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卿翻身上馬,對著目瞪口呆的歡兒喜兒說道,“你們抬了小姐,到側門,有人等在那裏,我有事先行一步。”


    程錦兒從轎子上爬起來,她長長的指甲在掌心掐出一排指印,她心裏的喜悅在剛剛聽到他的聲音時達到頂峰,隨即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紅紅的蓋頭滑落在地上,露出一張美麗的臉,一雙恨得發紅的眼睛分外顯眼。


    歡兒道,“姑爺怎麽也不還手。”


    喜兒說道,“那個男人好像認識大少奶奶。”


    程錦兒氣急了,對著轎外的丫頭和轎夫說道,“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啟程。”


    徐府側門隻有幾個丫頭等著,看見喜轎到了,放了小小的鞭炮,程錦兒扶著歡兒喜兒的手,朝江園走去。


    一路冷冷清清的,全無新婚的喜悅。


    歡兒喜兒在一旁憤憤不平的。


    薑令儀坐在廳堂,徐伯卿剛剛進院子。


    薑令儀看見他身上濕漉漉的,臉上有些青紫,她忙喚了書兒隨著徐伯卿去幫忙換衣服。


    徐伯卿站著不動,“你想不想知道二嬸那邊的情況,想的話,便跟我來。”


    薑令儀本來不想去的,可是她還是莫名其妙的跟在徐伯卿的身後進了書房。


    書兒識趣的等在門外。


    徐伯卿對薑令儀說,“左邊衣櫃裏,幫我拿一套衣服。”


    薑令儀便打開衣櫃找了一套,正要遞過去,一眼看到徐伯卿健碩的背,她腦子裏翁的一聲炸開了,“變態。”


    隨即緊緊的閉上眼睛。小臉紅成了蘋果。


    徐伯卿看著她這個反應,心裏一動。他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臉,可是在觸近她臉頰的位置停住了,他不敢造次,最後隻是接過衣服,披在了身上,“你不想知道,我的臉是被誰打的嗎?”


    薑令儀的腦海裏閃過一個名字。


    徐伯卿已經說道,“對,就是他,替你抱不平。”


    薑令儀聲音低低的,“你沒還手吧?”


    徐伯卿眸子一暗,“我一路在想,我告訴你這件事時,你說的第一句話會是什麽?果然和我想的一模一樣。”他自嘲的笑了笑。


    這笑聲聽起來十分的失落。


    薑令儀有些恍惚。


    徐伯卿又說道,“你可以睜眼了。”


    薑令儀掙開眼睛一看,徐伯卿已經換好了衣服。


    他目光深邃,“你想不想見他?”


    他害怕她說見,更害怕她說不見,他從來不知道他實際年紀,已經年過三十,竟有這麽一日,為了試探一個少女的心思而忐忑不已。


    薑令儀果然說道,“相見不如不見。還是算了。”


    徐伯卿心落到了最低處。他強笑道,“告訴一個你聽了會歡喜的消息,二嬸的孩子已經胎死腹中了,天瑞正給她施針,希望救活二嬸一命。”


    薑令儀聽了卻沒有任何喜悅的感覺,她看著徐伯卿,“她的孩子還是保不住,我什麽也沒做,姑母也什麽都沒做。可見天地輪回,報應不爽,隻是,再怎麽樣,也換不回姑母的孩子。”


    徐伯卿低聲安慰道,“都過去了。”


    薑令儀轉身便往外走,“你的新姨娘還等著呢!如何會過去呢?”


    徐伯卿隻得跟了過來。


    大廳裏,程錦兒蒙著粉紅蓋頭,靜靜地站在那裏。


    薑令儀朝靜雲看了一眼,靜雲便掀開了程錦兒的蓋頭。


    程錦兒在大廳裏不知等了多久,這時蓋頭被掀開,隻覺得眼前一亮,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首的薑令儀。


    薑令儀穿了大紅的裝束。


    薑令儀其實並不喜歡大紅色,覺得色彩太濃,然而靜雨卻是強行的給她穿了上去,“少奶奶,這是規矩,妾室進門,您要告訴她,以後隻有您才是一家主母,隻有您才可以穿這個顏色。”


    程錦兒看著上首的女子,雪白的膚色襯著大紅的衣裝越發的瑩潤如玉,那個女孩子坐在那裏,坐在那個原本屬於她的位置上,渾身都散發一種神聖的光芒,她想起的兩人第一次相見,她何曾正眼的瞧過這個女子,可是現在看著他們兩個人坐在那裏,像一對璧人一樣,程錦兒心裏湧現的不是自卑,而是妒忌,如火的妒忌。


    她看向了徐伯卿臉上的傷痕,恨不得質問薑令儀一句。這樣的鄉野女子憑什麽讓男人們為她爭風吃醋,打抱不平。


    程錦兒一直站著不動。


    靜雲提點道,“程姨娘,請給少爺少奶奶奉茶。”


    程姨娘?


    程錦兒還不太習慣自己的新的稱呼。


    她心不甘情不願的跪下給徐伯卿奉茶,“表哥,喝茶。”


    靜雲在一旁說道,“姨娘既已進了門,兒時的稱呼就要摒棄了,應該喚少爺才對。”


    薑令儀看著程錦兒,她想起了徐老夫人逼著她改口,沒想到一轉眼,這樣的一幕又出現在了程錦兒身上。


    程錦兒淚眼汪汪的看著徐伯卿。薑令儀微微一笑,便道,“姨娘已經叫慣了,以後慢慢改便是。”


    靜雨又遞了一杯,示意程錦兒給薑令儀奉茶。


    程錦兒端著茶杯,遞了過去,她也不說話,隻是捧著茶,薑令儀隻是笑著,也不接。


    程錦兒比薑令儀年長,姐姐兩個字她喚不出來。她自視比薑令儀家世尊貴,少奶奶幾個字她也喚不出來。


    兩人對峙了許久。


    徐伯卿隻是冷眼旁觀,並沒有出手相幫。


    程錦兒越發的委屈。


    她假裝手一偏,茶盞便掉落下來,茶也灑在了她的衣擺上。


    她柔柔弱弱的喚了一聲,“表哥。”


    歡兒喜兒忙在一旁幫腔,“姑爺,小姐一路趕過來估計累了,不如先回房。”


    靜雨在一旁不甘示弱的說道,“累了,就不用敬茶了嗎?”


    靜雲說道,“妾室進門,不給主母敬茶,則禮不成,是可以被退回去的。”


    徐伯卿看了薑令儀一眼,薑令儀的眼睛裏都是笑,似乎在等著看他怎麽做。


    徐伯卿隻是朝靜雨說道,“再給姨娘倒一杯過來。”


    靜雨十分嘚瑟的看了歡兒喜兒一眼,將茶遞到程錦兒麵前。


    程錦兒心不甘情不願的結果茶遞過去,“請喝茶。”


    薑令儀不接,“你叫我什麽?”


    程錦兒咬著牙道,“姐姐。”


    薑令儀繼續說道,“姐姐什麽?”


    程錦兒擠出一串淚珠,看了徐伯卿一眼,這才說道,“姐姐,請喝茶。”


    薑令儀這才笑道,“以後好好服侍相公,爭取早日開枝散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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