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妙這半日情緒大起大落,還是今世重生以來第一次,可聽到七戒這話,卻反倒平靜了下來。


    見她臉色未變,眼中也並無什麽情緒,七戒心中更是疑惑,但他卻並未停下。


    “我剛出生就被丟到化樂寺,直到五歲被發現有慧根,才開始修煉。不過到了十歲時,卻莫名其妙練出了魔氣。你也知道南風大陸對魔修的態度,寺中雖也並未將我趕出去,但是在門內處境卻十分尷尬。”


    化樂寺在北域地位崇高,也是整個南風大陸的修佛聖地,雖說佛修大多心懷慈悲,憐憫蒼生,但七戒的處境楚妙也能想得到一二。


    “其實,我也是前幾年才知曉我爹是誰。”


    “我自幼在寺中長大,師兄師叔們對我都有些冷淡,隻有悟明師祖一直待我極好。”


    說到悟明,七戒臉色更加和緩,語氣中也多了幾分尊敬。


    “我一直知道自己怪異,平日裏雖裝作不怎麽在意,心裏還是有些難過。悟明師祖怕我徹底走入魔道,便將我爹的囑托告訴了我,可我聽後卻反將心中壓抑的怨氣徹底激發了。”


    七戒也不知道為何會對楚妙說得如此詳細,在心中憋了多年,還是第一次向人訴述,他並不反感這種感覺。


    “我這才知道,原來我爹也曾是化樂寺弟子,因被人陷害,遭到玄德宗、甚至整個北域的唾棄,寺中為了平複各方怒火,隻好將他放逐門外…”


    “佛修做事一向不願趕盡殺絕,總是要給人留一條生路,所以我爹就在明裏暗裏的掩飾下逃到了西沙大陸。”


    “西沙大陸對道修、佛修或者妖修都沒什麽顧忌,我爹過去之後便一直潛行深山修煉,完全不問世事。就是無論如何都難以進階煉心期。”


    “後來他為了尋找契機,隻好入世在西沙遊曆,卻惹上一個元嬰女魔修,吵著鬧著要他還俗,與她結為道侶。”


    “我爹自然避之不及,草草尋了個洞府閉關進階,卻由於心魔纏身,差點死在洞府,幸好那女魔修喜歡纏著他,這才發現他狀況不對,費勁將他救了回來。”


    “你也知道,魔修也好邪修也罷,都是吸收靈氣運轉功法,但靈氣入體後都會因功法之故變為死氣或者魔氣。可那女魔修一心急,全然忘了這茬,我爹被她這一攪,體內存下不少魔氣。”


    “按理說他佛力深厚,若是遇上魔氣,不在體內鬥個天翻地覆爆體而亡,至少也該修為盡失才是,誰知道他半日便醒來,還將佛力魔氣融合到了一起。”


    楚妙雖知曉悟清如今已經無事,但聽到他心魔纏身,差點隕落,心中還是忍不住一緊。


    “後來他們怎麽好上的我就不知了。總之那女魔修就是我娘。我一生下來,就被送去化樂寺,寺裏悟字輩的師祖們都知曉此事。慢慢地身世也就傳開了。”


    “悟明師叔怕我對寺裏的態度有怨言,告訴我我爹並非是有意拋棄,而是有苦衷,讓我好好修煉,若是有機會定會相見。”


    “嗬嗬…”說到此,七戒忍不住冷笑了幾聲。


    “可我對化樂寺就是有怨!他們自己都道我爹是被人陷害,卻還是將他逼成這樣…若不是如此,他又怎麽會變得佛不佛魔不魔,若不是他們,我根本就不必在這世上受人冷眼!”


    “你…”楚妙想要開口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她心中愧疚、歉意、後悔、難過…種種情緒交雜,若讓七戒知道一切是因她而起…她又該怎麽麵對?


    “師姐不必可憐我。後來我便想通了,我就是佛魔雙、修又如何?行事狠辣又如何?強者為尊!隻要我夠強大,總有一日,我和我爹都能夠站在頂端俯視那些人!”


    楚妙呆愣著點了點頭,七戒雖說如今偏激了些,但道理總是沒錯。


    當年發生那件事,是自己瞎了眼,信了不該信的人,說句活該也不算過分。


    可悟清,確是實實在在最無辜的人。


    可那又如何,化樂寺也好,修仙界也好,都沒能容得下他,不也是因為他當時隻有寧神期罷了。


    “那…你是何時再見到你爹的?”楚妙斟酌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了出口。


    “是去年。我出門曆練時,發現有個探不出修為的人總跟著我,卻又遲遲不對我下手。過了好些日子,我實在憋不住了,才在一處空地大喊大叫,嚷嚷著讓他滾出來,要殺還是要剮總也得給句話吧。”


    “誰知道老頭子倒也老實巴交的,一喊他就出來了。我也不知為何,一見到他便知,這必定就是我爹了!”


    說到此,七戒笑得有些靦腆,圓圓的臉與當年的悟清有些重合起來。


    “後來我們聊了一夜,也不對,應該是我自己說了一夜。他就偶爾‘嗯…’‘不錯…’‘你做得很好…’總之除了這三句和佛經,再沒別的話。”


    “當時我就看出,他體內魔氣已經壓住了佛力,不過我也未曾在意,以為他本來就是這樣的。可去論劍會之前,他突然悄悄找到化樂寺來,將離妄給了我,我才發覺他魔氣變得更加霸道,這才下定決心四處尋找菩提果…”


    “據說菩提果對壓製魔氣有奇效,前幾日我便發現,我體內魔氣便被徹底製住了。若是此次能得到一顆,說不定我爹就能進階了。”


    楚妙垂下眼,盯著地上雜草遲遲未說話,過了好久,見七戒也不再開口,才緩緩道:“既然你有急用,我的那份便也給你了。”


    “這怎麽好意思!”七戒撓撓頭,“我這人雖然不著調,但是也不至於占隊友便宜。師姐一路解陣,總要有所收獲啊!”


    “不必。菩提果對我來說是錦上添花,你若實在不好意思,便答應我一件事可好?”


    見七戒疑惑地看著她,立馬又加上一句:“絕非讓你為難之事!”


    “這…若是為難之事,我倒也好收下師姐的那份菩提果,我實在不想無故分了師姐機緣。”


    “對於你來說不為難,對於我來說卻十分重要。還有,你還得答應,我今日問你的一切,你都不可問我緣由,也不可告訴別人。這樣如何?”


    “我確實需要這菩提果,能多一份,我爹也有保障,所以隻能先謝過師姐。至於師姐的要求,我自然會牢記於心。”


    “好。我需要你告訴你爹一句話。”


    “啊?”七戒心道真是奇了怪了,她沒事給個兩百來歲的老頭帶什麽話?


    “你隻需告訴他,惡人害賢者,猶仰天而唾,唾不至天,還從己墮,逆風揚塵,塵不至彼,還坌己身,聖不可毀,禍必滅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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