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甄妙把具體情況娓娓道來,羅天珵感覺此事應該和他二叔無關,隻是巧合罷了。


    饒是如此,要真出了什麽事也麻煩,就叮囑道:“甄四,照顧有身子的人本就要仔細,更何況你還是專門做吃食的。所謂病從口入,這有身孕之人,最怕吃到些不該吃的,你可要當心了。”


    見羅天珵神色鄭重,甄妙點頭:“我曉得的。再說我也不是廚子,大姐的一日三餐不用我伺候,隻是偶爾做些讓她開胃的小食罷了。”


    其實連小食她也沒做過幾次,來的這幾日,長樂院那邊隻要過兩回醋釀丸子湯。


    羅天珵低歎一聲:“無論如何當心些,若是可以,就盡早回去吧。”


    甄妙皺眉看他:“羅世子是不是知道什麽?好像會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的樣子。”


    羅天珵心中一跳。


    重生之事太過匪夷所思,是要永遠爛在肚子裏的秘密,萬不可讓人知曉。


    當下勾了勾唇角,涼涼道:“還不是某人到了哪裏,麻煩就跟著到了哪兒。”


    甄妙呆了呆,然後神情奇異的道:“羅世子,沒想到……你竟這麽有自知之明。”


    羅天珵臉色一黑。


    甄妙悄悄往旁邊挪了一步:“要是沒有旁的事,就回去吧,呆久了總不大好。”


    羅天珵一動不動,瞪著她。


    這女人,到處惹麻煩不知反省不說,對他英雄救美的事竟然毫不感興趣,簡直,簡直不可理喻。


    甄妙攏了攏銀鼠皮的鬥篷,還是覺得涼風從脖子鑽進來。


    唉,說得好好的,她的未婚夫怎麽又開始無理取鬧了。


    “既然冷,怎麽不多穿點?”好久,無理取鬧的人憋出一句話。


    甄妙差點翻了個白眼。


    她裏麵穿著襖子,外麵套著鬥篷,已經穿的圓滾滾了,畏寒,是現在這副身體太弱,沒法子的事。


    “去亭子裏吧。”羅天珵丟下一句話,先轉了身往回走。


    甄妙小碎步跟上。


    前麵那人又猛然停住轉過身來。


    “怎麽了?”甄妙嚇了一跳。


    羅天珵麵無表情:“我從來不會救莫名其妙的人。”


    甄妙一怔。


    這思路,她怎麽有點跟不上?


    羅天珵看得氣悶,更惱自己,莫名其妙的停下來解釋什麽。


    這樣一想,臉色越來越難看,一甩袖子走了。


    留下甄妙被冷風吹著,嘴張了又張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最後深深歎口氣,滿臉憂愁的提著裙角跟了上去。


    亭子裏,重喜縣主正和韓二公子下棋。


    甄妙見了,腿頓時覺得有千斤重,邁不開步子了。


    還是阿鸞理解自家姑娘的痛苦,扶著她走了過去。


    棋盤上,正廝殺的慘烈。


    重喜縣主卻還是注意到了甄妙,一邊盯著棋盤一邊道:“甄四,好好看我下棋。”


    六皇子抬眼看來,笑道:“看來甄四姑娘是高手了,不知比起令姐,哪個棋藝更高呢?”


    聽了六皇子的話,重喜縣主手中棋子差點掉下去,似笑非笑瞥了甄妙一眼。


    甄妙卻相當坦然:“六皇子說笑了。說到下棋,我是朽木中的高手才對。至於我二姐,她是比我強許多的。”


    說著心中有些納悶,甄妍是琴棋書畫樣樣皆通的人,但要說棋藝有多麽出眾,卻沒有的,至少不會被一個皇子特意拿出來說吧?


    猶疑間,就聽六皇子撲哧一笑:“甄四姑娘誤會了,我說的是你大姐,也就是如今長公主府的大奶奶。”


    重喜縣主執棋的手一頓,看了六皇子一眼:“六表哥也知道我大嫂擅下棋?”


    她是好棋之人,而甄寧沒嫁入長公主府前就是京城有名的閨秀,尤以棋藝揚名。


    當時她是盼著這位大嫂早些進門的,好時常切磋。


    可令人失望的是,等甄寧進了門,每次找她下棋,總是隻輸她兩三子,或者贏她兩三子。


    重喜縣主心知肚明,這正說明甄寧的棋藝比她高出一籌不止,才控製的這麽恰到好處。


    大概是為了不得罪她這個當小姑的。


    可是,她偏偏不喜歡。


    她喜歡下棋,卻從沒覺得自己就該下的最好。


    下棋,就該是純粹的下棋而已,一旦沾染了其它的東西,那麽就和其他俗物一樣無趣起來。


    更加無趣的,是下棋的人。


    甄妙則是因為自己誤解了六皇子的話有些赧然。


    關鍵時刻,親疏立現,在她心裏,確實隻當甄妍才是真正的姐妹的。


    “看來重喜表妹和甄四姑娘都不知啊,甄大奶奶不止會下棋,還會下盲棋。”


    瑪瑙棋子啪嗒掉下來,發出清脆的響聲。


    卻見韓二公子和重喜縣主露出如出一轍的激動表情:“當真?”


    “早些年曾見她和甄太妃下過。”六皇子不以為意的說道。


    在他看來,琴棋書畫,不過閑來無事打發時間而已,精與不精,又有什麽不同。


    甚至還不如甄四那一手好廚藝讓人動心。


    可對好棋成癡的人來說,卻大為不同了。


    他們這樣的人,聽到有會下盲棋的人,怎麽按捺得住。


    “大嫂竟從未說過她會下盲棋。”韓二公子喃喃道。


    重喜縣主清冷的麵龐難得有了糾結表情。


    然後把棋子一丟:“甄四,我們去長樂院。”


    甄妙樂得如此,該說的已經說過了,她本能的不想和六皇子這些人多呆。


    六皇子卻有些不滿:“重喜表妹,這裏有好酒好茶,又有梅花可賞,何不把甄大奶奶請來。”


    甄寧是已婚婦人,約束本就少些,這些人一起去長樂院不大妥當,可請她來賞梅,卻是無妨的。


    重喜縣主看六皇子一眼,淡淡道:“我大嫂近日身子不大爽利,受不得寒。甄四,走啦。”


    甄妙衝亭中幾人欠身施禮:“各位慢聊,我先告辭了。”


    路過幾株老梅,重喜縣主連折花的事情都忘了。


    還是碧翠抱著梅瓶猶豫了一下,匆匆折了兩枝梅花跟上。


    甄寧今日卻難受的厲害。


    都說懷孕滿了三個月就不會再孕吐了,可她已經兩個多月,怎麽反倒越發厲害起來了呢?


    “大奶奶,您喝口水壓一壓吧。”緋胭輕輕拍著甄寧後背。


    甄寧難受的心煩氣躁,不耐煩的揮手:“不要碰我。”


    又是幾聲幹嘔,甄寧抬頭:“翠濃去買鹽漬青梅,怎麽還沒回來?”


    “許是有什麽事耽擱了?”緋胭小心翼翼的道。


    甄寧聽了著惱:“她還能有什麽大事不成?”


    正說著,有丫鬟來稟告:“大奶奶,縣主和四姑娘來了。”


    “讓她們進來。”甄寧吐得厲害,有氣無力的道。


    臘梅的幽香傳來。


    本是令人愉悅的香味,甄寧卻臉色一變,扶著床柱吐的更厲害了。


    重喜縣主停了步子:“大嫂,怎麽這麽難受了?”


    甄寧抬了頭,臉色蠟黃,勉強露出個笑容:“妹妹來了,快坐——”


    說未說完又忍不住吐起來。


    緋胭看甄寧一眼,壯著膽子道:“縣主,我們大奶奶現在什麽多餘的氣味都聞不得。”說著眼睛落在碧翠抱著的梅花上。


    重喜縣主心思剔透,頓時明白了怎麽回事,歉意的笑笑:“是我疏忽了。大嫂,既然你不舒服,那我就不打擾了,改日再來看你。”


    “我這樣子讓妹妹見笑了,妹妹慢走。”甄寧鬆了口氣。


    她實在是沒有精力應付人了。


    見重喜縣主離開,甄妙走過去:“大姐,要不要我去給你做些吃的?”


    一聽到“吃”字,甄寧就反胃,忙擺擺手:“四妹不必費心了。”


    “那我就回西跨院了,大姐你躺下歇著吧。”


    甄妙離去不久,一個藍衣丫鬟進來:“大奶奶,大公子回來了,喝多了歇在了書房。”


    甄寧聽了皺眉,吩咐道:“去把醒酒湯給大公子送去。”


    今日韓慶宇出門會友,她是料定會喝酒的,早早讓人準備了醒酒湯。


    “噯。”藍衣丫鬟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緋胭垂著眼睛扶甄寧緩緩躺倒床榻上,一派沉靜。


    不一會兒藍衣丫鬟進來,臉色有些慌張:“大奶奶,白雪不知怎麽回來了,溜進了小廚房還打翻了醒酒湯。”


    白雪是甄寧養的一隻貓。


    昭雲長公主是養貓的,為了能和公主婆婆有話題,嫁進來沒多久,甄寧就養了一隻,起名白雪。


    時日久了,倒是養出了感情。


    隻是一有了身孕,長公主就發了話,說是貓啊狗啊對有了身子的人不好,不能養在身邊了。


    甄寧就專門派了一個小丫頭養白雪,離著主院遠遠的。


    “小廚房都是怎麽做事的!”甄寧沒有精力發火,緩了口氣道,“再去做來。”


    “大奶奶,做湯的婆子因為攔著白雪燙了手……”藍衣丫鬟硬著頭皮道。


    甄寧聽了胸口一悶,氣道:“我這一不頂用,你們一個個的就給我添堵!”


    緋胭忙替甄寧順氣:“大奶奶,您是有身子的人,別氣著自己。四姑娘不是會做醋釀丸子湯嗎,大公子還喝過兩次呢,那個也是能醒酒的。”


    甄寧這才臉色一緩:“緋胭,你去西跨院一趟,和四姑娘說做些醋釀丸子湯來,做好了就直接給大公子端去。”


    “噯。”緋胭清脆的應著,努力壓抑著翹起的嘴角。


    “對了,別和四姑娘說是大公子要,就說是我要的。”甄寧又叮囑了一句。


    她可不想落人口舌。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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