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閉柳家大門被人用碗口粗壯的鍾木撞開,人群一擁而進,柳家的護院們根本攔不住,隻能任由這群人被劉煓帶著朝內院湧去。


    川先生搖著扇子,跟著大部隊的後麵,時不時謂歎兩句:“萇笛叫我們來看熱鬧,也不知是什麽熱鬧。”


    呂殊翻了個白眼給他,跟著人群走:“萇笛也真是的,特地點名說我也要跟著來,偏不說是什麽事。”


    柳家昨天才舉行了婚事,這回徐嬌嬌應該得道升天,被夫君喜歡,受公婆疼愛了吧。


    呂殊竊笑,徐嬌嬌的日子才不會過得那麽好呢,柳少爺隻當她是個玩物罷了。


    那個死胖子小時候就一直覬覦徐嬌嬌的美色,這回終於如願以償了吧,嗬——


    “劉季在前麵,你不快點。”川先生掩嘴揶揄道。


    呂殊瞪他:“你沒看到他瞎了麽?”


    哦,確實是瞎了,這麽大個呂殊站在這,劉季居然也視若無睹的走過去了。


    川先生拍拍她的肩膀,用一副看好她的神情鄭重的說道:“仍需努力,不要放棄。你看萇笛,對十八皇子契而不舍,現在不已經把人栓得牢牢的了嗎,隔著幾個郡縣都能信箋傳情。”


    呂殊狠狠在踩了踩柳家小路旁的花草,撅著嘴道:“這又不一樣,我和劉季差的又不是身份,是心意。”


    川先生用扇子指指被包圍得水泄不通的待客廳堂:“到了。”


    萇笛對站在人前的劉季清淺一笑。


    他能來,不但是支持了她,還代表著他會好好保護呂殊。


    這是個鄭重的承諾,有些人不輕易許諾,一旦說出了口的話,就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做到,給人一個交代。


    在今天,劉季做到了,毫不遲疑的在高權和愛情之間選擇了呂殊。


    鄉親們看到停放在廳堂中央的屍體時都被下了一大跳,七嘴八舌的猜測那人的身份。


    蔣舒芳站出來很好心的解釋了,柳家少爺和徐嬌嬌的婚事是徐縣令籠絡權利的一步棋,在新婚之夜柳少爺強迫徐嬌嬌,結果爭執之下頭顱磕在了櫃角上。


    “於是就這麽翹辮子了。”


    蔣舒芳講得跌宕起伏,就跟戲園子裏的說書人說的一樣,把懵懂的鄉親們就普及了個大概。


    於是問題就出來了。


    “那徐嬌嬌怎麽就是呂公的女兒了,縣令大人你怎麽解釋?”


    “莫不是真是蔣小姐說的那樣,徐嬌嬌是你去呂家偷來的吧。”


    “一縣之首,也不羞燥。”


    ……


    徐縣令的臉色變幻莫測,險些吐血。


    明明封鎖了信息,除了看守大門的人,柳家的仆人都聚集在廳堂裏,怎麽還有漏網之魚,出了柳家通風報信。


    “是你!”徐縣令恍然大悟,除了萇笛他想不到其他人。


    “沒想到還是低估了你——”徐縣令一口氣提不上來,差點昏死過去。


    他倒想裝昏倒了,可是形勢急迫燒眉,他要是倒下了,這一世就罵名纏身,身上的髒水就再也洗不淨了。


    萇笛垂下略長微卷的眼睫,掩下眼底的蒼涼。


    沒有人敢低估她,就連贏政也不敢,公子將閭就更不敢了,嗬嗬。


    她的城府並不算深沉,比不過公子高。她的謀略並不算上乘,比不過胡亥。她的狠戾,比起贏政可能都尤過不及。


    她大聲道:“徐正廉在十五年前偷走了呂公的第二女,導致呂夫人憂心逝世,呂殊沒了母親。鄉親們說,這樣的縣令,你們要麽?”


    這般假仁假義的父母官,當然是不要。


    “真是喪盡天良啊,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呐。”


    蔣舒芳抽抽嘴角,萇笛演戲是不是有些過了。雖然把重點引到徐正廉偷女兒的事情上,可以狠狠的懟徐家一把,但是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洗刷大姑父的清白才是呀。


    呂殊麵部石化愣在人群後,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事實。


    萇笛就是叫她來聽這個?奇葩?她哪裏有什麽妹妹。


    即使是有,那也是妱娘帶來的央魚。徐嬌嬌算哪門子的妹妹?可笑至極!


    川先生隻是來看戲的,萇笛帶的話也是叫他們來看好戲的。


    徐正廉從高座上一步步走下來,麵色陰鷙的剜著萇笛,在她麵前站立。


    閻十舉劍橫在兩人的麵前,隻要徐正廉有任何動作或者再往前走一步,鋒利削鐵的劍刃就會割破徐正廉的脖子。


    徐正廉隻朝萇笛冷哼一聲,便抬步向外麵圍觀的鄉親們走去。麵對多年為鄰的鄉親們,他放下嚴肅的外表,好似變成了一個親和的鄰居。這麽多年他其實一直是一個親民的縣令。


    “呂公背信棄義反悔違約。還倒打一耙冤枉我偷了他的女兒,把柳家少爺的人命案推到我身上。你們卻助紂為虐同呂家人一起冤枉我,我徐某今日在此發下重誓,如果我真的做了這樣的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番誓詞激情盎然,煽動人心,徐正廉不愧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川先生嘖嘖稱奇,真不怕半空一道雷打下來劈死他呀,或者是半夜聽到敲門聲,惶惶恐恐不可終日。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


    眾人齊齊望天,天色好得很,晴空萬裏,飄散的雲絮飄到一邊去,讓夏日的炎光更加明豔。


    沒打雷。


    鄉親們的想法鬆動了。


    徐嬌嬌卻瘋狂的跑出來,撲倒徐正廉就是一陣撕打亂撓。


    “原來都是你和那個賤人算計好的,神不知鬼不覺的給我房裏的熏香裏加了藥,把我送上那個畜牲的床!”


    萇笛雙手合疊,淺笑安然,用最平靜的目光觀看這場鬧劇。


    她不悲,也不喜。


    徐嬌嬌的心性已經彎了,無法糾正過來了。徐嬌嬌的內心痛恨呂家,沒了徐家的庇佑,她也不會投奔呂家。蔣家或許會收留她,但是也要徐嬌嬌有臉去才行。


    徐正廉在百姓鄉親心目中最後一絲形象被徐嬌嬌撕了個粉碎,現在徐正廉就是過街人人喊打的老鼠。


    萇笛對閻十點頭,閻十受令,站在陽光下,向眾人出示了一塊黑木令牌。


    他拿著令牌的手特意轉了半圈,以至於讓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見,那塊代表泗水郡郡守大人親臨的令牌。


    “傳郡守大人之令——柳家命案之事皆因徐正廉和徐蔣氏而起,徐府家仆全數流放至上郡服役,徐氏夫婦軟禁縣衙,外人無令不可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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