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皆靜,於是嫣娘手中藥碗落地跌得粉碎時,才格外刺耳。


    可這時候誰都顧不得這些了,全都目瞪口呆望著三郎。


    田氏像見了鬼似的,眼睛瞪得極大,聲音都走調了:“三,三郎,你說什麽?”


    三郎雖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可他以為是開口要人太直接的緣故。


    不過他是國公府的三少爺,直接開口討要雖有些魯莽,可這丫鬟是母親的人,也不算太出格。不過妹妹還坐在一旁,倒是沒注意了。


    三郎有些羞赧,不過事已至此卻不能退了,就笑道:“娘,您之前不是答應給兒子一個屋裏人嗎,就她吧。”


    “畜……畜生!”田氏坐直了身子指著三郎痛斥,眼前一黑就栽倒了。


    “夫人!”田嬤嬤一個箭步過去把田氏扶住,才沒有摔到地上去。


    屋子裏的幾個丫鬟臉色慘白,無論是平日眉眼靈活還是老實低調的,此刻都是大氣不敢出。


    三郎也是不明白田氏怎麽突然氣暈了,不解的看了二郎一眼,然後抬腳往田氏那裏去。


    羅知雅猛然站了起來,胸口起伏不停:“田嬤嬤,您快去外麵喊一個小丫鬟去請馮大夫!”


    說著掃視屋子裏丫頭們一眼,一字一頓道:“屋子裏的人,一個都不許出去!”


    綠娥都要嚇癱了。


    我的個老天,三少爺居然,居然看上了嫣娘,她可是老爺的通房!


    這一瞬間,綠娥有那麽幾分幸災樂禍的感覺,可這感覺就如流星般一閃而逝,冷汗卻流了下來。


    她知道了這樣了不得的事,夫人還能饒了她不成?


    這是虎狼窩,她必須馬上走!


    綠娥捂著肚子哎呦一聲道:“大姑娘,婢子有些不舒坦,想先去一趟淨房。”


    羅知雅柳眉倒豎,冷笑道:“我說了,這屋子裏的人,一個都不許出去,就是鬧肚子,也給我拉在這屋子裏!”


    “妹妹,女孩子家說話怎麽如此口無遮攔?”屋子裏唯有二郎還算鎮定,沉著臉問道。


    羅知雅這才算想到了救星。


    她心裏清楚,三哥那話但凡傳出去一個字,就沒法活了。


    看上父親的女人,三哥無論死活都是聲名狼藉。


    如今母親暈了沒法做主,少不得她出頭,壓著這屋子裏的人不許出去。


    這裏麵田嬤嬤是信得過的,其他貼身伺候的丫鬟裏她就不知道誰是完全靠得住的了,至於挑門簾的,端茶送水的,都是肯定不能留的了。


    這兩個通房,母親沒有清醒前也一個不能放走,可她一個人,想壓著滿屋子人,不見得攔得住。


    羅知雅轉念想了這麽多,卻沒對三郎做半點指望,直接對二郎道:“二哥,你信妹妹的話,今兒個這屋子裏的人,誰也不許出去!”


    二郎皺了眉:“妹妹,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那話說出來,她都覺得羞恥得不行,卻不得不說,羅知雅跺跺腳指著嫣娘:“她是父親新納的通房!”


    一個晴天霹靂,同時劈中了兄弟二人。


    二郎最先反應過來,直接把磨磨蹭蹭往門口移動的綠娥踹了回去,然後鐵青著臉望著三郎。


    三郎整個人都懵了,癡傻了般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這麽傻傻愣愣半天,終於緩過神來,手猛然向腰間伸去,把別在腰間的匕首抽了出來。


    二郎自始至終都死死盯著三郎,見到他這番動作立刻明白他想幹什麽,忙胳膊一伸,把三郎要刺向自己心口的匕首擋住了。


    一串血花頓時飛濺,原本清醒過來剛睜開眼睛的田氏看到,白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羅知雅也尖叫起來:“三哥,你幹什麽!”


    二郎捂著胳膊,氣息微亂:“三弟,你瘋了不成?”


    一擊未中,三郎也沒了自我了斷的勇氣了,就這麽一言不發的的站著,像失了魂似的。


    這時候門外有丫鬟稟告:“馮大夫來了。”


    “進來!”三兄妹僵持著,還是田嬤嬤喊了一聲。


    門吱呀開了又合上,馮大夫提著藥箱走了進來,然後就愣了。


    不是說二夫人暈了嗎,怎麽二公子一身血。


    馮大夫迷茫的站著不動了。


    還是二郎最先反應過來,冷冷道:“馮大夫快去看看我母親吧。”


    馮大夫走過去施了針,田氏終於醒了過來,便又過去給二郎包紮,一邊弄,一邊心裏打鼓,居然見了血,這事兒太詭異了啊。


    難道是兄弟相殘,把二夫人氣暈的?


    “馮大夫,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應該知道吧?”已經緩過勁來的田氏冷冷道。


    馮大夫暗暗翻了個白眼,這老娘們,一醒來就威脅他,難道不知道大夫都是被威脅著長大的嗎!


    哼,早知道剛才針紮的重一點!


    當然這也隻是馮大夫心裏的吐槽,麵上卻是誠惶誠恐的:“行有行規,在下當然明白,二夫人放心。”


    田氏點了點頭。


    她收買馮大夫也有些年頭了,說句難聽的,多少糟心事他沒摻合過,想來也不敢吐露一個字的。


    “田嬤嬤,送馮大夫出去。”田氏衝田嬤嬤使了個眼色。


    田嬤嬤會意:“馮大夫請。”


    等一出去,尋了個僻靜地方就對馮大夫說了:“馮大夫那裏,有沒有讓人說不了話的藥?”


    馮大夫渾身一震。


    “馮大夫——”田嬤嬤話裏充滿威脅。


    馮大夫打了個寒顫,低聲道:“有。”


    田氏屋裏寂靜無聲,隻有幾個丫鬟簌簌發抖。


    不一會兒田嬤嬤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五大三粗的婆子。


    田氏抬抬下巴:“除了綠娟,其他的都帶下去吧。”


    撲通幾聲,幾個丫鬟跪了下來,砰砰磕頭求饒:“夫人饒命,夫人饒命。”


    “還不堵了她們的嘴!”田氏揚聲道。


    幾個婆子不知從哪抽出來的帕子,團成一團就把丫鬟們的嘴堵嚴實了。


    綠娟死死捂著嘴臉色難看,那種恐懼壓得她想尖叫,可又一個字吐不出來,仿佛她的嘴也被堵住了似的。


    然後她轉了頭,看著綠娥和嫣娘兩個通房。


    就聽田氏不滿地道:“綠娥也一起帶下去。”


    那一刻,綠娟心中的慶幸竟然把恐懼壓下去了。


    曾幾何時,她也偷偷羨慕過綠娥,同是夫人的貼身丫鬟,綠娥就攀上了老爺,將來有個一兒半女,一輩子的富貴榮華就有了,而她還是要在夫人身邊端茶倒水伺候人。


    可現在,她真的是無比慶幸沒有綠娥的膽子。


    見婆子靠過來,綠娥死命掙紮:“夫人,我是老爺的人,您要處置我,總要讓老爺知道啊——”


    抓著綠娥胳膊的婆子手就頓了頓。


    田氏聲音冰冷:“沒聽到我說的話嗎,還是說,你想代替綠娥?”


    那婆子再不敢猶豫,身上帕子用完了,眼睛一瞄,把桌上放著的擦桌布拿過來堵了綠娥的嘴,無視她的掙紮帶下去了。


    說了這些話,田氏累得不行,扶著田嬤嬤的手不停的喘氣,好一會兒才恢複了點力氣,指著嫣娘破口大罵:“你果然是個狐狸精,時時刻刻的散著騷味,這才幾天,你居然,居然勾引上了哥兒!”


    “母親!”三郎撲通一聲跪下,握緊了手中匕首:“您真的要兒子死在您麵前嗎?”


    那匕首尖上還掛著血珠兒,田氏是又氣又怕,連氣都喘不上來了。


    羅知雅嚇得跪在田氏跟前給她順氣,二郎抬腳就踹了三郎一腳,匕首脫手而出,摔到了羅知雅跟前。


    羅知雅下意識的撿起匕首,忽然起了身就向嫣娘奔去。


    “母親說的沒錯,你這樣的妖孽,隻有死了才清淨!”


    羅知雅舉著匕首向嫣娘刺去,嫣娘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匕首卻被人攔了下來。


    “三哥?”羅知雅一臉不可置信。


    三郎又羞又愧,不敢看嫣娘和妹妹一眼,攥著匕首跪到田氏跟前:“娘,是兒子錯了,不過她沒有勾引兒子,是兒子,是兒子——”


    喜歡上父親的女人這話,三郎死活說不出口了。


    還是二郎跟了一句:“娘,是三弟剛見了那女人覺得貌美,以為是您的丫頭呢,才鬧出這樣的笑話來。”


    說著捅捅三郎:“是不是,三弟?”


    跟父親的女人早已情愫暗生這種話,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


    三郎愣了愣,忙點頭稱是。


    “娘,兒子就是想找個貌美的屋裏人,剛一進門見了,以為是您給兒子預備好了的,這才犯了混,請您責罰!“


    三郎說著狠狠磕了幾個頭。


    田氏盯著兒子,又心疼又氣憤,雖明知事情恐怕沒有這麽簡單,卻不得不認了。


    就是羅二老爺怒氣衝衝的過來質問為何發作綠娥時,田氏也是忍著氣這麽說的:“前不久三郎讓我給他找個長得好點的屋裏人,偏巧今兒個他來探望我,嫣娘正給我喂藥。三郎就誤會那是我給他找的人了,說了句混賬話。三郎雖然是無意的,可那麽些人聽著,要是傳出去就是了不得的事。夜長夢多,我便做主把那些人處置了。”


    雖說是一場誤會,羅二老爺還是氣得不行,拿著皮鞭就去了三郎的屋子,把他狠抽了一通。


    三郎抑鬱在心,當場就噴了一口血病倒了,田氏更是病上加病,眼見著過年了,二房卻一下子病倒兩位主子,好不淒慘。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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