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瑾吃過早飯,就吩咐吉祥撿了兩樣自己做的點心放在食盒裏,提到那邊院子裏去。


    趙夫人正在用早膳。兩個丫頭正一邊一個地侍候,但見一個細心地用竹簽串起碟子上的一個肉包子,再用一根銀叉子在頂端支開一個小口子,另一個拎起一邊的一個小巧的壺,往裏灌醋。


    桌子上一字排列開七八個小碟子,每個碟裏都盛放著不同的調味品。


    木瑾微微一笑,走了進去。


    自尹管事她們三人來了以後,趙夫人的飲食就由她們接手了。聽幾個廚娘在那議論,都說見過講究的,真沒見過這麽講究的。


    凡是吃過的碗盤都必要用開水煮燙過,光那細紗布一天不知要用多少。看她們碼好一疊疊地堆放在一起,每次要用的時候,又要再燙一遍。


    還有那吃飯用的筷子、叉子、勺子等零零總總的一大堆......


    木瑾雖然已經見過幾次,但這回子見了這般細致的吃法,還是禁不住咋舌:“吃頓飯這麽講究!這趙夫人該是什麽樣的人家出來?”


    又想到她那兒子,喚作阿雲的,好像蠻隨意的嘛?不像是一家子......


    趙夫人抬頭見是木瑾,臉上浮起笑容:“瑾丫頭來了?”說著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木瑾眼尖地瞟了一眼,是雙銀包頭烏木筷子,放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相傳這種筷子能驗毒,葉氏也有一雙,但成色不如這雙好。


    她的目光閃了一閃,拿過一盤食盒裏的糕點,輕輕置於桌上。


    自己信手拈了一塊,填入嘴裏,嚼了兩下,一笑。


    一旁的丫頭看了一眼,正待伸手,趙夫人看她一眼,她縮回了手。


    趙夫人也拈起一塊糕來,放入嘴中,咬了一小口,讚了句:“不錯!很是軟乎!”


    木瑾順勢坐下,脆聲說:“是吉祥一早做得的。我覺得不錯,勝在新鮮,這才給夫人端了一盤子過來!”


    趙夫人微微笑著,吃了大半手中的糕點,就放下了,接過一旁丫頭手中的紗布,揩淨了手。


    她微闔目往椅子上一靠,立時,兩個丫頭一個端了茶來,另一個去拿銅盆。趙夫人抿了一口茶,漱了口,這才端過另一杯茶,笑著與木瑾說話。


    木瑾與她閑話了一會,倒是愉快!見尹管事端了傷藥進來,就告辭離開了。


    到得院子裏,主仆兩人相視一眼,吉祥誇張地撫了一下胸:小姐,這位趙夫人也......比我們夫人還講究。”


    又瞥一眼木瑾,見她笑看著她,逐大了膽子:“奴婢剛可是一直看著呢,就你們說話那會,那個姐姐打開一個盒子,裏麵一大堆的瓶瓶罐罐,我見她從一個瓶子裏倒了一點子東西在那茶杯裏,給趙夫人漱口呢。小姐,你說,就一杯漱口水,就要整這麽多瓶子,我約略數了數,至少有三十來種,天,這是要一個月不重樣麽?”


    木瑾聽得吉祥一番話,也不禁心下思量:是麽?這趙夫人雖穿得與一般的夫人太太並無兩樣......甚至還要樸素一點,但一個人長期養成的生活習慣是改不了的。不經意間,總要帶出那麽幾分來。


    見吉祥還在感歎,打斷她的話:“今兒我們去哪玩?”


    吉祥立馬住了嘴,四下一看,苦著臉:“可不敢了!就在莊子裏罷?”見木瑾搖頭,試探著:“要不,練琴?畫畫......”


    忽一拍手:對了,昨兒莊子上有人捉到一隻鳥,可漂亮了,去看看......”


    兩人往莊子後院走過去,那裏有一處泉眼,外邊用個圍欄圍著,四周用鵝卵石砌了一個五尺見方的池子,此刻正突突地冒著熱氣。


    周圍一圈花草油亮潤澤,靠近池子的幾株花明顯比那邊牆角下的開得旺。


    兩人繞過去,後麵有一處養著鳥雀,俱都是空籠子,兩人搜尋了一番,沒有!


    吉祥“咦”了一聲,鑽進小竹林裏去找,隻一刻,就跑了出來,哇哇叫。木瑾一見,也轉身跑了起來,一條半大黃狗,嗞著白森森的牙,氣勢洶洶地追來。


    兩人漫無目地跑了一會,木瑾停下了腳步,站著不動了。她發現它隻追吉祥,再一看吉祥手上幾根五彩的羽毛,大略明白了什麽!


    她看著吉祥跑了一會,方才開口:“快扔了手上的鳥毛。”


    吉祥聽話地一把扔了,果然,那狗停了下來,也氣喘籲籲地,一轉身,又跑回竹林子去了。


    吉祥心有餘悸地喘著氣說:“哪裏來的野狗?怎不轟了去?”


    剛才兩人一通尖叫亂跑,貴大叔早帶來了一莊丁跑了來。連聲問:“怎麽了?”


    吉祥叫了一聲“貴管事”,指著不停晃動的竹林子說了一遍,末了,抖著聲道:“真真是嚇死人,很凶的。莊子裏怎麽有這樣凶悍的狗?要是嚇著了小姐怎麽是好?”


    貴管事一聽,連忙抄起一旁靠著的一把禿頭掃把,握在手中,嘴裏吆喝著,靠近竹林子,隻三兩下就趕了出來。


    定睛一看,那廝嘴裏叼著一隻鳥腿,霎時明白了,氣得一掃把就掄了過去:“我的鸚鵡......叫你偷吃,看我不打死你,把你煮煮燉一鍋肉!”


    那狗隻叼著嘴裏的鳥腿不放,左躲右閃,硬是打不著它。在躲避掃把的時候,還不忘嚼吧兩下,竟然吃完了嘴裏的食物。


    木瑾在邊上看得有趣,也不害怕了。她拄著下巴,坐在一邊石凳子上,看那狗東跳西躍地領著貴叔兜圈子,是的,就是在兜圈子。


    看來這還是一條聰明的狗。


    老貴叔不依不饒地,也察覺到自己被這條半大小狗崽給耍了,惱羞成怒,招呼一直在旁呆看的莊丁:“還不快過來幫忙?楞著作甚?我今兒還不信了,我......”


    莊丁應了一聲,擼了袖子衝了上去。那條黃狗被兩人一前一後攆著跑了兩圈,背上被扔出的一快石子砸中,叫了一聲,弓起了背,突然停下腳步,齧著牙,對著那莊丁兜頭就撲了上去。莊丁不妨,被它撲了個正著,惶急之下,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忙護著個頭,叫了起來。


    它卻一個縱身,躍了下來,竟然朝著木瑾跑了過來。


    大家一聲驚叫,木瑾也駭得站起身子,欲要逃跑,卻發覺裙子被扯住了。


    低頭一看,黃狗正咬著她一角裙子,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她,似乎還搖了一下尾巴。她定睛一看,又搖了一下,雖然生硬了點,但真的搖了。


    她看了看不敢上前的貴叔他們,擺了擺手,說:“你先放開,我不打你”


    那狗猶豫了一下,嘴裏“嗚”了一聲。


    木瑾又說了一遍,她總覺得這狗通人性,能懂她的意思。果然,又僵持了一會,終於鬆開了,貴叔罵了一聲,就要衝上來,小黃狗一見,“嗖”地一聲,躲到了木槿身後,衝木瑾“汪汪”叫了兩聲。


    “貴叔!”


    木瑾製止了他,看著他:“這狗真是聰明呢。那裏來的?”


    老貴叔悻悻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小姐不知,這廝是我上次去鎮子上采買的時候,見到一個獵戶在賣狗崽子。想著莊子上需要養幾條狗來壯壯膽氣。剛好一窩四隻,我就全要了來。這狗開始還看著它個兒最大,想著必是條好的。睡知,它專吃生肉,不給就去偷。小姐你看,雞偷不到,就打上這鳥的主意。一個不妨,都被它吃光了。這隻鸚鵡還是前兒剛得的,現如今又叫它給吃了。”


    木瑾驚奇:“那鳥籠子那麽高,它也能偷了去?”


    莊丁忙補充:“這家夥鬼著呢,成精了都,它會自己開鳥籠子。”


    木瑾兩眼晶亮,轉身盯著靠在她腳後的小黃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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