萇笛坐在重木烏黑的太師椅上,臉色凝重,手虛浮的放在扶手上,眼神渙散迷離,仿佛在思考什麽事情。


    在坐的人都知道萇笛在擔心呂殊和子嬰。


    徐縣令和呂公坐在主座上,安撫的言語之間言辭焦慮急躁。


    徐縣令不動聲色的斜眼瞟了萇笛一眼,他沒見過這個小姑娘露出這般肅穆的表情,雖然同是坐著,且自己是主座,但是徐縣令覺得萇笛的威嚴氣勢壓過了他。


    好端端的兩個人怎麽就找不到了呢?


    “萇姑娘,呂姑娘也算是個大人了,不會有事的。”徐縣令眼觀鼻鼻觀心,揀好聽的話說。


    “再等。”萇笛淡淡吐出兩個字,徐嬌嬌站在一旁哆嗦了下嘴唇。


    跟呂殊待在一起的人都不正常,說句話都帶慎人的!


    徐夫人有些忍不住了。還等?從午時等到申時,都兩個時辰了。大家可都陪著餓著肚子呢。


    她大聲說道:“不過就是個兩個孩子,興許在外麵玩得忘了回來,玩累了就回來唄……”她餘下的話被徐縣令冰冷的眼刀子製止住。


    她說錯了麽,她哪做錯了,徐夫人委屈又惱怒。她拉著徐嬌嬌一聲不吭的回房了。


    川先生暗自低喃,“呂殊從前雖做事荒唐無理了些,也不至於今日這般不懂事呀。”


    萇笛聽到後斂下了目光,沉沉道:“呂殊最近心況不太好,我早知就不把子嬰交給她照看了。”


    本來早上出去玩得挺好的,各自分散後約定午時回徐府一起吃午飯,結果唯獨少了呂殊和子嬰。


    萇笛倒不怎麽擔心呂殊,她畢竟從小在沛澤縣長大,但子嬰就不一樣了啊,人生地不熟還可能會遇到某些心思不正的壞人。那萇笛就罪過了!


    央魚也是擔心子嬰擔心得緊,聽到萇笛這樣說差點昏過去,淚眼婆娑的望著萇笛道:“姐姐你一定要把子嬰找回來呀……”


    找是一定要找的,但是用什麽樣的辦法找,這就讓萇笛犯難了。


    胡亥留下來的供她差遣的人她已經派出去兩個時辰了,可是沒有任何消息。


    萇笛把目光投向富態圓肚的徐縣令。


    徐縣令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再三考慮後一拍桌子,大義凜然的道:“來人!”


    旁邊的副吏上前拱手行禮,道:“大人有何吩咐。”


    “傳本官的口令,縣衙所有的捕快全都給本宮出去找呂姑娘和嬰公子,找不到便提頭來見!”


    副吏恭敬應“是”。


    徐縣令轉頭對萇笛道:“萇姑娘放心,本官已派人出去尋找,相信很快會有消息的。”


    找不到就提頭來見,不過就是做做樣子,給呂家看看徐家的誠意。


    萇笛了然,露出下午唯一的一絲笑意,“多謝縣令。”


    徐縣令有些迷惑,他又暗地裏打量了在場的呂公幾眼。


    呂公從始至終的坐著,僅僅表達了對呂殊和子嬰的擔心,並不表現出其他的想法。


    倒是萇姑娘,好似才是他們一行人的主心骨,決事人。行事作風溫柔又暗帶狠戾,逼得他不得不派縣衙的人出去給她找兩個無關緊要的小孩子。


    徐縣令他老人家哪裏想得到那個不滿十歲的毛頭小子是會大秦皇長子扶蘇的兒子,殘暴無道的始皇帝的皇孫。


    萇笛好在並不指望徐縣令派出的人能把呂殊子嬰找回來,隻希望動靜鬧得大了讓暗處的人有所顧忌。


    ————————————


    讓一個縣衙的官爺們傾巢出動,是哪位大人在沛澤縣遇了難?是被暗殺了?還是被山匪劫持了?


    日落而息的人們準備各自回家時,卻看見平時在街上吆喝擺架子的官爺們一臉焦色,拿著張畫像似乎是在尋找什麽人?


    有好事的人上前探看,一個高大瘦削的捕快吆喝他過去,問他:“見過這個人沒有?”


    小夥子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畫像上的姑娘很麵生,他肯定沒有見過,於是他搖了搖頭。


    捕快嫌棄了他一眼,收起畫像打算問下一個人。


    小夥子“咦”的出聲,一拍手掌,“哦!畫像上那個孩子,我見過!”


    捕快雙眼驚愣欣喜若狂,十指扣住小夥子的肩膀道:“你確定見過?在哪兒見的?什麽時候?”


    小夥子吃力的道:“今早上我準備出城,見雙曲亭劉家公子的身邊就有這麽個孩子……”


    不怪他記憶這麽好,隻怪那孩子粉雕玉砌,一身貴氣,讓他當時不由多看了兩眼,記憶深刻了點罷了。


    捕快將信將疑,把同伴招過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論片刻,討論完畢之後有一人從堆裏退出來,急急忙忙的往縣衙奔去。


    負責通報的捕快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對徐縣令匯報清楚,徐縣令疑心道:“嬰公子怎麽會跟雙曲亭的劉家公子在一起?”


    大家還是坐在廳堂裏,隻除了徐夫人和徐嬌嬌不在。


    萇笛聽完捕快的講述,眼睫抬起又不動聲色的落下,喃聲道:“雙曲亭劉家公子仁慈和善,子嬰若是在跟他在一起倒沒有什麽可擔心的。”


    呂公低聲道:“那殊兒……”


    萇笛安慰道:“父親,呂殊不是三歲小孩了,捕快們傾巢出動的在街上拿著畫像找人,呂殊知道後就會馬上回來的。”


    川先生凝眉不語,看萇笛氣定神閑的模樣仿佛他說的話隻會是廢話,於是幹脆就不說好了。


    潘勇潘江憂心子嬰的安危,齊聲道:“萇姑娘還是趕緊讓人把小公子接回來吧。”


    萇笛笑了笑,道:“不用,繼續等。”


    一向有眼色的潘勇迷糊了,還等什麽?


    不過大家都沒說話,他隻好把肚子裏的疑問繼續揣在肚子裏。


    不多時,小廝來報,雙曲亭劉季帶著嬰公子在縣衙外等候。


    仿佛一道驚雷,把徐縣令緊繃的神經劈了個粉碎成渣。他抑製住自己噗噗跳的心髒,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傳。”


    小廝恭敬的退下去,出門時與門外偷聽的丫鬟窸窸窣窣的一番交談,才不緊不慢的去縣衙前傳達指令。


    那丫鬟生得靈巧,一副尖下巴,站在門外思索了一陣朝徐嬌嬌的院子疾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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