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劍方正寬直,看上去就像是一塊很厚的鐵塊,被段天道握在手中,向前一砸,便有大風起兮雲飛揚,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威勢,地麵的石礫都因畏懼亂滾而避。


    鐵劍砸鐵棍棍頭。


    鐵棍棍頭被砸扁。


    鐵劍砸鐵棍棍身。


    鐵棍棍身被砸彎。


    鐵劍下砸之勢似乎永遠不衰。


    鐵劍一直砸到那名修道者的身上。


    這名修道者連同身上的衣物頓時變成了無數碎片。


    段天道抬頭望向破空而至的那幾名古武強者。


    他右臂一振,手中的鐵劍從左向右揮出。


    這一次不再是砸,而是拍。


    拍蒼蠅的拍。


    拍蚊子的拍。


    那幾名像飛石般破空而至的古武強者被鐵劍劍風觸及,便變成了真正的石頭,遠遠地飛向原野四處,然後重重落在地麵上。


    片刻後。


    那幾名古武強者堅強地以劍撐地,站起身來。


    段天道麵無表情看了他們一眼。


    那幾名古武強者的眼睛裏流露出絕望與不可思議的神情。


    噗的一聲把胸腹裏所有的血全部噴了出來。


    然後就像被倒完後的水囊一般軟軟癱倒。


    倒在地上,癱成一片。


    他們身上的所有骨頭,都被鐵劍砸碎了。


    段天道渾身是血。


    都是敵人的血。


    血水順著盔甲的邊緣向下滴著,漸漸匯成一條血流。


    “周家周三郎前來領教!”


    周三郎一向對自己的劍道很是自信。


    知道要與號稱年輕一代天下第一的修道者段天道作戰,他很興奮,他一直都想看看這位段天道究竟能不能接自已一劍。


    所以他的聲音很是自信,非常驕傲。


    隨著這道聲音而至的,是一柄流光溢彩的飛劍,鋒銳細窄的劍身,就像是羽箭一般輕而易舉地刺破空氣與薄霧,呼嘯而至。


    段天道看著薄霧深處,沒有什麽情緒,沒有看那柄飛劍一眼,伸出右手。


    薄霧裏傳來一陣撕裂的聲音。


    就像是無數張紙,被有力的手指撕成了無數塊碎片。


    山穀前的天地氣息,似乎隨著這陣聲音,被生生撕開。


    霧裏響起一聲痛苦地悶哼。


    那柄呼嘯而至的長劍,突然就從周三郎的手中被奪,落向段天道的手間。


    段天道握住那柄飛劍,並沒有順勢捅進周三郎的身體,而是隨意的擲向身後。


    鋥的一聲,鋒利的飛劍,深深插進微濕的地麵。


    周三郎渾渾噩噩地站在那處,雙手空空,看他的神情,竟像是被嚇傻了一般。


    兩名修道者上前把住他的雙臂,以免他倒地不起。


    周三郎這時候才清醒過來,喉嚨裏憋出一道驚恐至極的怪叫。


    此時此刻,沒有人能明白他的感覺,眼睜睜看著自已苦修多年,視若生命的劍被搶走,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怎麽可能發生這種事情?


    對麵那個男人是怎麽做到的?


    他癡癡傻傻看著陰晦的天空,不時發出幾聲怪異的慘嚎。


    段天道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他隻是淡淡道:“修道不易,死一個就少一個,能活就活著。”


    越來越多的修道者慢慢的沉默的站上前來。


    段天道舉起寬直的鐵劍,指向密密麻麻的修道者們,左手負到身後。


    第二個向青峽發起攻擊的修行者,是名來自小北郡的小修道者。


    所謂小修道者,就是雖然家族並不顯赫,但卻是以武道立傳承,他家族的武道,走的不是一般路數,多年來在山野裏與凶獸搏鬥,增進修為,境界已然極深。


    隻要能夠在這場戰爭中,展現出來自已強大的實力,自己的這個家族自然一戰成名,能在當下打下一片立足之地。


    那名修道者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他舉起那把屠殺不知多少凶獸的沉重大刀,暴喝如雷,雙腳在原野間蹬出一條土龍,勢不可擋地向段天道衝去。


    速度奇快,竟連空氣都被震的嗡嗡作響。


    平原裏的修道者們,隻覺得眼前一花,那名修道者已經掠至段天道的身前,那柄大刀挾著無窮無盡的威勢便斬了下去!


    段天道的臉上依然沒有什麽表情。


    他舉起寬直的鐵劍,揮了出去。


    揮劍的時候,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顫抖。


    鐵劍與那名修道者的大刀在空中相遇。


    曾經斬殺無數凶獸的刀鋒,在鐵劍之前,渺小脆弱的像是紙片。


    喀喇一聲,沉重大刀碎成無數碎片。


    鐵劍繼續前行,看似輕柔平靜地拍在那名修道者胸前。


    轟的一聲巨響。


    那名修道者魁梧的身體,驟然離地,飛掠了數十丈,重重摔落到地麵上,竟砸出了一個深坑。


    片刻後,坑中響起一聲暴烈不甘的怒吼。


    那名修道者把手中的刀柄扔掉,憤怒地向坑外爬去。


    然後他重新摔回坑中。


    他怒吼一聲,再爬。


    他再次摔回坑中。


    如是者八次。


    終於爬不動了,有些惘然地跌坐到坑底。


    哇的一聲。


    開始吐血,血水是黑的,甚至還能看到一些內髒的碎屑。


    鐵劍的力量,透進此人強悍的肉身,震碎了他的五髒六腑。


    而這名修道者自已毫無察覺,直到他嚐試了八次站起,那些震動,才讓已經布滿無數裂痕的內腑,盡數裂開。


    就像那柄看似強大的刀一般。


    接下來發起攻擊的,不是一個人。


    是二十幾個人。


    也不是一把武器。


    是二十幾把各式各樣的冷兵器。


    晦暗天色籠罩的平原隻聞風聲淒厲,各種鋒銳的刃身照耀出各種燦爛的光芒。


    段天道看著破空而至的二十餘柄武器,把鐵劍插進身前的泥土,雙手伸向空中隨意捕捉,因為動作太快,顯得有些亂七八糟。


    但聽無數聲脆響。


    二十餘冷兵器,都被他抓在手裏。


    段天道的手掌並不算太大。


    也不知道怎麽能抓住這麽多武器的。


    那些武器橫七豎八握在他手裏,就像是驕傲到懶得打扮自已的孔雀,醒來無事隨意開屏晾翅,完全的亂七八糟。


    然後他把這些亂七八糟都擲到身後。


    插進濕軟的平原裏。


    隨著一聲大吼,然後響起的是無數聲的大吼!


    幾乎大半的修道者都湧向前去,向海浪攻擊礁石,拍向那個沉默的男人,無論同伴倒下多少,後麵的人依然在繼續。


    前仆後繼。


    無數隻手臂伴著鮮血飛向天空。


    無數具屍體被震向遠方。


    無數武器淒厲而至,然後變成廢銅爛鐵。


    無數把深深插在原野間的武器。


    樣式各異,氣息不同,有寬有窄,有鋒有鈍。


    但當它們插進地麵之後,便變得沒有任何區別。


    都是那般死氣沉沉。


    那是一片樹林,更像是一片墓群。


    段天道站在墓群之前,揮動鐵劍。


    他始終站在最開始的地方,一步未動。


    他的雙眉依然平斂,哪怕一瞬都沒有挑起。


    沒有任何令人震撼驚奇的表情動作,隻是平靜沉默地揮動著鐵劍,從第一劍開始一直到現在。


    他的身上染滿鮮血,血水淌過盔甲,他站立的原野被血水砸出了幾個清晰的血坑,就像是水滴然後石穿。


    他很認真,很一絲不苟。


    很認真很一絲不苟地殺人。


    越是如此,越發令人心驚膽顫,通體徹寒。


    原野上縱橫的氣息,漸漸稀寥。


    很多修道者被恐懼占據了身心,下意識的停止了進攻。


    人群裏忽然響起一道哭聲。


    不知道是哪個家族的修道者,竟被嚇哭了。


    然而此刻卻沒有人想著要去嘲笑那個人。


    因為看著段天道麵無表情的表情,和他手中那把正在滴血的鐵劍。


    所有人都很想哭。


    站在那裏的段天道,就像是一台永遠不會累的殺人機器,沉默堅決,永遠不會倒下。


    而就在呂偉這一方的修道者們信心盡喪,開始萌生退意的當兒。


    另一聲怒吼卻響了起來。


    接著是無數聲的怒吼。


    接著是三百穿著一致,神態一致,甚至高昂氣勢也一致的黑兵成員,伴隨著這無數聲的怒吼向這群已經喪失鬥誌的敵人衝了過來!


    士氣這東西,在兩軍對戰中是很重要的。


    重要到能讓一支五萬人的楚軍擊潰一支四十萬的秦軍!


    重要到能讓一致三萬人的楚軍擊潰五十六萬劉邦聯軍!


    所以說,在戰爭中,人數的多少,的確並不一定是獲勝的關鍵。


    最大的關鍵是自己的士兵要有士氣,有了士氣就會有氣勢,有了氣勢……


    就會贏。


    呂偉的人數不過是段天道人數的三倍而已,還遠遠比不上項羽當初敵人的數量對比。


    此刻的情形,是一支擁有士氣和氣勢的三百人,在衝擊一支隻剩下六百餘人而且全無鬥誌和戰意的隊伍。


    局麵一開始,就是一麵倒的。


    但問題是,敵人也沒有退路。


    當萌生退意的敵人發現他們根本沒有退路的時候,戰爭終於進入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段天道,釋小海,段天賜,這是一個配合默契的三人組合。


    釋小海就像是出了閘的猛虎般撲了出去,他用的是一柄刀。tqr1


    關刀。


    關刀上掛定風聲,就像是一隻巨大的,失了控的螺旋槳一路刮了過去,頃刻間對麵的修道者就被掃死一大片,就如同一把鋒利地小刀深深刺進膏腴豐滿的肉裏。


    好容易遇到一個能拚一刀的,釋小海手腕一轉,刀鋒匹練一般劃過,噗的一聲從那人的後頸切了進去,這一刀極狠,刀子斜著從脖子裏切出來的時候,脖子上隻還連著一層皮,那人連哀呼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腦袋便垂了下來,血瀑布一樣從斷了的腔子裏噴出來,在平原上塗抹出好大一片殷紅,那耷拉著腦袋的屍體還往前跑了幾步,才撲通一聲撲倒在地。


    段天賜也不含糊,他晃悠著手上的一根鐵棍。


    有一個紅袍武士揮舞著一柄彎刀砍向段天賜的肩膀,估計是覺得他年輕好欺負,段天賜順手一棍砸在那彎刀上,嗖的一聲,那彎刀被一棍子砸飛了出去,落在十幾米外,那紅袍武士的虎口立刻裂開,整條胳膊好像斷了似的提不起一點力氣。


    段天賜磕飛彎刀,順手一棍砸在那紅袍武士的頭顱上。砰地一聲,那人的腦袋就好像被狠狠砸碎了的西瓜一樣爆開。隻一棍,那士兵的脖子上頓時沒了個老大的東西,整個腦殼竟然被砸的四分五裂,兩顆眼珠子噗的一聲噴了出來,腦殼被直接崩碎,腦漿四處亂濺。


    段天賜一棍一個,頃刻間就把攔在前麵的幾個紅袍武士殺了個幹淨,剩餘幾個本想占便宜的隨即一哄而散。


    段天賜想要趁勝追擊,但是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他的目光,被一個嬌俏的身影吸引住了。


    在這場戰爭之中,所有人都穿著黑兵專屬的戰衣,偏偏她卻穿了條白裙,裙擺隨著她輕盈的動作微微揚起,看上去就像是一朵飄舞的花。


    “花如血花嫂子?”段天賜咽了口唾沫,花如血臨走前還專門說了,所有的女人都留在了海中豪客,處於嚴密保護之中?


    她自己為什麽偷偷摸摸跟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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