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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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話有雲:“大年初一起五更,大年初二日頭紅。”如錦卻沒瞧見娘家有多麽紅火,倒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至少陳夫人瞧著她和蘇彥寧攜手到陳府的時候,眼紅了。


    當初陳夫人根本沒想到蘇彥寧會活過來,陳如錦這個衝喜的媳婦真的能在蘇府站穩腳跟。


    她畢竟是小家小戶裏頭的,沒見過大院兒裏的事情,自然就以為在大院兒裏頭,沒個細密的心思就站不穩腳跟,誰又曾想蘇府雖是世家,可老太太卻疼如錦。誰敢忤逆了老太太的意思。


    雖說老太太也是有自己的目的,可如錦終究是沒有在蘇府受到什麽苦楚。


    剛成婚那會兒蘇彥寧的身子不好,根本就沒有歸省。可現在如錦和蘇彥寧夫妻和睦,琴瑟和鳴,在陳夫人眼中尤為刺眼。


    但陳老爺卻幹脆親自出門來迎接。


    陳夫人氣急,自己的親閨女回家歸省的時候,老爺都沒有這般眼巴巴的出來,現在倒好,這陳如錦竟入了老爺的眼,讓老爺如此看重。


    陳夫人心裏頭鬧別扭,卻也亦步亦趨的跟在陳老爺的身後,直到陳老爺吩咐了丫鬟們把如錦和蘇彥寧送到花廳,陳老爺才冷著一張臉,指著陳夫人的鼻子說道:“給我仔細的伺候著,雖說寧王咱們是高攀上了,可如鈺畢竟是個妾室,自然比不得理國公府的嫡孫媳婦身份高貴。”


    “如鈺是咱們的女兒,你竟讓她受這等委屈!”陳夫人心中憤恨不平,僅僅的咬住雙唇說道。


    陳老爺悶哼一聲,“哼,我這張老臉不知道被踩了多少才讓如鈺成了寧王府的側妃。她不孝敬我,難不成反倒是讓我拉下臉皮來討好她?如鈺不是有身孕了麽,今年就不回來拜年,等她生了個大胖小子,莫說是過年的時候我親自出門來迎接,就是平日裏頭回來,我可不僅親自出來相迎。還親自給她端茶送水,倘若她肚子不爭氣,就莫怪我沒有生過這麽女兒。”


    陳老爺拂袖,快速的跟上去,走之前還是留了一句話:“把你那小心思全都收好,這是錦娘的命!”


    陳夫人站在垂花門口,手中的帕子被不停的蹂躪。她身邊的老媽子趕緊上前安慰著說道:“夫人莫要生氣,那陳如錦就算是理國公府的嫡孫媳又如何,還不是得叫您一聲母親,咱們就從了老爺的話,老爺的仕途,還得蘇家用點心呢!”


    陳夫人斜著眼瞧了半晌這老媽子,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不枉我把你從莊子裏招進府裏頭,嶽媽媽的心眼倒是實在,可比我以前那幾個在身邊伺候的精明。”


    嶽媽媽弓著身子。“是夫人教導有方。”


    ……


    才走到花廳。如錦便要求先去看母親,給母親上香。


    陳老爺聽了這話。眼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卻也笑臉說道:“應該的,應該的。”


    如錦看了一眼陳老爺,陳老爺趕緊吩咐了仆人去準備香燭,這才說道:“舟車勞頓,我讓下人泡了你平日裏愛喝的菊花紅棗茶,先歇息歇息。小坐一會兒如何?”


    “許久沒有見母親,實在是想念得緊!”如錦推辭。


    陳老爺的雙眉忍不住皺了一下,卻依舊順從如錦的意思,覺得下人們準備得差不多了,便請了如錦和蘇彥寧往裏麵的小祠堂去。


    小祠堂雖在宅子的偏僻處,但四周都有小徑通往這裏,平日裏也由指派的丫鬟小廝過來打掃,雖是偏僻,卻比如錦以前住的小院兒不知好到哪裏去。


    剛到小祠堂這邊,就見到四周綠樹常青,該是種的鬆柏之類的常青樹。


    小祠堂雖小,但剛來京城買下這座宅院的時候,陳老爺就把這個院子重新修葺了,作為小祠堂。


    蘇彥寧一路走來,倒是沒有見到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整個陳家宅子,也就是個三進院的小宅子,比不得蘇府。


    待到了祠堂,如錦倒是瞧見了自己母親的牌位,不過是放在最底層。


    也是,上麵的都是陳家的祖先,母親的牌位能在這裏,也算那姓陳的有幾分良心。


    如錦上了香,好生祭拜了母親,這才不舍的離開了祠堂,暗道往後離開了蘇府,定要自己給母親立一個牌位。


    陳老爺見如錦神色平靜,便說道:“你與你母親一同去內宅說說話罷,我與蘇大少爺有些事情要說。”


    如錦停下步子,駐足看了看陳老爺,又瞧了瞧陳夫人,突然又走回來了,笑嗬嗬的說道:“倒是忘了,陳夫人好歹是續弦,今日來小祠堂,也該給母親上一炷香,磕個頭才是。”


    “你……”陳夫人心裏頭猛的就躥出了一股子火氣。


    已經有四年都沒有人敢這麽跟她說話。


    卻聽見如錦繼續說道:“母親過世以後,陳夫人都沒有給母親上過香,好歹是姨娘抬成了填房,在母親跟前,畢竟還是個妾,怎會忘了這等重要的規矩,今日我倒是想起來了,陳夫人就順道把前些年沒有祭拜的,全都拜了罷。一年三個響頭,一年一炷香,正好四柱香,十二個響頭。”


    陳夫人也知曉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心平氣和的說道:“錦娘,莫要忘了,你母親過世的時候,已經拿了老爺的休書,老爺心地好,瞅著你母親娘家人沒了個蹤影,便把牌位供在陳府。倘若那休書還沒有到你母親的手裏頭,我自然要給你母親上香磕頭。”


    如錦的眼眸子直直的盯著陳夫人,卻瞧見蘇彥寧慢慢的往門口走出去,也不管蘇彥寧到底是去做什麽,目光重新聚攏在陳夫人的身上,隨後又看向陳老爺,說道:“她說母親被休了,也好,今兒我就把母親的牌位拿走,供到蘇府去,免不得每年都要跑上這麽一遭,倒是麻煩。”


    如錦的意思很清楚,今天她來,就是為了給母親上香,若是母親的牌位沒有在這裏,她根本就不想踏進陳府半步。


    “錦娘,我是你爹!”陳老爺也被如錦這些話氣得發昏。


    如錦置若罔聞,沒有得到陳老爺的話兒,直接又往祖宗牌位前一跪,繼續說道:“不孝後輩陳如錦今日來此給母親遷牌位,母親生前不是陳家人,死後也沒資格與陳家祖宗們同食香火,還請祖宗們諒解後輩一片孝心。”


    她說了這些話,快速的吩咐道:“楊媽媽、爾珠、爾英,還站著做什麽,怎麽不請了夫人回家?”


    陳老爺臉色一黑,這怎麽使得。


    他明知道自己這大閨女是恨透了他,在她的母親過世以後,他也沒做到父親的責任,若非真有這個牌位再次,陳老爺敢肯定,如錦恨不得跟他斷了父女關係。


    陳老爺趕緊扯著陳夫人的胳膊上前,陳夫人被這麽猛的一扯,一個趔趄,竟差一點沒站得穩。


    “還不快跪下給夫人磕頭上香!”陳老爺怒吼。


    陳夫人張了張嘴,看到陳老爺齜牙瞪目,雙眼通紅,縮了縮脖子,乖乖的跪下。心中卻實在是不服氣,今日可以說是她這十多年最憋屈的一天,沒想到當年那個畏畏縮縮,根本就沒有任何威脅的小丫頭,竟爬到她頭上作怪,她真真後悔斬草沒除根啊!


    陳老爺心裏頭憋悶得很,今兒竟然被自己的女兒被擺了一道。他悶悶的吼道:“還不給夫人點香。”


    旁邊的小廝才反應過來,趕緊給陳夫人點了一炷香。


    陳夫人憋悶的拿著香,在蒲團上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頭。旁邊的人正要過來拿香,卻聽到如錦輕輕的說:“這可不行,陳夫人,母親生前您好歹是姨娘,雖說母親過世了,但你也是填房,竟這般沒個規矩,連個頭都磕不好,真真枉費了母親對你的照顧,就不怕晚上的時候母親到你床頭說理麽?”


    “楊媽媽,您教一教陳夫人該如何磕頭!”


    楊媽媽走上前,神情肅穆,作勢挽了挽袖子,“陳夫人,奴婢失禮了,您素來寬和,莫要與一個下人計較。”


    說著,張開手指,正往陳夫人後腦掃按下去。


    “等等!”陳夫人雙眼流露出恨意。


    楊媽媽停下了步子,站在陳夫人的身後,就等著陳夫人趕緊磕頭。


    如錦微笑的看著陳夫人,反正在她出嫁的時候就已經撕破了臉麵,又何必現在給臉。


    陳夫人立直了身子,揚聲道:“妾陳周氏祭拜主母!”


    說完,陳夫人咚咚咚的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響頭。聲音很響亮,如錦滿意之極,點點頭。


    陳老爺才揮了揮手,讓下人把陳夫人手上的香拿過去。


    陳夫人正要站起來,卻又被如錦叫住,“陳夫人莫要忘了,還有前三年的頭沒磕。”


    陳夫人雙目直直的盯著如錦,真真恨不得扒了如錦的皮,吃了如錦的肉,可瞧著陳老爺根本就不幫忙,顯然是默認了如錦的胡鬧。


    如錦滿臉笑容的看著陳夫人,陳夫人也隻好咬碎了銀牙往肚子裏咽。


    接連十二個響頭磕下來,陳夫人的額頭竟青紫一片,頭暈眼花的被嶽媽媽扶起來。


    陳如錦這才又歸正的磕了三個響頭才起身。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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