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親王斯桓比皇帝小十幾歲,是先皇的老來子,如今不過二十出頭,常年不思進取耽於享樂,長得清秀肥圓似個孩童一般,此刻的吃驚表情更是顯得有點癡愚。


    “朕同他打的賭,你若三日內來說項,朕便饒他不死,你若不來……朕便殺他!”皇帝的聲音沒有一絲情感。


    斯桓帶著顫抖的哭腔道:“皇兄,您向來不是這樣的啊!臣弟還記得,臣弟小時候,宮女端了一碗滾燙的雞頭米湯差點從頭澆下,皇兄奮不顧身為臣弟擋了下來,至今在背上還有一個疤痕在!皇兄自來仁慈友愛……怎麽,怎麽可能?”他喃喃的,六神無主又懊悔的捂住了臉。


    “仁慈?宣湚犯的罪夠誅他千百次,對這樣的賊子要朕如何仁慈?!”


    斯桓知道皇帝說的俱是實情,隻得顏麵道:“小叔來晚了!宣湚啊!你讓我怎麽向母妃交代啊?……”說著就大哭起來。


    皇帝不露聲色的看他,過了一會兒才說:“你是真的難過,還是擔心之後少了宣湚給你的供養?”


    他抬起臉誠實道:“供養誰不喜歡,我隻當是孝順我!皇兄也知道我好享樂,什麽本事也沒有……但是……但是他畢竟是我的親侄子啊!從小在母妃身邊和我一塊長大,他對母妃也算孝順!他就是,就是迷怔了!貪心不足蛇吞象,他不自量力啊!……其實,他是個多聰明的人!買賣做的那麽好,產業都做得欣欣向榮,什麽樣的日子過不得,非要做那逆天抄家砍頭的大事……宣湚啊!你個糊塗蟲啊!……也怪我!我沒本事約束他才由著他亂來!”說著說著悲從中來,什麽禮節避諱都不管了,哭的涕淚橫流。


    等他哭夠了,皇帝淡淡道:“你回去吧!”


    斯桓失魂落魄的站起身,向皇帝深深施禮,“臣弟恭祝皇兄身體安泰,福澤綿長……”


    “這是真心話?你不恨我?”皇帝問。


    斯桓搖搖頭:“我隻剩皇兄一個哥哥了,再無別的親人……皇兄做事向來有原則”想了想又補充道:“也講情義……”


    皇帝輕不可聞的笑了一下。


    “皇嫂生產之時,皇兄若不嫌棄,臣弟定會帶著王妃和世子前來慶賀……”皇帝看他雖然哀傷,但眼神之中倒不失真摯,心裏也軟了,溫和道:“當然!到時候天也不熱了,你們也可以在宮裏住幾日……”


    “謝皇兄!”他慢慢向外走去。


    “你那些過份的享樂還是減省些吧!你的親王俸祿已不算少的了,如今又是做父親的人,凡是要多想想如何在世子麵前做好表率,以免養成個紈絝子弟敗家毀業的,那才真的是對不起太妃,也對不起先皇!”


    紅色的人影出去後,皇帝看著窗外一顆枝葉繁茂的桂花樹:“你也不算太慘!總算還有一個人是真的關心你……”


    回到家的濟親王斯桓換了家常衣裳沮喪的坐在書房裏,旁邊的豔角兒玉玲瓏為他端來一盞雪蛤,嬌聲問道:“王爺怕是中了暑熱了吧?要不要我伺候您洗個澡?”


    他木然的搖搖頭。


    “那我伺候您一段《偷詩》吧”說著開口就唱起來,斯桓不耐煩的將手一揮,一碗雪蛤全數潑在地上!那個荷花形的琉璃盞也碎成幾瓣。


    “唱什麽唱?你還有沒有一點眼色?滾出去!元奴,去請王妃來……”


    濟親王妃穿一身素月色的薄綢衫穩穩的走進來,玉玲瓏正一臉委屈漲紅著臉往外走,看見她倉促的一福,王妃也不稀罕理她,徑直來到書房的圓形隔斷門就站住不動了,隻冷冷看著地板上收拾碎琉璃片的小廝。


    “王爺找妾身過來有什麽事嗎?”


    斯桓背著手轉頭,有些訝異道:“寧祺怎麽不進來?”


    “王爺忘了嗎,妾身已經快一年不進您的書房了……”


    斯桓麵上紅了紅,是啊,是自己對王妃說的,自己要在書房裏“好好”研究戲文,他發願要將最有名的八大紅戲的戲文全都改掉!書房裏常年的留了玉玲瓏和另外兩個名伶伺候,唱累了就“歇息”,“歇息”夠了就再唱,逍遙糜爛,王妃嫌這裏髒,根本不願意進來!


    “寧祺,你……先進來坐吧!我……心裏頭不好受!”


    他紅著眼睛把進宮的前前後後細說了一遍,哽咽道:“宣湚被皇上殺了!我親侄子沒了!”


    濟親王妃聽後思量了一會兒道:“王爺不必難過,皇上他應該沒有殺宣湚!”


    “何出此言?”斯桓抬起惶惑的臉。


    “他可是親口對我說的啊,君無戲言!再說你都不在場,是憑什麽這樣判斷呢?”


    王妃歎了一口氣道:“皇帝待你恩重如山你知不知道?”


    斯桓點頭道:“皇兄以前一直是很重情義的,也一直護著我,當年要不是他,我和安親王,還有母妃恐怕早被太後蔣氏給除掉了……可是這一次,他沒有理由再寬赦宣湚了啊!宣湚可是差點害了皇後和公主的命呀!”


    王妃柔聲道:“王爺別多想了,反正妾身可以肯定,皇上沒有殺他!皇上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是想徹底斷了你依靠宣湚的念頭,早點結束你這種荒唐的生活!”


    斯桓無地自容急道:“寧祺,我知道……我這就把戲班子解散,打發他們走!以後咱們好好把世子教養好,我這個濟親王的特奉才是第一代,咱們要世世代代的傳下去才行!”


    王妃冷眼看著他,說到容易做到難!“但願吧!王爺果真能這麽想就好……”


    “那事兒”過後一連幾天,亭歡看見宣瀚遠遠的臉一紅就繞著走,仿佛他是洪水猛獸一般,宣瀚心裏有愧也不敢追上去問,直到有一天實在忍不住委屈的嘀咕了一句:“什麽呀!我有這麽討人厭嗎?”


    圖林在一旁惺惺作態“殿下在說什麽呢?誰敢討厭您啊……”


    “她呀,亭歡唄……”


    “南宮小姐?南宮小姐在哪兒,奴才怎麽沒看見啊……”宣瀚瞪了他一眼,抬腿就走了。


    圖林忍著笑,哈哈,這小兩口還真有意思,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呢?這有意思的事都做下了,還要躲躲閃閃的有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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