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瑾呆呆地望著這個眉眼柔和的婦人,有一刻的怔忡。


    她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女子,到口的那句:“還請夫人移駕,我等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硬是賭在了喉嚨口,沒好意思吐出來。


    連雲緊跟著跨入,見木瑾隻盯著義母不出聲,拱手:“小姐,可是有什麽事?我們外邊說話?”說著,伸手示意。


    木瑾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一跺腳,隻得轉身出了門。


    站在門外等了一會,見連雲竟未跟出來。不禁探了一下頭,不提防,連雲剛一步跨出來,她唬了一大跳,忙往窗戶下一閃,退開幾步,又頓住,看著連雲,招招手:“你,過來”


    連雲愕然:“是叫他麽?”


    吉祥在一邊催促:“小哥,我們小姐叫你呢?”


    連雲隻得上前,離木瑾一步,站住……


    連雲連夜騎馬走了。那位婦人留了下來。木瑾問了連雲,隻說是遇到了賊人,母親受傷,丫環仆婦俱走散。


    這位夫人說話風趣,木瑾與她相談甚歡。知道她夫家姓趙,家裏是做生意的。前日那個青年是她小兒子,喚作阿雲。


    木瑾在莊子裏也有了伴,兩人白天在一齊下下棋,木瑾的棋藝很是爛,每次都輸得一敗塗地。但她偏偏喜歡下,趙夫人都耐心地陪她,並無不耐。


    木瑾發覺這位趙夫人博聞強記,懂得好多,根本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後宅婦人。


    第三天,那個阿雲才返回,並帶了二個丫頭並一個仆婦來!木瑾一愣:尹管事?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個仆婦可不就是樂萬金的尹管事?木瑾身為木秋時,自小就記憶超群,什麽東西隻要給她瞄過一眼就她都能說得八九不離十,陶姨娘曾說她若是男子,去讀書的話,定能考個秀才,舉人的回來......


    她看著尹管事對著趙夫人很是恭敬地稱“夫人!”對,恭敬,不,還有點敬畏的意味在裏麵。


    她心內默了一默,抬頭見趙氏依舊柔柔地笑著,又恍惚了一下......


    半個時辰後,連雲策馬奔騰在去往京城的官道上,雙眉緊鎖。


    此番事有蹊蹺,怎就義母一出了城,就遭人伏擊?這算得也太準了點。


    看對方的身手,個個都是練家子,他很快就被困住了。饒他一向自詡身手了得,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兩人向馬車節節靠近,雲天他們拚死抵擋,最後,熊大重傷,才拖得一點時間,他亦是拚盡全力,殺出重圍,才堪堪擊殺了那個領頭的黑衣人......


    他轉動著腦子,逐個排查,跟著義母出行的幾個侍衛俱已身亡。對方身手了得,出手陰狠,招招斃命,自己這邊也折了好幾個人,才能護著義母脫身……


    此番,任務沒能完成,真是沒臉回去啊!要不是義母腿上的傷委實重,那日,他原本可以再纏鬥一會,等來援兵,反包回去,順藤摸瓜,應該還能查出點端倪。


    他一路想著,看看天色,照著馬屁股猛抽了一鞭,馬兒噅叫一聲“嗖”的躥了出去......


    木瑾正在亭子裏,饒有興致地彈著琴,琴聲悠揚,飄到北邊小跨院裏。趙夫人抬起頭,“咦”了一聲:是瑾丫頭麽?


    尹管事點頭:“應該是。”


    趙氏聽了一會說:我們去看看,老悶在屋裏,憋得慌。”


    兩個丫頭忙攙了她出去,腿上的傷已經結痂,看著駭人,但所幸並未傷及筋骨。


    幾人出得小院,先是見到幾個仆婦,看到她們,打量了幾眼,又自低頭做事了。


    趙氏不由暗自稱讚:這家的規矩倒是不錯。像她這麽多天,因腿傷,今兒還是頭一遭出這院門。並未見她們不錯眼地盯著她們一行人看。


    循著琴聲,幾人站到了一座亭子前,但見木瑾正低頭歡愉地彈琴,眉眼歡悅,地上有牆外的梨花飛進來,紅衣少女,墨發飛揚,好一幅美人圖。趙夫人如是想,幾人俱不吭聲,隻怔怔地聽......


    正聽得入神,琴聲卻突然停了。木瑾站起身來,叫了一聲“夫人!”


    趙夫人笑著說:“攪了你的雅興了不曾?倒是我的罪過了!”


    木瑾雙眼晶晶發亮,看著趙夫人說:“哪有。瑾兒琴藝粗鄙,夫人肯駐足,已是萬幸!如能得夫人指點一二......”


    趙夫人訝異:“瑾丫頭怎知我會彈琴?”


    木瑾歪著頭一笑,看了一下趙夫人的手,凡是學琴的人,手都有痕跡,雖有護指套,但會影響音色。她一早就發現,這位趙夫人,指肚有層微微的薄繭。明顯是長年彈琴留下的。


    趙夫人微微一笑,也不矯情,自己也是有一段時間沒彈了,剛才聽木瑾奏了一曲,已是心癢癢。笑看了一眼木瑾,重新彈奏了一遍她剛才所彈曲子,曲調悠揚,清越,與木瑾相比,竟多了一股的韻味來。


    一曲彈完,木瑾雙手一拍,喜道:“夫人彈得真好!瑾兒自愧不如!”說著一步上前,扶起她,眨著眼說:“夫人指點一二?”......


    尹管事看著相談甚歡的兩人,又瞧一眼趙夫人的腿,心道:“少爺也不知現下怎麽樣了?可否到京?王妃傷得這般重,不知少爺有沒有危險?”又是擔心起來,琴聲聽在耳朵裏,也覺得索然無味了。


    她是昨天被少爺匆忙叫來的,說是夫人受了傷,要她先去幫忙照看兩天。她一聽,立馬就跟著少爺來了。


    一路上,看少爺皺著眉,她就沒多問,隻是看著少爺的臉,說了句:怎弄得這般......


    少爺的臉經常弄得她認不出來,她知道這是少爺經常在外行走,方便行事。


    可她就是老犯嘀咕:好好的一張臉,挺俊的一個孩子,搞得跟那戲台上唱大戲的一樣,花臉黑臉地變來變去。還好,自家夫人不在青州,不然......想到自家夫人那嘮叨的功夫,恐怕少爺也隻能望風而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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