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瑾帶著陶姨娘的歉意走出小跨院,望著那棵熟悉的梨樹,她禁不住抽了抽鼻子,那上麵綁著一架秋千,是她最愛的。雖隔了多年,她還是清晰地記得上麵紮了一截花布帶。因秋千繩子小時曾斷過一回,陶姨娘就與紅杏用布帶子編了繩子接上,記得是在左邊。她移目看過去,一愣,沒有。她揉了揉眼睛,近前,兩條繩子完好如初,這是怎麽回事?


    她糊塗了,跟在身後的陶姨娘見木瑾呆呆地盯著秋千架發呆,笑著說:“這秋千委實糙了點,讓大小姐見笑了。”


    木瑾轉頭看著小心陪笑的陶姨娘,心中一窒,生澀張口:“陶.......


    姨娘,這秋千不錯,是才剛掛上去的麽?”


    陶姨娘滿臉堆笑,伸手撫一撫秋千架:不是,好幾年了,你看這繩子都快磨斷了,得叫管事換一換。不然,回頭秋兒坐上去.......


    她笑一笑,眼裏是柔柔的笑意。木瑾怔怔地看著她,後背一陣涼意!這是怎麽回事?竟跟記憶中的不一樣。原先明明斷了一根繩子,她還嫌那布條不好看,又央著紅杏用紮發的絲帶綁了一個蝴蝶結,


    現下,竟然完好如初?


    一路上,她百思不得其解,冪冪之中,有些事情好像不一樣了。


    那鄭路平明日可還會來麽?


    她憂心忡忡地回到碧芸居。知畫擔心地看著她:小姐這是怎的了?巴巴地跑了一趟南跨院,什麽也沒說,又直通通地跑回來。滿臉地不高興?”她往後縮了縮,還是去找知書姐姐來,要不然小姐發起火來,還真是......


    忽想到四小姐木秋,心想這四小姐與小姐還真是姐妺,發起火來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


    木瑾靠坐在美人榻上,仔細回想著看到的木秋,那個決計不是真正的木秋。綠柳與紅杏是伴著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與自己情同姐妹,自己從來不舍得罵她們,更別提用藥汁去潑了。


    想到木秋可能也如自己,是換了芯子的,心下一哆嗦。


    是了,自己都成了木瑾了,那木秋肯定也成了別人了。觀今天情形,是一個脾氣暴躁之人,會是誰呢?


    “你是誰?”今天木秋指著自己也這般問,那目光簡直要吃了自己,好似有天大的仇恨般。


    忽腦中電光一閃:木瑾!是了,隻有木瑾才會這般憤恨,才會問自己是誰?


    她抖了起來,老天這是開得什麽玩笑?如果真是木瑾,那該怎麽辦?


    又想到前世就是木瑾害得自己如此下場,自己含恨離世時,木瑾正在昌盛候府做著她的世子夫人。她一縷芳魂離世,她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以後定是子孫滿堂的候府老太君吧?


    是不是她,明日鄭路平上門就知道了。她忽平靜起來,一絲恨意也湧了上來,既如此,明日且試她一試。


    第二日,木瑾早早地起來,知畫一早就被她譴到南跨院木秋那兒,去探聽消息去了。又派了知書尋了個小丫頭去二門上候著,看是否有一個姓鄭的人家上門求見夫人,如有,速速來回。


    自己則在房子裏,強捺著性子看書,卻是一個字不曾看進去。兩耳一直豎著聽著外麵的動靜。


    知書躡手躡腳進來換了幾回茶,見那茶紋絲未動。偷眼瞧木瑾,見她楞楞地盯著書本,她眼尖地發現,那書卻是一頁未曾翻過。


    一直到了快正午時分,小丫頭子才跑來回道,說有一個夫人模樣的上門,是不是姓鄭的不知,因門房還未曾詢問,夫人房裏的劉媽媽見了,就直接領了進去,現在正房呢。


    木瑾聽著小丫頭子的話,嘴角譏諷:夫人?原來都這會子了,還擺譜?鄭家還有下人麽?隻有一個老媽子罷!那還是因自小跟著王氏,不用出銀錢的罷?


    知書看了一眼木瑾,揮手讓小丫頭下去,叫了一聲:“小姐?”


    木瑾抬眼看了一眼知書:性格沉穩,做事周密,難怪能得原身看重,四個丫頭隱隱以她為首。人才也好,容長臉麵,麵皮白淨,鼻端有幾顆雀斑。眼睛細長,看人溫和。


    她略一思索,試探:“知書,你們四個跟著我的時間也不短,想必我的脾氣你最清楚不過。你說,鄭家今日上門找母親有什麽事?我要做點什麽?”


    知書驚愕抬頭,對上木瑾的眼睛,忙又低頭,心內驚疑:“小姐這是什麽意思?竟問她?小姐的脾氣向來捉摸不定,雖倚重她,但如今兒這樣的推心置腹式的交談卻不曾有過,都是直接吩咐了的。難道......”她心內一喜,這說明小姐是要帶她入昌盛候府麽?


    她笑著抬頭:“小姐,”卻發現木瑾兩眼直愣愣地盯著窗外,知棋正帶著一個婆子匆匆進來,那個婆子她認得,是陶姨娘身邊的金嬤嬤。


    金嬤嬤隨著知棋進了院子,到了廊下,候在石階下,焦急向裏麵張望。知棋進來,見木瑾與知書看著她,忙回道:“小姐,方才,四小姐忽然昏厥過去了,陶姨娘去回了太太,太太正在待客,管事一早去東郊莊子上了。陶姨娘急得不得了,叫金嬤嬤跟著奴婢過來請大小姐示下,趕緊去請個大夫來瞧瞧。”


    知書望了木瑾一眼,道:“杜鵑,喜鵲她們呢?既是四小姐病了,還不趕緊去請大夫,跑我們小姐這邊作甚?”


    知棋趕緊說:“喜鵲姐姐已經去了,可對牌在劉媽媽那兒,她方才出去給夫人辦事去了。喜鵲姐姐想著小姐這邊有對牌,所以……”她不安地瞧了一眼木瑾,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


    木府內院對牌隻有夫人那與小姐這兒有。照理說,四小姐病了,小姐的對牌可以用,但小姐一向與木秋她們並不親近,不耐煩拿這些瑣事煩她。可昨兒,小姐又特特去了南跨院......她這才大了膽子領了金嬤嬤過來。


    木瑾聽著知棋說完,麵帶微笑,心內卻是驚駭:是她。木瑾,一定是她。看來,她也回來了,而且清楚地知道今天鄭家上門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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