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這一天,李剛早上起床後眼皮總是跳,心神不寧。昨天是正月十五,元宵節。工廠沒有安排加班,他吃了飯後回到宿舍就給家裏打了電話,照例和妻子聊聊天,了解一下家裏的情況,也和大小兩個孩子說了幾句話,問了父母的情況,知道家裏還和以前一樣,母親還是老樣子,躺躺坐坐,有太陽的時候就出來曬曬太陽,父親還是每天天不亮就出去擺攤賣並餅,生意也還可以。兩個孩子今天就開學了,大的小學三年級,小的幼兒園。大的不需要管了,小的每天接送,這個任務照例落在妻子會平身上。照理,李剛也應該和以前一樣,起了床,洗漱一番後便去工廠食堂吃早餐,然後去上班。


    可是這一天,從他睜眼開始起,他就覺得莫名其妙的煩燥,頭有些痛,心裏總是惴惴不安。


    胡亂吃了一點早餐後他就去了車間。


    他把工人安排了一下工作後,就回到辦公室。這時胡麗容還沒開始寫報表,正拿著手機在看,李剛不知怎麽,衝著胡麗容一下子吼起來,“都幾點了,還玩手機!”


    胡麗容正專心致誌地看qq朋友圈發出的信息,冷不丁被主管一吼,身子也抖動了一下。她進工廠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主管對她發火,而且這一大早的,不是就是看了一兩分鍾嗎?有什麽了不起的,我的工作又不會耽誤。發這麽大火!胡麗容雖然心裏不服氣地這樣想,但畢竟這是自己的主管,而且上班時間玩手機的確是違反公司規定,是不對的。忙把手機放到桌子上,從抽屜裏掏出記數本,開始根據那上麵的數據整理生產報表。


    李剛吼完胡麗容後,又走出來,他自己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麽回事,他現在也沉不下心來去做什麽事情,他就這樣車間和辦公室來回走了幾趟。


    員工都看看他,沒人敢出聲。主管一大早就黑著一張臉,心情看樣子極差,還是能避就避開,不要招惹他,所以印刷部的員工都自己做自己的事情。管峰也覺察出了李剛今天的異樣。昨天下班前都還好好的,也沒聽出廠裏出什麽事,印刷部最近也沒有出差錯,李主管不可能拚批啊。管峰也不清楚李剛心情差的原因,便不去想這些,今天還有幾個樣品要打,他便拿了資料,去忙自己的去了。


    差不多九點多點的時候,胡麗容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叫他,“姐夫,你快點去看看,主管在哭呢!”自從過完春節之後,胡麗容已明日張膽地搬到孫安那裏去住了,見到孫萍與管峰也是跟孫安一樣親熱地叫姐姐和姐夫了。


    “哭?”管峰驚訝得嘴張得很大,趕忙放下手中的網版,快步跟著胡麗容向辦公室走去。


    印刷車間的其他幾個員工看見胡麗容與管峰他們兩慌慌張張的樣子也停下手中的活,有人問,“阿容,怎麽了?”


    阿容一邊快步往辦公室走,一邊急急地說,”李主管在辦公室哭哩!“


    這些員工一聽主管在哭,頓時沒心情幹活了,都停了下來,往辦公室那邊張望了一下後,又不約而同地往辦公室走去。


    當管峰走到辦公室的時候,看見李剛整個人癱軟在靠窗那裏,他半跪在地上,臉色蒼白,滿麵是淚。管峰嚇住了,隨之而來的印刷部所有的員工都慌了,他們從來沒見過自己的主管消極成這個樣子。一定是出了什麽事,出了什麽大事,要不,平時大部分時候都樂哈哈的一個大男人如何能悲戚成這樣?


    他們都不太敢講話,大家都把眼光投向胡麗容。


    胡麗容忙說,”我也不知道,我剛去交報表去了,回來就看見他在這裏哭了。“


    管峰走上前去,想將李主管從地上攙扶起來,悄聲地問,”李主管,你怎麽了?是不舒服嗎?“


    其他人也都走過去,關切地看著他。


    李剛抬起淚眼,隻看了他們一眼,又將頭垂下去,嗚咽起來,“我爸。。。嗚嗚。。。”


    “你爸怎麽了?”胡麗容大聲地問。


    其他人都盯了她一眼。有點責怪她這噪門太大了。看這情形,一定是他爸出事了。可能是他爸病了。。。還病的不輕。也有可能他爸爸已經。。。。


    這個時候,孫萍,洪黃天,還有李總都快步走了過來,他們在焊接車間看見印刷的人都神色慌張地往印刷的辦公桌走過去,預感到是印刷部出什麽事了,就趕過來。印刷部的員工見領導進來,忙讓出了道。


    李總看到李剛的神情,就知道一定是家裏出大事了,簡單地問了一下情況,李總的心情也變得無比的沉重。


    孫萍招呼洪黃天和管峰,他們將李剛從地上拉了起來,“是出什麽事了?”


    李剛站起來,看了麵前的領導一眼,哽咽著說,“我爸沒了!”


    所有的人一下子就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怔住了。在外漂泊的人最最害怕聽到的這是類似這樣的聲音,無論有多累,有多苦,他們都不怕,因為他們知道在遠方,有他們的家,他們的精神支柱,這個精神支柱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溫暖著他們。家裏的親人在等待他們,在替他們祈禱。可是,如果象這樣突然知道家中的親人生病或者離世時,這比什麽都讓他們難以接受,因為距離,他們沒辦法第一時間趕到親人身邊,不相信,自責,悲痛。。。。。。這類的噩耗會讓人在極短的時間內精神崩潰,天塌了!


    洪黃天與管峰將李剛攙扶著在辦公桌前坐下,孫萍對屋裏的其他人揮揮手,示意他們先出去,各幹各的事去。


    然後,她問李總,“怎麽辦?”


    李漢明麵色凝重,說,“你趕快叫陳天雷查一下到武漢的飛機票,看看最快的有幾點的?”


    ”好。“孫萍正準備去找陳天雷,一抬頭發現陳天雷和王梅已走了進來。


    陳天雷和王梅兩人都看了李剛一眼,想問問怎麽回事,李總將他們招到眼前來。


    “你們先趕快去查一下到武漢的飛機票,最快幾點的,高鐵,動車都看看。”


    “洪部長,你安排一個人跟李剛到宿舍裏看了一下,把他的行李收拾一下。”


    “王梅,你算一下,把李剛的工資先全部結給他。對了,算好後把金額告訴我一下。“


    洪黃天叫了管峰跟李剛一起先回宿舍收拾東西。


    李總走到李剛麵前,手放在他的肩上,說:“堅強一點!現在是要想辦法盡快回去!要送他老人家最後一程。你先回去把東西收拾一下,記得身份證要帶好。”


    此時,這位悲痛的人止住了哭泣,他眼神空洞地望著李總,恍恍惚惚地點點頭。然後,拖著沉重的雙腿有些木然地跟著管峰走出了印刷部門的辦公室。


    這個時候,其他部門的主管也陸續到了印刷部辦公室。


    李總掃了一眼,然後示意把辦公室的門關上。


    “既然大家都到齊了。我們就開一個短會。現在李主管家裏出了事,他的父親去世了。這個對他的打擊肯定不小。這種不幸的事落在誰身上,誰也受不了。現在有幾方麵的問題需要緊急安排一下。“


    李漢明接著說,”李主管需要馬上回家,印刷部門的工作目前也還處於一個非常時期,任務緊,他不在工廠的這段時間誰來監管?“


    洪黃天看了一下各部位主管,最後把眼光落在楊立平身上,這段時間以來,車縫方麵相對來說活不多,楊立平看見洪黃天看著自己,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馬上說:”我來看一段時間,不過,技術方麵的活我也不懂。“


    洪黃天馬上說,“這個沒事,據李剛以前講,管峰基本上都掌握了,可以讓他跟你一起來暫時管理。”


    “那行。”


    “還有,李主管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們也應該表示一下關心。你們的意見呢?”李總說。


    “應該的。大家同事這麽多年了。現在他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們怎麽著也得表示一下我們的心意。”洪黃天跟著說。


    其他主管也紛紛表示同意。


    “那大家說說看一個人出多少?”


    主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還想不定拿多少比較好。


    這時孫萍說,“李主管的家庭情況大家都清楚,母親常年生病,兩個孩子又小,現在父親又。。。我想我們在工廠搞一個募捐怎麽樣?一塊不妙少,1000也不嫌多,各人根據自己的條件,能出多少就出多少,不強迫,要自願。”


    李總點點頭。其他人也表示讚同。


    孫萍轉過身對李總說,“李總,李剛現在這個狀況一個人回去,不知路上怎麽樣?要不要派個人送他回去?到了武漢還有三四個小時才能到家呢。“


    “是的,我看還是派一個人跟著去比較放心,剛才看他那樣,恍恍惚惚的,一個人回去還真有點不放心呢。”


    “他家裏還有沒兄弟姐妹?”李漢明想了想問。


    “沒有,他隻有一個妹妹。也出嫁了,夫妻兩也在外麵打工,在zj估計現在也在往家趕吧。”馬久安說,平時因為李剛與他打交道比較多,有時候兩個也會聊點家常話,所以他知道的要清楚一點。


    “唉。”


    李漢明歎了一口氣。這個人當中,他年齡最大。他明白父親去世這樁事情不僅在心理上對李剛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在體力在腦力他也要承受許多。如何將老人風風光光地送走,李剛作為兒子,作為家裏唯一的男人,他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現在工廠的事情還這麽多,這些主管們都是現場的幹部,現在已經少了一個李剛,如果再走一位主管,每天員工的具體工作安排一定會受影響。


    他站在那裏,沒有說話。他意識到孫萍剛才提醒得很對,李剛現在的精神狀態確實不能讓他一個人回去,要是真有什麽事,不僅僅延誤他父親的後事處理,給這個家也將會擔來災難性的問題,到時候,不僅僅是李家,就是道光塑料玩具廠也脫不了關係啊。


    還有派去的人最好能幫助李剛一起處理好他父親的後事,這樣就對這個人要求了,誰能夠在這種大事麵前鎮定自若,穩重得體呢?


    孫萍見李總沒有發話,知道他在思考,忙說,“時間很緊了,我們是不是先分頭行動,各部門主管趕緊回去組織一下募捐?”


    各部門主管點點頭後立馬分散開去,各自組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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