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望的二人默契的轉著駿馬,緩緩行至碧水河岸,身後是整齊有序的浩蕩腳步聲,前方是碧波蕩漾的湖麵,碧藍天空映在水麵,美的讓人忽視紛雜的思緒。


    二人下了馬,便將馬栓在柳樹上,馬蹄蹬著青草,噴著熱氣,一片和諧。


    “你怎麽來了?也不多穿一些。”


    短暫的沉默之後,仇晟平靜的問道,拔綠的柳條輕輕蕩漾在他身後,越發顯得他豐姿奇秀,神韻俊雅。


    甄月低垂著頭,再抬眸之時,笑容燦爛,聲音輕快如鶯:“阿仇,我來送你。”


    仇晟眸色一亮,抬起手試探的探向她被風吹的淩亂的鬢間,見她未閃躲,喜悅如浪潮般卷來,嘴角柔情淺笑。


    “不生我氣了嗎?”想起正陽關那日,她憤怒失望的眼神,還是讓他心有餘悸。


    甄月身子一顫,傷痛一閃而過,連忙抓住他退離的掌心,平靜說道:“阿仇,你一直都是知道的,不是嗎?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是會選擇站在你這邊,即便生氣,還是會選擇去原諒,去諒解。”


    感動從胸腔湧上來,仇晟頓時將她擁在懷中,那般的用力,“小月,謝謝你。”


    甄月靠在他懷中,悶聲說道:“我們之間不要說謝謝,但是以後我們不要欺騙對方好嗎?多給彼此一些信賴,多相信我。”停頓片刻,想了想,再次開口:“北墨淩一事,我並未做錯,卻還是忽略了你的感受,你也原諒我,好不好。”


    他擁的越發緊,像是把整顆心都掏出來,聲音沉甸甸:“傻丫頭,是我考慮不周,你重情重義,不願欠別人的,其實這樣也好,也算還清他的人情了,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你能留在我身邊,便是最好的恩賜,王平一事,我也是局勢所迫,未事先告知你,我們都不需相互歉意。”


    “小月,我答應你,有任何決策我都會告知給你,我們都不要彼此傷害了。”


    “恩,我們不要彼此傷害。”聲音悶悶的,“阿仇,因為我,讓你在朝中為難了,如今你集權換新,舉步艱難,卻還是為了我忍氣吞聲,又要去往前線。”


    “你不生我的氣就好,比起受他們譴責,我更怕你一氣不回。”


    仇晟輕輕放開她,看著她一路追趕而來帶著紅暈的臉頰,溫柔說道:“此番一去又不知是幾許,昨夜我前去尋你,又怕你還在生氣,所以未與你道別,還好今日你追來了,讓我見了你一麵,要不然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你一麵。”


    “小月。”聲音忽然沉重,又輕柔如絮,聽在人耳根癢癢的心安,“我知道你從小謹慎小心,固守一方,不願讓人輕易走進心裏,可你知道嗎,有些話不說,我怕再沒有機會說了……”


    大概是北墨淩不顧一切的行為讓他寢食難安,他也是男人,自然明白北墨淩的目的是什麽,這些年,他總是在等小月長大,等她長大,等她撲向他的懷抱。


    從麒麟坊再到東郯,對她情根深種,他無法忘記榕江上北墨淩眼神的挑釁與孤傲,也無法忘記她為他追來的身影,雖然心裏不暢快,但內心有個聲音,逐漸翻湧,無法阻擋,告訴她吧,再不說出口,又要等到什麽時候?


    “阿仇……。”


    甄月不知為何急忙打斷他,看著他鄭重的神情,又疼惜又無措。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仇晟接過話,微歎息一聲,執起她的手,望著綿綿山河,風吹進他深邃的眼眸,化不開千萬柔情,聲音輕輕傳來,像是泰山般鄭重的諾言,似水般深情,直擊她心底的柔軟。


    “小月,等我的鐵騎踏盡西南,統一山河,國土鞏固。”他忽的望向她,字字清晰,“你就嫁給我,可好?我以萬疆山河為聘,熾熱之心為禮,做我的皇後,好嗎?”


    微風吹過,綠柳四處飛揚,散發著奇異的光芒,璀璨耀眼。


    不知是風眯了眼睛,還是男人話中的柔情融化了她眼中的淡漠,眼眶氤氳,良久都說不出話來,隻覺整顆心被包裹的嚴嚴實實,暖暖的,又無比安心。


    她隻是異世界的一縷孤魂,得他相護,才在亂世存活,堅守著心中的信仰,以他的宏偉誌願為已任,她謹慎小心,在情路上畏畏縮縮,不敢奢求太多,更不敢全付而出,心房一日一日封鎖,漸漸變成了習慣。


    可是,除了麵前的男人,她似乎不會再去愛別人,既然他想要她的一句諾言,為什麽不願意給呢?心底的那份彷徨又是什麽呢?


    良久,她微笑著回望他,像下定決心般說道:“好,我願意。”


    “真的?”驚喜鋪天蓋地,聲音顫抖。


    甄月看著他因高興而發亮的雙眼,笑著點頭,霎時間,身子被他抱在懷中旋轉,天空宛若煙花燦爛,男人在耳邊的笑聲越發清亮,蕩開了她心中的彷徨,仿佛被他的喜悅所感染,她也喜笑顏開。


    其實往前走一步,未嚐不好。


    唇愛惜的落在她粉嫩唇瓣上,柔情蜜意,生澀婉轉。


    很多時候,人一旦放下所有戒備,赤裸裸的袒露在情感之中,往往總是被傷的遍體鱗傷,支離破碎。


    而此時的甄月並不知道,因為這場允婚,讓她日/後的情路坎坷萬分,痛不欲生。


    大軍離開兩天後,一直在西部尋找甄月的季簡玄等人才回到雍都。


    那日風和日麗,院子裏剛種的海棠花清香濃鬱,風依舊有些寒意,季簡玄衣衫單薄的站在院子外,臉上布滿風塵。


    甄月站在院內靜靜看著她,眸色幽深,二人相望,誰也沒有說話,共同的傷痛都隱在心底深處,一望便知各自的沉重。


    季簡玄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她消瘦的肩膀,沉重的說道:“見到你平平安安,我就放心了。”回住所前又告訴她,王平的屍體埋在了許歸城的支河邊上,王平生在柳州的一方小鎮,如今柳州在西郯疆土上,也無法將王平的屍體送回家鄉落葉歸根,便埋在了許歸城,懷江與支河相連,願他隨著清澈的河水能回到故鄉。


    那晚,她與季簡玄對著西南方點了青香,燒了冥紙,灑了一地的烈酒。


    二人席地而坐,對著殘月,對著逝去的人喝的酩酊大醉,迷迷糊糊之中,她似乎說了很多話,又似乎隻是低聲呢喃,待發覺之時已經淚濕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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