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和德公公搶飯碗,告訴我,我幫你去打死他!”


    這當然是玩笑話。


    可德公公順勢接下話去,並不當一個玩笑。


    “好啊。”他拍手叫好,“陛下說,若不是新春時節朝中事務繁忙,他就要親自帶著聖旨來為萇姑娘慶祝呢。”


    崔柔:“……”


    一口老血梗在崔柔喉間,吐不出又咽不下,難受極了。


    這回換所有人笑話崔柔的窘迫了。


    “你不是要回祁陽宮複命麽?趕緊的。”沒辦法讓德公公把話收回去,崔柔隻能趕他快點走。


    德公公得了樂,笑容滿滿的出了芙蓉宮。


    他雖在宮中德高望重,可從不拿架子,當然除了李念玥是個例外。


    李念玥就是入不了他的眼,處處被人嫌棄。


    送走了德公公,這回就該輪到呂殊了。


    “說吧,是你自己坦白?還是我逼你,你最後不得不說?”


    呂殊踮著腳蹭到劉季身邊,縮在劉季身後做乖巧狀。


    萇笛坐在大紅繡錦榻上,好整以暇的瞧著那對即將成為夫妻的人。


    他倆是逃不過的,總得有個人站出來交代。


    於是護犢子的劉季便抬步站出來了。


    “年前,拜見長公主的那一天,回到芙蓉宮吃完午飯,陛下過來跟你耳鬢廝磨……我和殊兒還有央魚去四處閑逛……咳咳……”


    劉季的麵色古怪了一下,耳根微紅。


    萇笛雙手交叉托著下巴,眨了下眼睛。


    “閑逛之後呢?”崔柔問道。


    “之後……”劉季的微表情變得微妙,十分的令人生疑,“之後殊兒到處躥,闖進了人家的浴池……”


    哇——


    在角落裏默默的啃著烤玉米的子嬰張大了嘴巴。


    聽她們扯了那麽多,終於有他感興趣的話題了。


    他從灰暗裏蹦出來,使勁著劉季的胳膊。


    “快告訴我,然後呢然後呢。”


    呂殊翹著嘴巴罵道:“那就是一個潑婦!”


    萇笛挑挑眉,哦,原來是在李念玥那裏吃了虧。


    不過呂殊若是連李念玥都鬥不過,要怎麽管教劉季?


    劉季看了眼萇笛的臉色和她微微挑起的眉,自己捧著茶杯的手無意識的頓了下。


    “殊兒是個烈性子,那個玥夫人卻也是個不講理的。以為殊兒是哪個宮的宮女誤闖了她的寢宮,便吵嚷著叫人捉下殊兒。”


    劉季會武,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呂殊被抓,三下兩下就把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宮女們製服。


    李念玥隨便攏上一件衣裳,氣呼呼的叉腰站在浴池邊。呂殊壞心眼,臨走時推人家一把,害李念玥當場成了個落湯雞。


    顏麵自是丟了不說,從小嬌生慣養的李念玥何曾受過這等委屈,當即就如潑婦罵街那般,什麽難聽揀什麽罵。


    堂堂的丞相府嫡女,比那街頭買花的女孩子都不及。


    “沒教養。”劉季淡淡的吐了三個字,便側臉看向一邊。


    劉季極少對人正麵評論,可見他對李念玥已經厭惡至極。


    也許是因為李念玥想動呂殊,才惹惱了劉季。


    “原來是這樣,誤會一場,沒什麽好鬧心的。她就是脾氣大了點,其他的,也與我們沒什麽關係。”


    萇笛這是真心話。


    呂殊撇撇嘴,找不到話來反駁,畢竟是自己闖人家的寢宮,看了人家洗澡,把她身子瞧了個光。


    她那個心虛唉。


    要不是李念玥後來的潑婦罵街,她恐怕還會內疚一陣子。


    “可惜她那副好皮相,白瞎了。”


    呂殊望天。


    崔柔笑道:“深宮裏的紅顏枯骨還少麽?沒有勢力支持,她遲早死路一條。皮相好又怎樣,俗花一朵,倒不如姑娘這朵清水芙蓉。”


    “崔姑姑你謬讚我了。”萇笛被弄得不好意思了。


    崔柔來了樂子,一個勁兒的誇她。


    劉季和呂殊借機告辭。


    “你們倆,婚期將近,好好準備吧。”萇笛臨了囑咐。


    呂殊嬌羞一笑,道:“知道了。”


    便噔噔噔的跑了。


    劉季和萇笛又多說了幾句。


    “你為何不讓我們帶央魚進宮?”劉季不明白。


    萇笛反問道:“讓她在趙高府上呆著不好嗎?她單純可欺,若她遇上了李念玥,會像呂殊那樣懟回去嗎?”


    劉季被打敗:“那倒也是。”


    央魚的性格懦弱,容易被人掌控,還容易被人欺負,萇笛自顧不暇的再防著別人算計自己,若帶著央魚,就有所不便了。


    “阿季呀……”


    “嗯?”


    子嬰也兩隻眼珠子瞧著萇笛,水亮亮的。


    “你們的婚期在四月……你,努力吧。”萇笛曖昧的笑道。


    還有三個半月呢。


    劉季麵不改色,拱手告辭。


    子嬰囔囔道:“那根木頭,居然沒反應。”


    想呂殊想了好幾年了都,一朝夢成真,居然無悲無喜麵無表情。


    真是個呆愣的木頭。


    崔柔抱住子嬰這個小鬼精靈,笑道:“什麽木頭呀,小公子你沒瞧見他耳根子紅了嗎?”


    萇笛從袖子裏抓出一顆炒栗子,嘎嘣嘎嘣的嚼。


    “紅得跟什麽似的,就像春天裏最紅的那朵花。”萇笛這比喻,真不咋地。


    ——


    他穿著一身淺灰色的春衫,寬袍大袖讓他看起來更儒雅了幾分,比那些文縐縐自詡清高的酸腐才子不知清越了多少倍。


    他永遠地隔絕世人,獨自在一方清樂中怡然自酌。


    川先生也看過來,劉季向他點頭算作打招呼,然後提壺給自己斟上一杯果酒,淺嚐輒止。


    萇笛做了幾個手勢,劉季隔空對萇笛用兩個手指指了指,然後在肩上點了下,五指合攏又鬆開。


    萇笛微笑點頭,食指在半空劃了兩個圈,最後在中間點了下。


    劉季旁邊的一個清瘦才俊低聲跟劉季說著什麽,萇笛低頭看回子嬰不再打擾。


    “你們剛剛在做什麽?”川先生納悶道。


    那番動作流暢晦澀,仿佛是什麽暗語一般。


    萇笛笑道:“剛剛我問他父親怎麽沒來赴宴,劉季說他父親的舊疾又犯了,所以留在驛館休息。”


    小時候,他們倆其中一個被呂公點名站起來背書,另一個就用手打暗語提醒對方。


    默契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養出來的,而是需要長年累月的積累的。


    就好像呂殊的怨氣,不是一朝一夕而是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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