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萇笛說道。


    “去哪兒?”閻樂懵懂。


    “既然你認為你家公子做什麽但是對的,那你就找你家公子去。”萇笛把閻樂趕出門,“梆”的一聲關上門。


    閻樂的鼻子撞的生疼,偏偏不敢叫出聲來唯恐惹惱了萇笛。


    萇笛忿忿轉過身,央魚卻紅腫著眼睛從裏間裏的屏風後跑出來。


    其實萇笛在進屋時就知道了屋裏有人,隻是沒想到是央魚。


    “你都聽到了。”萇笛避開央魚滿帶恨意的眼神。


    別人都認為閻樂是扶蘇派來保護他們的,隻有央魚知道閻樂不是扶蘇的人,而是胡亥的屬下。


    “扶蘇哥哥被那個人害得這般慘,你為何還要跟他來往!”央魚的小小年紀心中早被恨意扭曲,隻要一旦遇到關於胡亥的事情就激動懟懣,這是萇笛一直以來最為憂慮的事。


    就比如此刻,央魚瘋狂的行徑就像一頭暴怒的獅子,傷己又傷人。


    “他們兩個人之間之間有區別嗎?”萇笛反問,“你恨讓我們流離失所的仇人,這沒錯,我也恨。”


    央魚眼睫輕顫,抖落一串晶瑩的淚珠。


    “扶蘇和胡亥都是贏政的兒子,他們都算是我們仇人的兒子,你為什麽對他們的反差這麽大呢?”


    央魚不停眼淚,死咬著唇,聽到萇笛這麽說她的神情變得更加瘋狂,“扶蘇哥哥是趙姑姑兒子,是我們的表哥。胡亥是贏政和那個賤人生的兒子,才不是趙姑姑生的!”


    “你胡說八道什麽!”萇笛有些驚慌,一時不急反應央魚這番話。但是沒有再說出什麽讓央魚情緒更激動的話來。


    剛走了幾步還沒走出院子的閻樂腳步一頓,眉毛打結,往屋子裏看了一眼,才轉過頭迅速離開。


    央魚哭得累了跌坐在地上,萇笛不忍,於是陪著她坐在冰涼的地麵。


    柔聲道:“央魚,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會說這種話,但是趙姑姑已經去世多年,這些話對她來說是極不尊重的,你以後不能再這樣了。”


    央魚撅嘴,不服氣,“明明就是事實,他不是趙姑姑的兒子。”


    萇笛掏出帕子給她擦了擦臉蛋上的淚痕,搖頭道:“他是與不是,你我沒有任何資格來批判。隻有死去的趙皇後和夏夫人才知道。”


    “那你以後不準再跟他來往!”央魚說道。


    萇笛失笑,“那怎麽行?”


    央魚作勢癟嘴又要哭,萇笛揉了揉自己突突痛的太陽穴,“什麽事我都能答應你,唯獨這件事。你不喜歡討厭他這是你的事。”


    央魚情緒冷靜下來了就難免恢複了以往的孩子氣,“天底下的男人這麽多,你為何偏偏喜歡上了他這一個。”偏偏喜歡上這個是你仇人的兒子的人。


    萇笛站起身。


    “央魚你真正長大後就會明白了。”她說道。


    不過央魚這個沒有主見容易被人利用的性子,將來該給她找個什麽樣的人才能托付終身啊。


    萇笛才發現一件事,她們都不小了,都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特別是呂殊,她與她們不一樣,她身上沒有背負血海深仇,本是個出身涵養的書香小姐。


    她已經過了及笈,尋常人家的及笈女子早就收了聘禮婚書隻等來年過嫁了。


    這個是個問題。


    ————————————


    歇了一夜,再次浩浩蕩蕩的出發,閻樂等人沒有跟在一起,而是追隨其後,不緊不慢的間隔幾十米距離。


    央魚心中有氣,好歹是忍下來了。


    整整一個月,路上再沒有出過任何差錯,這得歸功於閻樂。央魚每次氣哼哼轉過頭去不說話。


    若不是呂殊路上水土不服鬧肚子鬧得厲害,他們要減緩行程遷就呂殊的身體,估計僅用二十天就能到達泗水郡的。


    剛進泗水郡的邊界,張子房湊到萇笛麵前,作一臉幽怨狀。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萇笛促狹的笑。


    到了沛澤縣,見了情敵,那才是大戲。


    這次他們沒有通知郡守府,直接越過泗水到達沛澤縣。


    說實話之前大搖大擺招搖過市不是扶蘇的風格,而是胡亥授意閻樂這麽幹的。


    萇笛沒同意沒反對,閻樂望天,摸著對自家主子的良心想萇笛那是默許了


    沛澤縣是呂文的桑梓之鄉,他曾在縣裏置了一個學堂,做教書先生。後來家道中落,一家人去了鹹陽。


    縣令從前和呂文是至交好友,收到了呂文送回來的鄉箋,他一大早就讓夫人女兒和自己一起在縣衙前翹首以盼。


    終於一對人馬出現在早市街道的盡頭。


    馬車之前被毀了一輛,於是呂殊與張子房各自騎馬,央魚連轡繩都抓不穩便同萇笛共騎一匹馬。


    此時萇笛手拽著轡繩,杏眸微眯看向縣衙的方向。


    縣令姓徐。


    記憶中那個樸實忠厚身形健瘦的縣令大人,現在已經有些發福,隆起的大肚腩顯得他身子臃腫。他身旁有一個扶著他的美貌婦人,舉手投足間有一種端莊雍容的氣質,據說這縣令夫人出嫁前曾是一地方才女。


    縣令夫人的身後跟著一個身穿嫩鵝黃春衫的俏麗少女,萇笛認得她,她叫徐嬌嬌,是縣令家的獨女。


    不過萇笛對這個徐家小女沒什麽好感。


    徐嬌嬌的行事作風說好聽了是家中嬌縱,把她的性子養刁了些,有點大小姐脾氣。往難聽了說就是嬌縱蠻橫,囂張跋扈,仗著自己爹爹的身份不知做了多少欺壓別家女孩子的事。總之就是見不得別人比她好。


    不知道當年不懂事的刁蠻小姐現在有沒有收斂性子變得懂事有點?


    萇笛繼續保持觀望狀。


    怕是沒有吧。她搖了搖頭,這位小姐可是一點沒變,還是那麽高傲心驕。


    因為萇笛看見徐嬌嬌一臉的鄙夷不屑站在那兒,徐夫人拍拍她手臂試圖安撫,她反而將母親的手甩到一邊臉上更添了一絲掩藏不了的不耐煩。


    站在她們後麵的仆婦見怪不怪。


    張子房斜眼看了萇笛一眼。


    嘿嘿,她家呂殊也不是盞省油的燈,且看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吧。


    萇笛點頭認為有理。


    呂文下車時徐縣令熱情的上前迎接,好一副老友多年不見的惺惺相惜。


    川先生牽著子嬰下車,呂文向縣令一家介紹說道:“這是鹹陽的友人,帶著他的學生隨我們到沛澤縣遊玩。”


    徐縣令說道:“遠來就是客。”


    徐夫人推了推徐嬌嬌,讓她去給呂文見禮,徐嬌嬌擰不過徐夫人,扭扭捏捏躊躊躇躇的側了身子彎了下尊貴的腰,又立刻起身疏遠的站到一邊去。


    呂文不會跟小輩計較尊敬這個問題,但是呂殊怎麽會放過奚落徐嬌嬌的這個好機會。


    “幾年不見,徐小姐的禮儀待人學得是越來越好了。”她輕輕的笑出聲,眉毛彎成兩道月牙。


    徐嬌嬌俏麗的臉頰一下子跟火燒似的通紅,不顧形象沒有風度的破口大罵:“你個有娘生沒娘教養的野孩子!”


    在場人有一瞬間的石化僵硬。


    呂殊的母親在生下她的時候就去世了,這是沛澤縣人都知道的事,也是呂殊多年來心中最疼的傷。


    張子房探頭在萇笛耳邊小聲說道:“徐縣令看著人挺精明知進退的,徐夫人也是個識大體的,怎麽教出來的女兒是這麽個草包。”


    萇笛同樣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回答他,“你問我,我問誰去。”她側目淺笑,一根秀指往上豎,“天知道。”


    張子房“切”了聲,雙手環胸做看戲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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