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妙又看向羅天珵。


    他穿的直裰顏色雅致,襯得他清風朗月般,偏偏那支起的小帳篷破壞了所有的美感。


    甄妙神色有些古怪。


    一個男人,都這時候了,還能有反應,要是沒被下傳說中的某藥,完全不科學!


    可是,還是想把那礙眼的小帳篷踢掉怎麽辦?


    她心裏堵得難受。


    他們是沒成,可若是她不來,是不是就在一起了?


    空氣中那甜膩的香讓她有些不舒服。


    甄妙有些心涼。


    如果說他的解釋就是被下藥的話,那麽,她收回對他的喜歡,還來得及麽?


    前後兩輩子,她第一次喜歡一個男人,她不知道別的女人遇到這種事會是什麽反應,總之,她難受極了。


    甄妙伸了手,一點點的把羅天珵抓住她手腕的手指扳開,見他張口欲言,豎起了食指放到他唇邊:“我當然是要聽你說的,不過不是現在,你先處理好眼前的問題吧。”


    她轉了身就走,鵝黃軟鞋落地無聲,小石子卻咯的她腳底生疼。


    白芍等人忙追了上去。


    羅天珵怔怔看著自己的手,忽然從衣袖中拿出一隻精致的哨子吹響。


    片刻後,就有兩名麵容普通的男子出現在麵前。


    “看好她,不能讓她出事,也不要改變任何東西。”


    他說完這句話拔腿狂奔,不多時就追上了甄妙。


    當著白芍等人的麵,直接就把甄妙打橫抱了起來,不顧她的驚呼和捶打,抱著她一路回到了清風堂正院。


    甄妙氣急了,照著他肩膀狠狠咬了一口,嚐到血腥味也沒停下來。


    羅天珵輕撫著她的背:“你咬吧,隻要你解氣就好。”


    甄妙反而沒力氣咬了,她轉了身背對著他躺著,輕聲道:“羅天珵,我也會累的。”


    是,他前世是經曆了很多不幸,她占了原主的身體,就該還她欠的債,可說到底,她又有什麽錯呢?


    若是可以,她才不願意要這具身體,哪怕是姿容絕世又如何,她隻想自由自在、普普通通的活著。


    也可以有個普普通通卻一心一意的男人愛她,不用擔心他心裏背負了什麽枷鎖,會不會時不時蛇精病發作。


    “皎皎——”羅天珵喊了一聲。


    他是真的懊悔了。


    他不該自大的以為,察覺了遠山的不妥,他就能悄悄解決一切。


    他決定老實交代。


    “今晚遠山打著燈籠去門口接我。說實話,我對遠山雖沒有男女之情,可那時候想起過往,也沒有拒絕她相送。再後來察覺自己身體起了變化,覺得遠山恐怕有不妥,就順水推舟去了她那裏,想看看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兒,然後你便過來了。”


    他伸手扳過甄妙的身子,與她對視,語氣真誠:“皎皎,我不是狡辯,我從沒想過和遠山發生什麽,也絕不會和她發生什麽,無論你過來不過來,都是一樣的。”


    羅天珵說到這裏,有些沮喪。


    他這話恐怕不會有人相信的,任何一個人都會認為是因為皎皎過去了,才打斷了好事。


    不過會被誤解,也是因為他先選錯了方式,卻是連抱怨的資格都沒有了。


    “皎皎,讓你難過,是我錯了。”


    沉默許久,甄妙才開口:“無論我去不去,你都會守得住?”


    羅天珵點點頭。


    甄妙嗤笑一聲:“羅天珵,你把我當傻瓜哄麽?”


    她眼睜睜看著他臉上血色褪盡,這才有些痛快了。


    其實,她是相信的。


    他這樣的男人,根本不屑於說謊。


    可是,她心裏還是難受,為什麽要這麽輕易的原諒他,讓他心裏好受?


    他也總要嚐嚐難受的滋味,才會長記性!


    弄清事實的法子有千千萬,他或許選擇了最有效的一種,可偏偏是讓她最難受的一種!


    若是他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將來兩人還是過不到一處去的。


    “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甄妙淡淡地說。


    羅天珵沒有動。


    甄妙加重了語氣:“你若不走,我會更生氣。”


    羅天珵站了起來,苦笑:“好,那我走。”


    他一步步往外走,背影分外落寞,最後回了頭,可憐巴巴瞅著甄妙。


    甄妙別開了眼。


    “皎皎,我去遠山那,把事情查一查。”


    羅天珵說完,這才走了。他直奔西跨院,進了遠山屋子,守在屋子裏的兩個暗衛鬆了口氣。


    一直雙手環抱,瑟縮在床榻上的遠山臉色一喜,顧不得穿上鞋子就向他走去。


    “世子爺,您回來了——”她聲音哽咽,身上胡亂披了一件粉色外衫,分外惹人憐惜。


    羅天珵冷冷瞥了一眼,就對暗衛道:“這裏的東西沒有動過吧?”


    “是。”


    “去找十一來。”


    其中一個暗衛出去了,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工夫,一個打扮尋常的女子走了進來,行禮道:“十一見過主子。”


    “你們先出去。”羅天珵對先前兩個暗衛道。


    等他們出去後,指了指遠山:“她裏裏外外,包括地上這些衣衫,都給我檢查一遍。”


    “世子爺!”遠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隨後開始恐慌起來。


    羅天珵卻抬了腳,出去了。


    等了一刻鍾左右,十一請羅天珵進去。


    “主子,屬下已經檢查過了,在這香囊裏發現了兩粒藥丸,似乎不太尋常。”


    “你最擅長這些,把這藥丸拿去研究一下。”


    “是。”十一出去了。


    室內隻剩下了羅天珵和遠山二人。


    “遠山,我想你也是個聰明的丫頭,事到如今,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你還是主動說了,免得受皮肉之苦,也不要消磨了我對你最後的耐心!”


    “世子爺,世子爺——”遠山跪在羅天珵腳邊低聲哭泣著,她仰著頭,隔著朦朧淚眼,那人冰冷的麵容卻越發分明。


    她頹然跪坐:“婢子……婢子說就是了。”


    等她講完,羅天珵挑挑眉:“哦,你說那藥丸是雪雁的表姐給她,她又分給你的?”


    “是,婢子不敢有半點隱瞞。”


    “行,我知道了。”羅天珵抬腳便走。


    “世子爺——”遠山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腳踝。


    羅天珵居高臨下的看著匍匐在地上的女子。


    她仰著頭,倔強地問:“為什麽?”


    “放開。”


    遠山似乎有些瘋狂了:“求您告訴婢子為什麽,以前您明明不是這樣的!是不是因為大奶奶來了,容不得您和我們在一塊兒?”


    “你先放開,我就告訴你為什麽。”


    遠山鬆了手。


    羅天珵神態認真,絲毫沒有敷衍:“遠山,你聽著,這和大奶奶無關,是我想這樣做,便做了。”


    “不是的,不是的。”遠山瘋狂搖頭,“世子爺,您曾經也說過喜歡婢子的,怎麽會一點不想再和婢子在一起?”


    她喃喃自語,眼忽然亮了:“世子爺,婢子知道了,是因為婢子身份低微,是不是?不然,明明婢子先跟了您,您先前對婢子也好好的,為什麽有了大奶奶就完全變了?若是,若是婢子能有大奶奶的身份——”


    羅天珵歎氣:“遠山,你想得太複雜了,其實很簡單,我喜歡的隻有大奶奶而已。若是我的心上人,哪怕身份再低微,我也會把正妻的位置留給她,而不是當一個通房。”


    遠山徹底愣住,羅天珵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馬不停蹄的探查起來。


    這種藥丸,絕不會是一個尋常的ji子能有的。


    果然,隻用了一日,事情就查了個明白。


    雪雁那個表姐,已經是有些過氣的,自顧尚且不暇,又哪裏有這種神奇的藥丸給雪雁。


    倒是田氏這兩個月多回了幾次娘家,有幾分古怪。


    很快,田家的情況就被寫成密報,送到羅天珵眼前。


    他盯著這份密報冷笑。


    真沒想到,田家竟混入了不少月夷餘孽,想來一個包庇的罪名是逃不了的。


    他從沒打算讓田氏死。


    死算什麽,太便宜她了,他要她長久的受折磨,把他受過的痛苦一一討回來!


    不過她既然這麽迫不及待,那他也隻好加快點速度了。


    隻是,這個事情,不該由他查出來。


    要知道,在世人眼裏,那可是待他親如父母的叔嬸呢,他自然是要做個“好兒子”的。


    羅天珵喚了一個人進來,吩咐道:“把這個,無意中透露給杜大人知曉。”


    杜彥生是錦鱗衛另一位指揮同知,他比羅天珵資格要老,可昭豐帝明顯偏愛的是羅天珵。


    二人表麵和睦,可他知道杜彥生心裏是不甘的,想必非常樂意給他找些麻煩。


    安排妥當了,羅天珵回了府,他先去清風堂正院,傻傻在窗外站了一會兒,抬腳去了西跨院。


    有些事情,是到了該解決的時候了,一念之仁,傷的是他最在乎的人。


    這兩日,身心受到最大打擊的就是遠山,她出現在眾人麵前時,瘦的竟有些脫了形。


    垂星和靜水二人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見了許久未曾踏足西跨院的羅天珵,歡喜都要從眉梢眼角溢出來了。


    羅天珵直截了當開了口:“今日叫你們過來,是有些話要說。你們三個也跟了我多年了,這兩年到底如何,你們心裏也清楚。我今日就把話說個明白,這西跨院,以後我是不會再來了,你們心裏不要再抱著什麽念頭。若是你們願意,我會安排你們嫁個妥當的人,若是不願意嫁人,投靠親友或是自立門戶也可,我都會派人照應一二。到底如何,你們不必有顧慮,現在就給我說說吧。”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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