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盞茶的功夫,男子呼吸慢慢均勻,似乎已經睡著,甄月卻不敢離開半步,記得前幾次她趁著他貌似睡著後,剛剛起身,便撞見他睜開一雙寒星般的眸子,一絲動靜都能讓他瞬間清醒,甄月不免懷疑這男人似乎一刻都未熟睡,隻是在養神,並時時警惕著四周。


    她連連打了個哈欠,每晚都要半夜才就寢,雖然疲憊,心裏卻沒了以往的負擔,手上沾的鮮血少了,晚上睡的也踏實。


    鼻尖洋溢著似藥香非藥香,似檀香非檀香的清香,有點冷有點清新,有些像現代的薄荷味,甄月迷迷糊糊間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趴在紫貂榻上眯了起來。


    忽然,沙沙的腳步聲傳來,停在殿外。


    “坊主,是屬下。”清脆好聽的聲音滲透進來,讓人聽著如潺潺流水,不媚不嬌。


    甄月緩緩皺起眉峰,眼皮沉重,神情也慢慢匯聚,立刻察覺殿外有人,猛地彈起身子,撞上一個東西,耳邊傳來男子低沉的一聲悶哼。


    甄月捂著微疼的額頭,見坊主皺起眉頭捂著下巴,才驚覺是自己不知何時睡著了,剛剛毫無征兆的彈起,撞了他的下巴。


    甄月完全愣住,見他有些埋怨的望過來,更加忘記了請罪。


    門外的女子聽到悶哼聲,焦急的擅自推開殿門,見到裏麵踏上的男子跟坐在地上的女子,大眼瞪小眼,氣氛有些不一樣,登時,心中一股壓抑的悶氣跟驚訝慢慢浮現在臉上。


    “什麽事?慌慌張張的,沒讓你進來就自己進來了。”北墨淩皺著眉頭冷冷道。


    古雪芙一張俏臉黑沉了半邊,收起情緒,冷眼看了一下甄月,垂首道:“驚擾到坊主了,屬下有要事稟告,剛剛聽到屋裏有奇怪的聲音,就著急忘記分寸闖了進來,坊主沒事吧?”


    “沒事。”北墨淩眉梢微挑,眼中的埋怨慢慢消散,望著垂眸耳根開始發紅的甄月,緩緩道:“還愣在這裏做什麽?還不下去。”


    甄月渾身又是一激靈,就差沒敲自己的腦袋,連忙起身道:“是,屬下告退。”


    回身忽略古雪芙身上散發出來的敵意,倉皇而逃的離開寢殿,隻覺身後的那道犀利眼神讓她無處遁形。


    甄月來到庭院就開始捶胸頓足,怎麽每次碰到這個男人就方寸大亂,她自認自己冷靜淡漠,可次次都在他麵前敗下陣來,一時心中憤慨不已,更氣惱自己怎麽就睡著了!


    古雪芙一身翠綠長裙顯得人玲瓏透亮,麵若芙蓉,隻是眼神辛辣了些,可每每望向踏上的男子,便有藏匿的情愫滲透而出,雙眸溫和,當當瞧見男子嘴角似笑非笑,想起推門而入看見的場景,心中惶惶不安。


    “什麽事情?”北墨淩見她垂首不說話,一時有些冷暗。


    古雪芙回身一驚,連忙俯身道:“屬下該死。”續而上前小聲道:“是皇上來了。”


    “他來做什麽?張良怎麽沒有將消息傳過來?”北墨淩緩緩皺起眉頭,語氣如寒冬臘月。


    “是皇上偷偷出來的,一路隱匿了行蹤,現在在巨陽城的百家客棧,非要見主上一麵,否則不回北瀛。”


    周圍的空間瞬間降至森寒,北墨淩眼若寒星,沉吟片刻,冷冷道:“你先去巨陽城看著他。”


    古雪芙咬牙一副不願意的模樣,卻也不敢忤逆半分,垂眸回道:“是,屬下這就動身前往巨陽。”


    “還有何事?”北墨淩見她還不退下,淡漠問道。


    “回主上,屬下隻是擔心主上的安危,要不屬下飛鴿傳書催左殘速速歸來,下個月屬下還要趕往西域,這個甄月忠心如何還要嚴加考證,就這麽貿貿然放在身邊,屬下不放心。”古雪芙說服道,一副忠心進諫的模樣。


    一道銳利的寒光射來,如穿靶之箭,古雪芙渾身一顫,嘭的一聲,跪地道:“屬下不該妄自懷疑主上的決策,隻是…….”


    “行了!”北墨淩麵露不耐,語氣更冷了些:“僅此一次,你跟了我這麽多年,何時這般不知分寸,若再有下次,你就直接回北瀛。”


    “屬下知錯了!下不為例。”古雪芙額頭滲了少許汗水,手心一直緊緊拽著衣角。


    古雪芙離開寢殿時,手指甲早已滲入皮肉中,絲絲血跡隱沒在掌心中,一張傾城的臉龐皆是強忍的碎裂之色,卻因常年隱藏,而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頃刻就恢複一張冷漠嬌容,眼梢一抹狠戾。


    甄月見古雪芙落寞離去,才緩緩現身,雖然古雪芙情緒隱藏的極好,但甄月就是知道這個女子對坊主情感不一般,女人的直覺總是很靈敏。


    “進來。”冷慢的聲線從殿內傳出。


    甄月收回思緒,推門而入,見他早已從踏上起身,立在窗欞前,微涼的風徐徐而入,卷起他墨色的長發。


    “你去讓滕簡來一趟。”北墨淩語氣平常道。


    甄月卻從冷漠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寂寞,一時也驚訝怎麽會有如此的錯覺,可這種感覺在那個孤傲的背影中越來越清晰,想來是剛剛古雪芙帶來不尋常的消息。


    “是。”甄月領命後便急急前往殺雨樓。


    甄月離開殺雨樓已有四月,雖暫且脫離魄殺隊,身份卻被以往要尊貴,殺與樓通報的門庭侍衛腰板越彎越低,就差沒頭朝地。


    滕簡依舊一身墨黑長袍,容光煥發,渾身凜然的走在前頭,隻是瞟向甄月時眼神暗晦不明,帶著一番趣味,又帶著一番看好戲的模樣。


    甄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索性也就不揣測。


    “在四院可還習慣?”滕簡冷不驚的問道。


    “從你手下出來的人,哪有不習慣的道理。”甄月揚眉一笑,便給滕簡戴起了高帽子。


    “哈哈。”滕簡敞嗓大笑一聲,看她一眼:“去了四院也會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了。”


    “滕長老莫不是希望我盡說些欠揍的話?近些日子長老忙的人影都見不著,我這也是逮住機會好好聯絡感情,順道套些話。”


    “咦。”滕簡見女子眯著一雙眼,好似狡猾的狐狸,咦了一聲好奇道:“套話?你想知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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