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姝和靈兒一樣,尤其是到了夜裏,就會因為平安侯府的案子懸而未決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對於平安侯府沈靜姝徹底心寒的,可是再怎麽心寒,裏麵也是有她惦記的人,也是她長了十幾年的曾經的家。


    現在沈靜姝覺得自己已經做了皇後,那麽接下來應該也是平安候府的案子了。


    果然,沒幾天,蕭懿就給沈靜姝說平安侯府的案子已經開始徹查了,但說是徹查,其實隻是決定最後的裁決,必定平安侯府的各種罪證已經確鑿,繼續查不僅查不出來,反倒可能查出更多的罪證來,到那時候,蕭懿在沈靜姝和平安侯府之間可就為難了。


    沈靜姝聽了蕭懿的話,就知道蕭懿這是不想讓平安侯府最後落得甚是淒慘,讓她心裏難受,並為此把怒氣牽扯到蕭懿的身上。


    沈靜姝什麽也沒說,她沒為平安侯府求情,蕭懿的做法已經告訴她,蕭懿會盡自己的努力將平安侯府的罪名降到最低,為了沈靜姝他可以護侯府的短。


    這日,風和日麗,沈靜姝給妍琦做了幾樣點心,正吩咐靈兒給妍琦端過去,凝秀跑進來,踹著氣說道:“不好了,皇上在大牢裏遇刺了。”


    沈靜姝隻覺得渾身冰涼愣一下,凝秀趕緊接著道:“不過不礙事,隻是……”


    凝秀看了一眼靈兒,才又說道:“聽說是三少爺替皇上擋了刺客一劍,皇上才得以無礙。”


    “啪……”的一聲,靈兒手裏的點心摔落到地上,盤子碎成幾片。


    此刻,靈兒也顧不得自己的身份了,拉著凝秀的手就問:“現在呢,現在怎麽樣了,他在哪裏?”


    “瑤華宮。”


    凝秀話音未落,靈兒便已經跑了出去,沈靜姝和靈兒在後麵追著。


    到了瑤華宮門口,侍衛本要攔著靈兒,看到身後的沈靜姝緊跟著過來,就放行了。


    沈文宇在瑤華宮後殿的寢室裏,被安置在矮榻上,此時他還處在昏迷當中,蕭懿在一旁站著。


    靈兒跑進來,看到蕭懿的時候才知自己太莽撞了,還好蕭懿見她來了,就主動讓開讓她過去看看沈文宇。


    靈兒給蕭懿福了禮,走到沈文宇身邊,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看著他肩上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身上手上都是血,嚇得她手都有些法鬥。


    沈靜姝和靈兒並跪著,輕觸沈文宇身上的斑斑血跡,急的有些發火,“太醫呢,太醫呢?”


    蕭懿輕撫著沈靜姝的肩膀,“太醫馬上就來。”


    蕭懿說完,史太醫連著其他幾個太醫已經趕了過來,並請他們都先出去。


    蕭懿拉著沈靜姝,凝秀拉著靈兒便都到了外室。


    此時的沈靜姝和靈兒心裏都害怕極了,前幾日,沈靜姝好不容易說通了靈兒這個倔石頭,靈兒也答應了等著風波過了就和沈文宇在一起,留在他身邊好好照顧他。


    可這才多少天,沈文宇就受了重傷,那一身血跡斑斑真是太嚇人了,沈靜姝和靈兒的心都已提到了嗓子眼兒,手心也都緊張的冒了汗,這要是沈文宇真的出了事,她們真是無法接受。


    “好端端的怎麽就會有刺客,還是在大牢裏。”沈靜姝哽咽著問蕭懿。


    蕭懿答道:“這件事情朕會查清楚給你們一個交代,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救文宇。”


    他們在外麵等著足足有一個時辰,算著時間就知道沈文宇的傷定然很重。


    “不行,奴婢要去看看三少爺。”靈兒想著這麽久裏麵還沒了個消息,隻有宮女們一盆盆的血水端出來,她這樣幹等著實在是太煎熬。


    “不行,連朕和皇後都需在這裏等著,你更不能進去,太醫不讓在一旁,那就好好在這裏等著,你進去難不成還能給文宇療傷不成?”蕭懿並非是真的對靈兒發怒,隻是這個時候靈兒進去,依著她對沈文宇的情意,免不了哭哭啼啼的,這樣怕隻會打擾太醫,反倒對沈文宇的傷幫不上什麽忙,那樣便是添亂了。


    何況,沈文宇的傷,蕭懿很清楚要不了他的命,但靈兒若進去打擾太醫醫治,耽擱了療傷可就是大錯了。


    靈兒被蕭懿這樣一說,她一個宮女,被蕭懿這樣一說心裏自然是害怕了,看著沈靜姝流著淚也不敢再吵著進去看沈文宇了。更何況,蕭懿說的也沒錯,她進去不能給沈文宇療傷,隻會添亂。


    “史太醫的醫術極高,文宇肯定會沒事的。”沈靜姝這話既是安慰靈兒,也是安慰她自己。她雙手緊握著,大氣不敢出一下。


    又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史太醫帶著那幾個太醫走了過來,惶恐的擦著額頭的汗珠。


    沈靜姝和靈兒不敢想也不敢問沈文宇這會子如何了,怔怔的站在遠處,也未有直接進到裏麵去,就等著史太醫他們給個準話。


    為首的史太醫向蕭懿行了禮,怯怯的說了句,“臣等無能,還望皇上恕罪。”


    “不——”沈靜姝踉蹌著走到裏麵去,看著沈文宇依舊安安靜靜的躺著,就像睡著了一般。


    靈兒已經傻了眼,呆呆的站在原處,眼神空洞絕望,像是沒有了靈魂一般。若不是凝秀及時將她扶著她怕早已癱坐到地上。


    靈兒的耳邊突然閃過沈文宇曾和她說過的話,“靈兒,我要娶你做嫡妻。”


    若是那時候自己不那般固執,至少還可以和沈文宇相依相守幾年,可如今,什麽都沒了,沈文宇死了,她便什麽都沒有了。


    沈靜姝握著沈文宇的手,那手還是溫熱的,隻是她已經看不到沈文宇胸前微微的起伏。


    “為什麽會這樣,文宇,你醒醒,快醒醒,四姐還等著喝你和靈兒的喜酒呢,你不能就這麽走了,你就算舍得父母,舍得四姐,你可舍得下靈兒?文宇,你不要睡了,靈兒已經答應四姐,等著平安侯府的案子過了,等你自由了,就會和你成親,你不是一直希望可以和靈兒在一起嗎,那你就起來呀,文宇,文宇……”沈靜姝痛苦不已,即便這樣,碰觸沈文宇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會弄疼了沈文宇。


    蕭懿摟著她,吩咐莫平安排沈文宇的後事,現在平安侯府的人都在牢裏,沒人能給沈文宇辦後事,何況沈文宇現在戴罪之身,就算是蕭懿給辦理,那也得簡單辦了就好。


    靈兒聽到蕭懿吩咐莫平給沈文宇辦理後事,才恍恍惚惚的轉過頭來,看著沈文宇的屍身說道:“他睡得好好的,幹嘛要辦理後事。”


    沈靜姝一聽靈兒的話,幾乎哭暈在蕭懿的懷裏。


    莫平猶豫之下,看了看蕭懿,見蕭懿點點頭,便安排了幾個侍衛欲將沈文宇抬走。這裏是蕭懿的寢宮,就算不用蕭懿吩咐人辦理後事,沈文宇的屍身也不能在這裏。


    “你們不要帶走他,他還沒死,他還沒死。”靈兒攔在矮塌邊不讓莫平他們靠近。


    “放肆,這裏是皇上的寢宮,不是你們平安侯府。”莫平實在沒辦法,隻能對靈兒嗬斥。


    靈兒看了眼蕭懿,又看看哭的已成淚人的沈靜姝,淒楚的說道:“請皇上恩準奴婢給三少爺收拾收拾,好讓三少爺幹幹淨淨的走。”


    莫平本要上前說這裏是蕭懿的寢宮,一個屍身是不能留在這裏的,但被蕭懿攔了下來,蕭懿點點頭,莫平又看了看凝秀,凝秀就去出去了,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套幹淨的衣服。


    之後,蕭懿他們便都出去了,隻留靈兒一人,沈靜姝想就讓靈兒來送沈文宇這最後一程吧,想來這也是沈文宇所希望的。


    靈兒手裏拿著錦帕,給沈文宇將臉上手上的血漬一點點的擦著,她擦的很慢,她想隻要自己慢一點,就可以和沈文宇多待一會子。


    “文宇。”這還是靈兒頭一次喊沈文宇的名字。


    “你說我們倆還真是沒有緣分,折騰來折騰去,好不容易就要在一起了,你卻走了,說來都是我的過錯,當初有太多的介意太多的顧慮,不僅害的你痛苦不說,臨走了也沒能讓你知道其實我的心裏一直都是有你的。說的自戀一點,我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心氣太高,不然怕也早早的就是你房裏的姨娘了。若是你不出這樣的事情,我定會好好的和你在一起,相守一輩子。算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文宇,你放心,你心心念念我這麽久,活著的時候我讓你心碎孤單,你死了,我哪裏還能讓你繼續孤單著,總得如了你的意不是。”靈兒說著,含著淚輕輕笑了,笑的是那般的絕傷。


    等著給沈文宇收拾好換上衣裳後,靈兒在沈文宇的唇上輕輕一吻,兩滴清淚落在沈文宇平靜蒼白的臉上。


    真的很後悔,可是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莫平將沈文宇的屍身帶走的時候,靈兒已經不再像剛才那樣情緒激動,而是平平靜靜的看著沈文宇離開,隻是那眼淚卻未停止落下。


    瑜華宮裏,沈靜姝在寢宮的床上坐著流淚,蕭懿摟著她,勸慰了幾句後想說什麽卻又沒有開口。


    靈兒在外麵的花園裏喝的爛醉如泥,她平時是滴酒不沾的,可今日她想要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將一碗碗的酒灌入到口中,嗆得她十分的難受,她恨自己,恨自己愛的不夠決絕不夠徹底,有太多顧慮。


    她的手裏拿著的是當年沈文宇送她的那一對琥珀茄形耳墜,這對耳墜一直是她最珍貴的物件兒,平日裏也會時不時的拿出來看看,但是她從不戴著,因為太過珍貴,如今看著這對耳墜,想著當初沈文宇把這對耳墜送給她時的情形,又想侯府柴房外對她說的那番話,她的種種回絕,如今想來全都是後悔。


    “靈兒,你就不要喝了,你喝這麽多酒傷了自己的身子不說,三少爺他也活不過來了。”凝秀在遠處看著靈兒這麽自己,實在是看不下去,就走過來奪靈兒手裏的酒碗。


    靈兒避開,將酒灌入口中,淒楚說道:“文宇活不過來了,他還沒死,何來活不過來了。”


    凝秀聽著靈兒這話,心裏更是不忍她再這樣折磨自己,旋即將地上的那壇酒推倒,裏麵的酒便一下下湧出來撒到地上,靈兒趕緊去扶,凝秀將她用力推開,吼道:“靈兒,你夠了,當初那麽傷三少爺的心,現在又後悔不已,你這叫賤,知道嗎?你應該好好的,不讓三少爺在那邊也放心不下你。”


    靈兒淚眼看著凝秀,搖搖頭道:“凝秀,你不懂,我若是不麻痹自己,便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這件事情,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文宇他怎麽就死了呢,他那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死了呢?”


    “他那麽好,可我怎麽就偏偏傷了他的心,怎麽這麽些年都不肯回到他身邊,我是賤,實在是犯賤。你不知道今日我看著他的時候的那種恐懼,那種無法描述的恐懼,沒了文宇,我便也什麽都沒有了,我恨我自己,可是我再恨我自己也無法挽回了,凝秀,你明白的,我對文宇的愧疚是無法彌補的,所以我隻能折磨我自己,報複我自己,不然我便更覺得對不起文宇。”


    “我明白的,但是你不能這麽折磨你自己,三少爺那麽在乎你,他肯定舍不得你受折磨,你這樣對待你自己,隻會讓三少爺心疼你,所以,你要讓自己好好的,不然那才是對不起三少爺對你的一片深情。靈兒,你要向前看,你還這麽年輕,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靈兒冷笑,“向前看,前麵什麽都沒了,都沒了。”


    “靈兒,靈兒。”凝秀驚恐,靈兒突然大咳起來。


    緊接著靈兒便咳出了血,凝秀嚇得就去找沈靜姝。


    沈靜姝正靠著蕭懿的肩膀抽泣著,聽到凝秀說靈兒吐血了,嚇得就往外跑,她原本就怕靈兒想不通,聽到靈兒這樣就更擔心了。


    蕭懿也緊跟著出來了。


    等著到了花園,靈兒已經有些昏昏沉沉,眼看就要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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