃敬,還有一字慧劍薑慧……


    一個個熟悉的麵孔出現在朱魚的眼前。


    他們語氣如此溫和,舉止如此熟悉,說著如此普通的言語。


    這卻是他們最後的道別。


    沒有一句道別的話,但是卻是生者與死者的天塹之差。


    死了!


    都死了!


    南海啊!


    朱魚進入華夏大世界三年了,三年一直都在南海。


    南海有他最親人的,那是他的故土,那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心靈和靈魂的歸宿。


    可是……


    南海滅了,親人死了,朋友死了!


    一切都湮滅了。


    自己再也見不到嚴謹師尊了,自己再也見不到父親了,見不到祖父了。


    還有……


    陳中,盛強。


    最後還有石小剛……


    這一些鮮活的麵孔,都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無論貴賤,都以靈魂來貢獻給朱魚。


    所有人都走了,留朱魚一人繼續存活在這個世界之上。


    天道如此的殘忍,蒼天如此的無情!


    “吼!”


    朱魚終於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痛苦。


    他仰天長吼一聲。


    南海的傳承。


    南海無數強者希望保留的傳承,用生命去爭取的傳承,最後竟然全都到了朱魚的身上。


    誰能料得到?


    一切如夢如幻,卻是天道不爽,南海傳承不滅,所有的強者都安心而去。


    唯獨朱魚一人……


    無邊的孤獨將朱魚包裹。


    孤獨!


    自己似乎注定了孤獨!


    前世孤獨,今生孤獨!


    內心如此孤獨,找不到寄托的方向,縱然長生又如何?


    朱魚呆呆的站著,站在這祭台的正中間,站在這蒼茫的大地之上,大地就踩在他的腳下。


    他卻沒有絲毫的快樂。


    “這該死的老天,終究有一天,我將滅了你!”朱魚的咆哮聲響徹整個大地,整個人如癲如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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