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範閑的話語,亞牧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就說唄,這有什麽值得糾結的?”


    “我這不是怕搶你的風頭嗎?”


    範閑訕訕地解釋了一句。


    亞牧皺眉道:“不過那些屍體和戰鬥痕跡還沒處理,會不會被人看出端倪?”


    範閑輕笑一聲,壓低了聲音說道:“沒關係,我就是想讓他們亂想,反正這京都的水已經夠渾了,再渾一點也無傷大雅。”


    “更何況,牧兄你留下的戰鬥痕跡過於駭人,不像是人力所能為。”


    “他們絕不會相信我身後站著一位不知名的大宗師,隻會認為是我故意布置成這個樣子……”


    亞牧皺眉道:“他們真會這麽想嗎?”


    範閑輕笑道:“放心吧,就算不這麽想,他們也會找出其他邏輯自洽的解釋。”


    亞牧了然道:“反正絕對不可能是大宗師對吧?”


    範閑笑著點頭道:“然也。”


    ……


    ……


    回到範府,範閑找到父親,將今日遇刺之事盡數告知。


    範建聞言霍然起身,眉頭緊縮,眼眸中似乎湧現出些許憤怒。


    但他最先詢問的,還是範閑有沒有受傷,這讓一向以為父親不在乎他的範閑感到些許溫暖。


    範閑笑嗬嗬地說道:“放心吧,有牧兄在,除非大宗師出麵,否則誰能傷我?”


    範建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而後沉吟片刻,開口道:“你先回房,我去查一查此事,最遲晚上,一定給伱個交代!”


    說完,範建便邁開腳步,朝著書房大門走去。


    “哎哎!”


    範閑連忙喚住範建。


    範建停下腳步,皺眉道:“還有什麽事?”


    範閑笑著說道:“牧世兄是隱世的九品高手,不為人所知,我想隱瞞下他的身份,對外宣稱那些刺客都是我殺的。”


    範建想了想,點頭道:“好主意,我知道了。”


    說完,範建再次邁開腳步,這一次,範閑並沒有阻止。


    ……


    ……


    推開房門,範閑回到了自己的臥房,那張俊美的臉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這是有什麽好事?”


    “怎麽笑得這麽開心……”


    亞牧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


    範閑先是一怔,而後轉身關上房門,笑著望向旁邊的亞牧:“沒什麽,我隻是忽然發現,自己這個便宜爹好像還挺在乎我的……”


    說到一半,範閑忽然意識到亞牧這一世沒有親人,於是又連忙轉移話題道:“不說這個了,我已經拜托我爹放出假消息,你的身份和實力絕不會被外人知曉。”


    “其實說出去也無妨吧?”亞牧瞥了他一眼,輕聲道,“有大宗師為你撐腰,豈不是更能震懾到那些暗中的覬覦之人?”


    範閑搖了搖頭:“震懾是震懾了,但我也別想娶到你弟妹了……”


    亞牧挑了挑眉:“為何?”


    範閑笑了笑,抬腳走到案桌旁,一邊提起茶壺,倒著茶水,一邊解釋道:“大宗師的存在,就是這個世界的核武器,其一言一行,足以動搖國事,震懾天下。”


    “我能娶到林婉兒,接管被皇家掌握的內庫,就是因為我隻是個私生子。”


    “一旦掌權,就隻能依靠皇帝,成為獨忠於皇帝的孤臣。”


    “但倘若我這個私生子背後還有位大宗師,那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


    “我的身份會從無權無勢的私生子,變成大宗師的代言人,權貴會重視我,皇帝會忌憚我,我再想接管內庫,迎娶林婉兒,就成為了不可能之事。”


    亞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有道理……不過你之前怎麽不說?”


    範閑將茶水端給亞牧,笑著說道:“因為之前沒必要說啊!”


    亞牧接過茶杯,皺眉道:“嗯?”


    範閑笑著解釋道:“你在我爹他們這些知情人眼裏,隻是一位隱世的九品高手,還遠遠達不到大宗師的威懾力,是你忽然說起了大宗師,我才這麽解釋的。”


    亞牧眉頭舒展,搖頭道:“搞這些彎彎繞……不知道我不擅長動腦子的事情嗎?”


    “少來這些!”範閑撇了撇嘴,羨慕道,“你隻是武力太強,所以懶得思考罷了,我要是有你這般縱橫天下的實力,我也不願意動腦子!”


    亞牧又搖了搖頭,剛想開口,忽然眉頭一挑,望向右手邊的窗戶。


    隻見窗戶悄無聲息地打開,一道身影從中鑽出,落在亞牧麵前。


    “五兄!”


    亞牧跟五竹打了個聲招呼。


    五竹沉默地望了他一眼,而後轉頭望向範閑。


    “給。”


    五竹伸手遞來一個折子。


    範閑愣了一下,一邊接過,一邊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麽?”


    五竹平靜地回答道:“監察院與刑部的聯名折子,準備呈交給皇帝,被我截下來了……”


    嚇!


    範閑臉色一僵,手指一抖,差點把這東西抖到地上。


    五竹繼續道:“我截下折子後,抄錄了一份,沒有動原本,你手裏那份是副本。”


    聽完五竹的話語,範閑這才鬆了口氣,沒好氣道:“五竹叔,你以後說話能不能說快一點,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嗎?”


    五竹微微一怔,疑惑道:“是嗎?”


    範閑歎了口氣,無力道:“不是,我開玩笑的。”


    說完,他端起折子,開始翻閱裏麵的文字。


    待看完後,他抬起頭,將手中的折子遞給亞牧,笑著說道:“那壯漢居然是北齊的八品高手,名叫程巨樹,據折子上所說,好像名氣不小……看來這下我也要出名了!”


    亞牧輕聲道:“監察院效率還挺高,這才多久,就搞清楚刺客的身份了。”


    範閑點頭道:“監察院直屬皇帝,監察百官,在京都行事幾乎無所顧忌,沒有那麽多條條框框,做事的效率自然會很高,不過這折子上隻寫明了刺客的身份,沒有其他情報,想來應該隻是一部分,更具體的情報還要等我爹晚上回來。”


    說著範閑用火折子點燃了房間的火盆,將手裏的副本扔了進去。


    “呼~”


    火焰升騰,吞沒了紙張。


    範閑轉身望向五竹,認真道:“謝了,五竹叔。”


    五竹沉默以對,片刻後開口問道:“需要我幫你殺掉幕後之人嗎?”


    範閑皺起眉頭,緩緩搖頭道:“不著急,先看看情況……”


    ……


    ……


    隨著牛欄街範閑遇刺的事件傳開,毫無疑問地成為了這個月裏京都最駭人聽聞的消息。


    慶國國力強盛,持平日久,首善之地的京都更是戒備森嚴,連尋常的殺人案子也極少見,更何況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街行刺戶部侍郎範建大人的公子。


    不僅如此,刺客甚至在京都動用了弓箭!


    這種肆無忌憚的行為,無疑觸犯到了朝廷的底線,慶國那些龐大的機構立刻開始運轉起來,沒花多少時間便調查出了這件刺殺案的‘真相’。


    而他們之所以能有如此效率,還多虧亞牧留下的那具完整屍體。


    此人名叫程巨樹,是北齊很有名氣的八品高手,一身橫練功夫刀槍難入,而且天生神力,真氣雄厚遠超同境界的其他八品高手。


    除此外,那兩名女刺客的身份也被監察院調查了出來。


    她們是一對姐妹花,明麵上是來自小諸侯國的殺手,實際上則一直處在北齊的控製之下。


    所以案情至此,似乎已經完全明朗——這起刺殺的幕後主使就是北齊國!


    京都百姓議論紛紛,不停猜測為何北齊會對範家公子出手。


    雖然範閑如今在京都有了些詩名,但畢竟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北齊為了刺殺範閑,居然動用了一名八品高手,兩名身為暗子的殺手,以及十幾名潛伏在京都,有引弓控弦之能的密諜。


    這不能不令京都眾人感到震驚。


    但更令他們震驚的是,在這般陣仗的刺殺之下,範閑居然將他們全部反殺了!


    隻是不知道,出手之人究竟是傳聞中的範閑本人,還是他身邊隱藏的某位無名高手。


    當然,無論事實是哪一種,範閑在京都眾多大人物眼中的武力威脅再次拔升了數個檔次。


    “監察院與刑部的聯名折子已經出來了,確認是北齊做的。”


    “後麵連著的那根線也已經拔了出來,正是之前與你有過緋聞的醉仙居花魁,司理理。”


    聽到父親範建的話語,範閑不由得愣了一下:“司理理?”


    範建歎了口氣道:“是啊,二皇子以為你與司理理姑娘之間有私情,所以將宴請的地點,安排在了流晶河上的醉仙居。”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醉仙居竟然是北齊密探安插在京都的暗樁。”


    “那司理理也不隻是花魁,而是負責收集權貴情報的北齊密諜……”


    “你今日前往醉仙居赴宴,途徑牛欄街的情報,就是從她那裏泄露出去的。”


    司南伯範建坐在書房的最上首,望著下方的範閑輕聲道:“我知道你對這次刺殺很是生氣,但這件事既然涉及到了北齊,那就是國事,後續的發展,你與牧世侄就不要插手了。”


    “不要插手?”


    範閑皺眉道:“被刺殺的人可是我,我連知情權都沒有嗎?”


    “老爹,你跟我說實話,這件事應該沒有你說的那麽簡單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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