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兩個時辰就到江夏,是不是累了?”仇晟轉著韁繩,盡量離她近些。


    憂色的目光依舊停在黑雲上,半響過後,甄月才從心煩意亂中回神,答非所問道:“這個時辰他們應該遠離曆下了吧。”


    仇晟眸色一閃,波瀾不驚的眼眸深如夜色,有寒氣一閃而過,僅僅瞬間,卻也讓人看不出絲毫端倪,他依舊笑的溫潤,安撫道:“小月,放心吧,過幾日鐵驍軍團就會回雍都,西郯大敗,也不會因幾個難民而發兵,要是累了,就躺在軟榻上歇會。”


    甄月搖頭一笑,也不知是怎麽了,大概是突然離開,有些魂不守舍,精神錯亂,壓下心中莫名的狂躁,放下車簾,緩緩垂眸淺眠。


    簾子放下的刹那,隻見溫潤雅俊的男子,眼梢一抹狠絕,在清風中煙消雲散,不留痕跡。


    浩蕩的隊伍到達雍都之時已經是半月之後。


    繁華的街道,綠瓦紅牆,突兀橫出的飛簷,高高飄揚著商鋪旗幟,樓宇雕梁畫柱,精致典雅,沒有北瀛的冷肅壯麗,一片簡樸古色,女子們亭亭玉立,少年們飛揚青澀。


    百姓們紛紛讓道在兩側,交頭接耳。


    雍都背靠高聳險峻的衡山,左攏榕江,有清澈的江水之氣飄來,空氣沁人。


    金鼎宮作為雍都新建的別宮,沒有金碧輝煌的奢靡之氣,碧瓦朱甍,古色古香。


    四萬大軍在金鼎宮前下馬肅身,軍人姿色盡顯。


    甄月策馬在軍隊後麵,身旁是麵帶疲憊的扶子然,遠遠望去,富麗堂皇的宮門前,紅毯十裏,鑼鼓喧天,文武百官朝服禮拜,有高高的呼聲從宮前傳來。


    淮南王一身四爪蟒紋袍服,胡須修的極為整潔,難掩欣喜的與眾將領在正宮門口迎接。


    “晟兒。”


    先聞其聲,後見其人,眾人還未下馬,就聽一聲遼闊醇厚的呼喚,伴隨著郎朗笑聲。


    仇晟下馬先過安,才喚了一聲皇叔,叔侄二人幾月未見,絲毫不見外,來了個男人之間的擁抱。


    範穀一身赤羅朝服,飄飄然有古韻之概,闊步上前:“太子總算歸來,西寧之戰大震雄威,王爺天天念叨呢。”


    仇晟麵目舒展,說道:“範丞相,有個人你倒是要見見。”


    “小月。”仇晟回身輕喚。


    眾人的目光紛紛望過去,像聚光燈一般,甄月微微一愣,身側的扶子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衝著她彎眉淺笑,眼中帶著鼓舞。


    這一路上,從北瀛到東郯,扶子然早就將扶家隱藏的秘密告訴了甄月,心中多年的疑惑早就一一解開,甄月有時覺得命運弄人,總是有一隻神秘之手在背後撥弄著,她穿越而來,頂替了扶子月的一切,家人、仇恨、使命。


    走了漫長的七年,原來不過是為了昔日逃難顛簸的東郯皇子,兜兜轉轉,他們信奉的是同一個人。


    此時再見範穀,他似乎比一年前老了些,顰角有明顯的白發,眼角的細紋更加深刻,但一雙眼眸與一年前一樣清明。


    甄月畢竟不是扶子月,沒有過多的親情,唯一讓她放在心上的親人就是扶子然,她張了張嘴,一聲叔父卻怎麽也喚不出來。


    範穀神色複雜,有著激動的水光在眼中打轉,他欣慰的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你老了。”女子聲音平靜如水,卻帶起範穀一聲朗笑,範穀眸色溫和,點頭說道:“是老了,能在這個年紀與你們相聚是上蒼的恩德。


    一句真誠的內心話,慢慢將歲月的陌生消散,甄月清楚阿仇的用意,想讓她能重拾親情,不再如以往那樣孤寂。


    她轉過頭朝仇晟報以一笑,兀地,一道淩厲的目光霎時****而來。


    戎馬一身的權貴者,氣質沉澱,卓爾不群,深沉的眼眸望向甄月時帶著一絲審視,漸漸淩厲起來。


    第一直覺告訴甄月,這個淮南王不喜歡她,甚至是有些討厭,但她卻並未放在心上。


    “晟兒,走,皇叔在祁鎢宮擺了酒宴,替你接風洗塵,好好慶祝一番。”淮南王闊笑的攬住仇晟的肩膀,像個多年的朋友一般。


    仇晟今日心裏歡喜,也未察覺異樣,笑著頷首。


    文物百官、眾武將的身後是前來接風的家眷,女子們綾羅綢緞,脂香幽蘭,儀態端莊的聚在一處,其中姿色最為拔尖的女子,淺色羅裙,身段婀娜,淡藍的纓絡墜左右搖擺,顯得臉頰精致誘人,媚眼柔情,卻漸漸覆蓋上一層薄霜,隻因瞧見了心愛男子身邊比肩立著的女子,她雙手在袖擺下握成了拳。


    須臾間,所有人散了去,淮南王依舊攀著侄兒的肩膀,關心的詢問西寧的狀況,可眼梢的一縷寒光卻不輕不重的掃向身後的甄月。


    此女子沒有平常女兒家的嬌柔做作,一身素白衣裙,三千墨發隻是用一根雕花簪子束著,眉色清冷,眼神清澈的如同冰下的溪水,不染一絲世間的塵垢,可抬眸時,銳利的如同出鞘的利劍。


    淮南王自然是不喜歡甄月,他性格守舊,善於分清利弊,一個女子不在後眷中規規矩矩,還卷入帝國爭霸之中,隻會是紅顏禍水!更何況,晟兒一度要丟下郯國軍事,前往北瀛去尋她,種種原因都讓淮南王不喜甄月。


    夜色朦朧,燈火闌珊,清輝遍灑,遠處有絲竹奏樂聲幽幽傳來,睡蓮輕浮,有晶瑩的水珠點綴,嬌豔的百花收緊著花蕾,嬌羞的在夜色下淺眠。


    一方石桌,幾盞清酒,南方幾碟清口菜肴,世界一下靜謐,遠離了硝煙戰火,亂世疾苦,沒有人知道未來又有怎樣的風波陷阱等待著他們。


    “月兒,明日我要啟程趕往五靈山。”扶子然緩緩說道,一身書生卷氣。


    甄月執箸的手微微一頓,麵色平靜,說道:“好,到了五靈山記得給我寫信。”頓了頓,聲音盡量放的低:“大概需要多久?”


    不知為何,扶子然就是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回道:“七心金蟬的毒侵入他體內太深,一朝一夕是解不了的,如今又耽擱了好幾月,我回五靈山會立刻與師父研製解藥,每一劑藥大概需要一個月,服用幾年應該就會慢慢化解毒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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