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橫進屋時,將侍女續的茶端放在書案上,恭敬的說道:“太子,天色已晚,轎子已經候在外麵了。”


    仇晟依舊看著窗欞處爭豔的桃花,過了片刻,緩緩說道:“僅此一次,若有下次我絕對不輕饒,有些人你可以惹,可有些人你不可以惹,也不可以怠慢!”


    嘭的一聲,雙膝在地上重重一磕,陳橫精明,瞬間看透裏麵的利害關係,惶恐的說道:“屬下罪該萬死,有眼無珠,以後姑娘再來,屬下一定會即刻通報,不會有一絲怠慢。”陳橫一心想著皇城裏有哈赤斯公主,又與太子有婚約,雖知甄月非平常女子,卻也隻當是太子眾多女人中的一個,如今卻惶恐不已,他在太子語氣中聽出了怒意,哪還會將甄月劃為宮娟女子。


    “謹記就好!”


    甄月等人離開西寧時,已經是一日後,那天,燕語鶯啼,山巒被披了件薄薄的輕紗,空氣絲絲清冷,有屢屢清煙在遠處升起。


    甄月與仇晟佇立在道邊,寬寬的兩道有幾株小野花,在清風中左右搖晃,像極了調皮的孩子,身後是等候的義勇軍,沒有一絲催促,盡量不打擾二人。


    扶子然眉眼笑彎,心口積壓好幾天的憂慮豁然開朗。


    “春寒依舊,每天還是要穿暖和些。”仇晟一身磊落,眉目俊朗,將暗紅的披風落在女子肩上,細心的係著,修長的手帶動暖暖的風。


    甄月抿嘴淺笑:“西寧剛剛經曆了大戰,你也不要太過勞累。”


    “我知道。”仇晟靜靜的注視著她,好似永遠也看不夠,聲音如琴弦般好聽:“過些日子我就去接你,不要生病,不要逞強,等我。”


    “我又不是嬌嫩的小姐,放心吧。”甄月見時候也不早了,說道:“回去吧,有消息我會即刻給你寫信的。”


    走向不遠處的駿馬,翻身而上,整個人英姿颯爽,她揮了揮手,便與眾人躍馬揚鞭而去。


    塵土將霧靄掩蓋下,身影逐漸消失在地平線,仇晟其實有很多話要叮囑她,有很多想說的甜言蜜語,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他們好像一直在分離,沒有真正相守過,他總是在想,再等等,這一天不會太遠。


    可真正等到那一天時,早已是物是人非,無歲月可守。


    從西寧到曆下,路程不遠不近,越靠近曆下,壯麗的風景就越發凋零,一望無際都是光禿禿的山丘,荒廢的田園浪浪野草。


    趕到曆下時,已經是傍晚時分,昨夜剛剛下了一場春雨,空氣濕冷的很,馬蹄在泥土處濺起渾濁的水珠,酉時時分,天色就暗沉的下來,天空有烏雲堆積,隨時都會有一場暴雨而至。


    他們加快了行程,從官道到白華坡時,隻見遠處屢屢青煙,鼻尖嗅到了淡淡粥香。


    “何人!報上名來!”


    兵器聲霎時響起。


    “我們是西寧派來救援的!”


    唰唰的腳步聲驟然臨近,夜色漸暗,兩方人馬隔著一個斜坡對立著,紛紛審視,一個玄衣男子從陣營中走出,黑壓壓的影子印在他身上,看不清的輪廓,卻能感覺他的年紀極輕。


    “西寧派來的,為何我們沒有接到通知?”男子的聲音有一絲謹慎。


    “怎麽?我以為我這張臉就是最好的通知。”一個女子揚馬而出,遠處的篝火淡淡紅光灑在臉上,女子嘴角噙著淺笑,緩緩說道:“阿康,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姑娘……!!”木康麵色大驚,難以置信又帶著欣喜,他連忙揮著道:“是自己人。”


    身後的雲川軍紛紛收起警惕,將道路讓出來。


    此時已經臨近戌時,處處炊煙,一大夥人在分配著食物,隻見寬闊的白華坡錯落的堆滿了人,有躺在地上唉呼的病患,有餓的隻剩皮包骨的老人,有抱著孩子的婦孺,大批難民病患瞪著空洞的眼睛,見到來人,就如同見到奢侈的希望。


    每個帳子裏都睡滿了人,草蟲到處都是,正逢萬物蘇醒的季節,病菌瘟情像日益爆發的火山。


    木康有些局促,長靴上沾滿了泥土,臉蛋與七年前一樣細皮嫩肉,臉頰上總是帶著羞紅,他急忙換人騰出位子給義勇軍們安頓,又招呼手下準備像樣些的夥食。


    甄月見他們快揭不開鍋,連忙讓義勇軍將帶來的幾車糧食搬上來,木康見此,喜上眉梢:“姑娘來的正是時候,我們的軍糧都快吃完了,馬上就要斷糧。”


    “阿仇估摸著你這邊快扛不住了,所以讓我帶這幾車糧食過來。”


    “你們趕路應該餓了吧,來吃一些吧。”木康連忙招呼起來。


    臨時搭起來的木案,擺了一些清水般的粥,上麵飄著幾片肥肉,還有幾碟剛剛熱鍋的野菜。


    不大的木案圍了一圈人,木康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季簡玄見到攏在一起的難民,麵露憂色。


    “怠慢各位了。”木康說道。


    “兩萬人都要吃喝,你們扛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沒有什麽怠慢之說。”甄月端起清水粥細細喝著,早在集中營受訓時,每天都要餓肚子,對於麵前能飄著肥肉的清粥,已然覺得是不錯的。


    “戰亂紛飛,餓殍遍野,有一碗粥就不錯了。”扶子然咕嚕嚕的喝著,像是餓急了。


    “哥哥,你慢點喝。”甄月好笑的看著他。


    “我趕緊喝了去看看情況,曆下本就常年瘟疫,現在正是瘟疫蘇然的時節,我得抓緊時間。”沒片刻,便喝完了粥,溫柔的拍了拍甄月的腦袋,便抱著藥箱去難民休息地了。


    木康驚喜:“原來令兄是大夫,真是太好了,這幾日已經連著死了好些人,我們也束手無策,派人去請州縣的大夫,來來回回也要折騰好幾天,等大夫來了,人都死了。”歎出一聲無奈。


    季簡玄皺眉道:“曆下府尹就見死不救?”


    木康冷哼一聲:“這些貪生怕死的家夥,哪會管這些百姓的死活,隻趕出一萬難民已經是萬幸了。”麵目愧疚道:“本來我們救援人馬隻有一萬,又逢西寧危及,沒能保住曆下,真是愧對百姓,前幾日,有幾個百姓受不了饑餓就跑去讓曆下的守軍開城門,誰知被亂箭射死,我們僵持在白華坡也無能為力,隻能先緩住災情,等周城通行的文書下來,我們再來安頓這些難民的去處。”(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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