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冽和葉辰到達李梨家的時候,暮色四合,夕陽落到天邊,染的雲霞一片赤色。


    進入三樓,韓冽敲門,沒有人回應。他掏出工具,輕巧把門撬開,側身進入,葉辰將槍掏出來,背過身去再次掃視樓道一遍,跟著一起進去,將門輕輕關上。


    客廳的窗戶開著,風吹的窗簾飄動。屋子裏十分安靜,葉辰吸了吸鼻子,隱約聞到了……鐵鏽的味道。


    她連忙拽了一下韓冽的衣服,韓冽沒有回頭,但側手輕輕拍了她一下,示意自己知道。


    他們按照正常順序依次檢查了各個屋子,最後終於走到衛生間前。衛生間半透明的玻璃門關著,韓冽單手將門打開,血腥氣瞬間湧出,濃烈的讓葉辰滯了一拍。


    浴缸中淌著赤裸的女人,猩紅色血跡自浴缸蜿蜒而下。水龍頭沒有關上,溫熱的水還在不斷流淌,浴缸滿了之後就溢了出來,地麵上鋪著一層水漬。


    那女人仰著頭,脖子上插著一把銅色匕首。


    “是李梨。”葉辰看著那張蒼白驚慌的臉,然後撇開目光觀察插在她脖頸上的那把匕首,“這是……”她回過頭去看了一眼門外,“客廳架子上擺的裝飾品,一共一雙兩隻,另一隻還在架子上,這隻被凶手拿來殺了她。”


    “是,”韓冽俯身將水龍頭擰上,“沒有準備殺人工具,凶手十分自信,而且這樣的插入手法……”他湊過去仔細看了一下匕首插入的角度,“需要力氣以及熟練度。凶手是慣犯。”


    “我打電話叫暮歌過來做屍檢?”


    “來不及,法醫那邊需要的時間太多。”韓冽試了一下水溫,然後小心地撚起一瓣漂浮在水上麵的玫瑰花瓣,“熱水一直開著,水溫在三十七度左右,超過人體正常溫度,無法靠溫度判斷屍體死亡時間。花瓣外層的細胞壁,可以保持細胞不會因過度吸水而破裂,但熱水浸泡會破壞細胞壁,因此會失去保護作用,細胞因過度吸水而破裂,就導致了細胞液中色素滲出,顏色減淡,浴缸裏邊的新鮮花瓣都已經泛白了,這說明花瓣的浸泡時間至少在五個小時左右。”


    五個小時,葉辰默默換算了時間。


    韓冽直起身來,帶她出去,“對方有意留下信息,引我們找到李梨。李梨在小孩被帶走之前就已經被殺死,她並不是最終的結果,應該也隻是中間的過度,是找到下一個東西的提示。”


    “提示……”葉辰走回客廳,打量整間屋子。大概是因為記者的職業,房間比起其他同齡女性來說更淩亂一些。客廳中一些零碎雜物隨意堆放,書房更亂,一進去便是一整麵的照片牆,世界各地的照片無序貼在上麵,對著對麵整整一架書架,裏麵塞滿了書和本子。地上放著一摞一摞的雜誌,隻有書桌上簡潔幹淨,隻有一台筆記本,兩個相機,還有……


    “數獨?”韓冽拿起筆記本鍵盤上的那張報紙,數獨這頁被從報紙上單獨剪了下來,9x9盤麵上數字幾乎都被填滿,隻留著三個空。


    “如果是要用數獨留下信息,隻要一行一列即刻確認,三個的意思……”葉辰走到他身後,跟著看了一下,幾秒鍾時間,她舉起食指依次點過三個空格,“2,6,7.”


    然後她收回手在空中畫出三個箭頭:“立體空間?”


    三個箭頭組成了一個透明的立方體,她憑空想象出來,卻仿佛眼前有這個實物,抬手舉著它,透過空氣看到那個由2,6,7確定下來的紅點。


    這個點……是什麽意思?


    “不,”韓冽食指輕輕按住第三個數字,“隻有兩個。”


    “兩個?”


    葉辰一下子反應過來,她轉身幾步走出去,看那個殺死李梨的匕首,它原本放在客廳架子上,第二排……第七個格子。


    匕首,是凶器,也是提示。


    除卻7,剩下的是2,6.


    由兩個數字確定的,是書架第二排,第六列。


    葉辰打開書架,從那個格子中取出一個黑皮的厚本子。


    裏麵是李梨做的筆記,剪裁的各種新聞報紙,搜索的各色數據,厚厚的記了一本子。葉辰一頁一頁翻過去,第一個筆記已經是2008的新聞,根據李梨的年紀,大概是她大學時候開始記錄的。時間的印記讓紙張發黃,這樣往後翻下去,第六個新聞時,葉辰停了下來。


    “怎麽了?”


    韓冽本來在查看李梨的電腦,聽到葉辰翻書的聲音停下來,回頭看她。卻發現葉辰一張臉如失了血色一般。


    他快步跨過去,一手接過本子,一手撫住人肩膀:“葉辰?沒事吧?”


    誰知葉辰手指將筆記本抓的很緊,被韓冽這樣一拽,她整個人都向前一倒。


    葉辰一向是優雅的、從容的,韓冽沒見過她這樣……無力的時刻。他幹脆一把樓過人,另一手打開本子,看葉辰之前看的那頁。


    那頁上是一個2010年的新聞事件。講的是某位年輕律師,深夜死於槍擊。


    律師的名字叫做……譚相如。


    “相如……”葉辰忽然開口,她的聲音很低,莫名沙啞,仿佛是用盡了力氣的人,跋山涉水的,“取自詩經,‘秩秩斯幹,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鬆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無相猶矣。’,是祝福和希冀的詩。”


    “兄及弟矣,式相好矣,無相猶矣。”她低低地重複了一遍,然後偏過頭去笑了一下,那笑容卻很難過,甚至透過空氣隱隱地壓在人心上,“譚相如,他是我的未婚夫。”


    葉辰在b大學的物理,譚相如在同校學習法律,是他的師哥。


    那時她大二,他研一。


    葉辰自小有人追,等到大學的時候情況更甚,那些擺脫了高中學業壓力的男生們如狼似虎,每天都有人堵在葉辰宿舍樓下學狼叫。她的室友們能忍受這種情形的唯一理由,是那些傻乎乎的男同學每個月送她的零食,都夠開一家小型零食店。


    譚相如在這種嚴峻形勢下追到了葉辰,可他在那之前,幾乎比她還要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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