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被深深震撼了,怪不得她今天一進來,就心事重重。我想,這樣的女孩,真是了不起,當今社會上,恐怕不多了。我越想越覺得她可愛,於是心裏就產生了一股想幫助她的強烈衝動。其實,我自己也不富裕,身上隻有媽交給我的一千多元錢。


    “但第二天她卻遲遲不來,一直到醫生來查房了,還沒有到,我心裏比她媽還焦急。直到中午時分,她才滿頭大汗地趕來,拎了一手的物什。她一來到她媽的病床前,就極力掩飾著不安,親切地說:媽,醫生查過房了沒有?


    “她媽從她臉上看到了一切,沒有吱聲,隻顧抹著眼淚哭泣。她卻強忍著要奪眶而出的眼淚,轉過臉,對那個阿姨說:謝你了,阿姨。阿姨上上下下打量著她,見她眼睛熬得紅紅的,滿頭的汗水,一臉的疲憊,心痛地說:這孩子真好。說著也忍不住,眼睛紅了。


    “這時,一個醫生來喊她,她就跟了出去。許久不見她回來,我心裏空落落的有些掛念。開飯時間到了,我出去打飯。經過內科病房辦公室的時候,我禁不住往裏看了一眼,她正靠在裏邊的門框上哭,身子一抽一抽的。


    “我停下腳步,靠近來聽。隻聽裏麵一個醫生對她說:你媽從腎盂腎炎,轉成了尿毒症,病情很嚴重,但沒錢,我們也沒辦法……原來這樣!我驚呆了,腳步像長住了一樣,怎麽也邁不動了。


    “她哭了一會,呆呆地走出來。從我身邊經過,眼睛紅紅的,沒有看我。她站在過道裏,偷偷抹著眼淚,不敢走進病房裏去。看著她一聳一聳的背影,我心裏一陣激動,就鼓起勇氣,大膽走上去,輕聲對她說:我,還有一千元錢,你先拿去用吧。說著,我就從口袋裏掏出錢,遞給她。


    “我以為她會拒絕的,卻沒想到她身子一震,止住哭,轉過身,睜著淚眼看著我,感激地說:那,就謝謝她了。她能這樣對我說話,我好高興。


    “她又說:今天一早,我去問廠裏借錢,老板讓我去問老板娘,我馬上趕去求老板娘,老板娘猶豫了好一會,最後推說沒錢,硬是不肯借給我。錢沒借到,時間倒被拖晚了。她說完,就迫切地從我手裏接過錢說,過幾天,我借到了,就還你。說著,她馬上轉身,走進病房辦公室,對剛才那個醫生說:耿醫生,給我媽開藥吧,我借到錢了,我馬上去交住院費,去買藥……我在門外聽著,眼淚刷一下就湧滿了眼眶。


    “第二天,她風塵仆仆地趕來後,用眼神將我招到外麵的走廊上,萬分難堪地對我說,真是不好意思,這錢,再過幾天還你。我連忙說,不用急。後來,她一直沒能還上我的錢,卻跟我親近了起來。於是,我們便像一家人一樣,互相照顧,我照顧好爸,就搶來搶去幫她照顧媽。她有事回去,也放心地把媽托給我,我心裏別說有多高興了。


    “那天晚了,她沒有回去,睡在她媽的腳邊。我睡在我爸的腳邊,我們靠得很近。我聞到了她身上,一股奶油一樣的香味,聽見了她均勻的呼吸和心髒的跳動,我心裏說不出的溫馨和激動……漸漸地,我的心被她整個地占領了,一天到晚,腦子裏全是她的影子。是的,我隻要一看到她的身影,一想起她,心裏就如吃了蜜糖一樣地甜;隻要跟她對視上一眼,我身上就充滿了力量。我爸也暗暗鼓勵我追她,說她是個難得的好姑娘。


    “但最後,她還是沒有看好她媽的病。她媽出院後,隻過了幾個月,就離開了人世。我永遠也忘不了她媽,臨終前拉著我的手,對我說的那句話:小江,我們,連累了你,可,孫小琳,是個好孩子,你要,照顧好她……我熱淚盈眶,拚命點頭。


    “她媽能這樣說,就是對我的信任和認可。從此以後,我就感到肩上壓上了一副千斤重擔,感到了一個男人的責任,不再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了。


    “她媽死後,她哭得死去活來。盡管我們還沒有正式確定戀愛關係,但我拿了三千元錢去幫她,她就同意,讓我以正式男友的身份,為她媽披麻戴孝。她真是一個孝子,這一點也讓我感動不已。她媽剛病故,她爸的病又加重了,躺在床上不能動。平時,都是她一個人侍候他吃喝拉撒……這真是太難為一個女孩子了。


    “可她卻這樣常年累月地堅持著,沒有半句怨言。她爸的大腿,一直在撕心裂肺地疼痛,一痛就是一身大汗。為了減輕她爸的痛苦,她一有空,就絞了熱毛巾為她爸敷腿,用手小心翼翼地,幫他擠腿上的膿水。再讓他服止痛藥。她把所有的錢,都化在了給爸買藥看病上。她爸看不過,經常不肯服藥。


    “那天,她爸見她端了痰盂出去,就抓住我手說:我前世作了什麽薛啊?生這怪病,連累了你們……你們不要給我看了,就讓我死吧……說著,他用手拚命拍打自己的胸脯。我嚇得不知怎麽辦好。她馬上奔進來說:爸,你怎麽啦?不要這樣好不好?她爸才像個聽話的孩子,慢慢平靜了下來。


    “隨著接觸的增多,我越來越愛她了。那次在她家的灶背後,我一衝動,就大膽地抱了她,吻了她。我生長這麽大,第一次吻了一個女孩子,別說有多激動了。就是這一個令人難忘的初吻,讓我作出了一個重要決定:我要出去打工掙錢,治好她爸的病,讓她過上幸福的生活。過了一個星期,我就瞞著我的爸爸媽媽,偷偷走出村莊,到城市裏來打工了。


    “到申城學做油漆活,我比較順利。先是跟豐振平學,隻吃飯,沒工錢。學了兩個月,豐振平就讓我給他做搭手,當小工,一天五十元。三個月後,他見我進步快,能獨立作業了,就給了我每天八十元的大工錢。後來豐振平接不上活,放我到其它包工頭手裏去幹活。這期間,我從來沒與別人吵過架。我幹活,人家給錢,大家相安無事。


    “就有一次,我接不上活,休息了幾天,就呆不住。我一直想著我女朋友,一想到她,我身上就有了拚命掙錢的動力,就到處找活幹。可找來找去找不到,我真想回去看看她,卻又不舍得來回幾百元的路費。我就坐到街邊,去攬私人小活幹。


    “一連坐了幾天,這天上午,一個養著一條寵物狗的少婦來到我麵前,看看我說:你會做油漆?我說不會,怎麽來攬活?她就領我去她的別墅。她的別墅裝飾時間長了,牆皮斑駁,有些地方還發黴變黃了,很難看。她問我,刷一遍內牆乳膠漆,要多少工錢?我算了算說,一千八百元。她說一千五百元吧,做得好,我給你獎勵。我就開始幹起來。為了獨自掙這份工錢,我沒有請人幫忙,一個人幹。我幹得很認真,很辛苦,有時晚上也幹。


    “這個女人三十歲左右,漂亮慵賴,臉色蒼白,身材豐滿。她好像不上班的,成天遛著狗玩,不見她有老公和小孩。但她有個英俊的小白臉,經常傍晚下了班來,晚上十點多鍾以後,再匆匆回去。小白臉一來,就上樓窩進她的臥室。一會兒,樓上就傳來那種激動人心的聲音。小白臉年紀比我略微大一點,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但長得很帥,不知是做什麽的,戴著一副金線眼鏡,有點書生氣。看得出,那個女人被他迷住了。眼睛一直水汪汪地看著他,為他精心做吃的,有時,她走路還緊緊地貼著他。有時,我在一旁幹活,他們卻在肆無忌憚地說笑,然後上去幹那種事。


    “有個星期天,我正好在他們臥室的樓下,做天麵上的油漆。他們不管樓下有個小夥子正在幹活,隻顧放縱地戲笑打鬧,我都聽得清清楚楚。到激動處,那個女的像哭一般地尖叫起來。不怕你見笑,我聽了,也激動得不行,竟然不小心從高凳上跌了下來,跌在下麵用舊被單罩著的雜物上。我身上被幾樣硬物硌疼了,有幾處被硌得像火燒似地痛。我忍著痛,許久才爬起來。撩開被單一看,下麵一隻精美的鳥形鬧鍾,被我壓壞了。我趕緊把它藏好,坐了一個多小時,才忍著疼痛,繼續幹活。


    “我起早貪黑地幹了半個月,終於幹完了。我就讓她來驗收,她把那個小白臉叫來一起看。他們看來看去,挑不出什麽毛病,那女的就開始給我結賬:活幹得不錯,我獎你一百元錢。我很高興,說了聲謝謝。可她突然將好看的眉頭一擰,又說:但有獎也有罰。她跌壞我幾樣東西,特別是那隻鬧鍾,我要扣錢。“我緊張地說:扣多少?她說至少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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