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喜的委屈就在於風險,最怕的是沒效果,到時大家會罵新娘子是嗓門星,可一旦有了效果,那進門的新娘在婆家就有了功勞,在外人眼裏也是有福之人。


    趙太爺沒重病,他們閉著眼睛都知道這喜肯定能衝成,元娘有這個功勞在,以後在趙家也更有底氣。


    燕太爺和趙老爺暗戳戳的對視一眼,一拍即合,選了最近的一個日子就迎親。


    果然,新娘子入門當天趙太爺就能下床等新婦拜禮,第二天就能喝下一整碗的肉粥了……


    元娘才進門倆月,趙太爺臉上的肉就蹭蹭的冒出來,這下背也不疼,腰也不酸了,臉上蒼白的病容一消而散,每頓能吃一碗米飯再搭一碗粥。


    這效果太明顯,這下不僅趙家人,就是附近幾個村見過趙太爺病容的人也覺得元娘有福,是個旺夫旺家之人。


    一直冷淡的趙太太對元娘也好了許多。


    但好死不死,趙太爺得意忘形,跟兒子洋洋得意時被溜進趙家偷懶的趙青聽到了,這才知道趙太爺之前是裝病。


    趙太爺過年的那一次病是真病,還幾次都跟死神交手了,但硬是因為放心不下孫子沒死。


    病了兩個月,吃了那麽久的藥,整個人形銷骨立,臉色蒼白,他不說,大夫不說,沒人知道他好轉了。


    也正因為好轉了他才想到衝喜,趙老爺一直負責跟大夫溝通,他是第三個知道他爹病好的人,但他也實在被兒子的婚事煩透了,知道他爹的意圖後他就順水推舟的應了。


    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除了燕家父子和趙家父子四人,就隻有大夫知道一些了。


    可現在被趙青那最不靠譜的小子偷聽到了,不僅趙老爺,就是趙太爺都能預料到接下來趙家的混亂。


    既然都已經說了,趙青也不介意全都交代,關鍵是他不覺得他能瞞住趙寧,所以他乖乖的道:“小曾祖和三叔祖讓我保守秘密,我也想啊,畢竟我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但心裏有秘密真是太難受了,我每次看到叔祖母就心虛,害得我都不敢上門了。再看我曾祖每日都念叨著讓小曾祖多走動鍛煉,我也忍不住露出些異樣了,這樣三日,小曾祖和三叔祖沒事,我卻差點憋死。”


    趙青唉聲歎氣的道:“還是三叔祖心疼我,見我兩三天就瘦了一圈便想著讓我出來躲躲。”


    他對趙寧擠眉弄眼的道:“你這媳婦都娶了三個來月了卻都不知道,小曾祖一來心虛,二來也是想早點抱曾孫,跟三叔祖一拍即合,讓我趕在你生辰前護送三嬸進京,讓你們團團圓圓,夫妻恩愛……”


    趙寧踹了他一腳,“也就是說我祖父的病三月時就好了?”


    “可不是,後麵的是裝病的,也難為小曾祖了,都在床上躺了三個月,為了你和三嬸,他硬是又多躺了兩月,可把他給憋壞了。”


    趙寧稍稍放下心來,知道祖父沒事就好,他歎了一口氣道:“委屈元娘了。”


    “不委屈,不委屈,”趙青笑嘻嘻的道:“隻要你對三嬸好,所有的委屈都不是事兒?”


    “從哪兒學來的怪腔?”


    “三嬸身邊的丫頭紅花說的,一路上她可沒少跟我說話,說隻要您老人家對她家小姐好,她家小姐就是立時死了都甘願……嗷,三叔你又揍我的頭,我之所以不聰明讀不了書都是從小被你打的!”


    “小時候是你打我吧?”


    “你是長輩,又比我大,我大得過你嗎?”


    趙寧冷哼一聲,捏著拳頭道:“別以為事情過去多年我就忘了,小時候我上學堂,瘦瘦弱弱的,你這混小子可沒少帶人把我往田裏帶。”


    趙青討好的嘿嘿一笑,蹦起來就往外跑,“三叔您也累了,侄兒就不打擾你了,我先去廚房找吃的!”


    屋裏隻剩下自己一人,趙寧立時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就這麽半天功夫他就成了“有家室”的人了。


    他躊躇不前,不知該怎樣去麵對元娘,總不能就直接住在一起吧?


    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已經有了婚書,在律法上他們已經是夫妻了。


    但是,趙寧總有種怪怪的感覺。


    因為這種感覺,趙寧便決定先等一等,聽從師母的吩咐搬到師弟這兒來住。


    而黎寶璐此時正打開櫃子搜出一個盒子,打開數她裏麵的錢。


    因為剛修繕完房屋,他們現在身上剩下的錢總共不到三百兩了。


    三百兩很少,卻也很多了,至少可以置辦十來桌很好的酒席了。


    黎寶璐在心裏算著給趙寧補辦一場婚事所需的花費,悲傷的發現三百兩貌似有點少。


    酒席隻是其中一部分的花銷,既然要補辦婚事,那自然是樣樣不能缺,各種結婚用品都要準備,如果要辦得更好,那就還得準備一些聘禮嫁妝,畢竟是親傳弟子,他們做先生的也要有所表示才對。


    所以花銷不少。


    黎寶璐咬著嘴唇糾結,田莊的收益要到入冬後才能入賬,但其實現在各種農副產品都已經收完入庫,她要是挪用也隻是一句話的事……


    直到顧景雲回來,黎寶璐都還在列結婚所需的物品和打算挪用資金的地方。


    顧景雲掃了一眼她放在手邊的盒子,將手中的小盒子遞給她。


    “這是什麽?”黎寶璐丟下筆轉了轉手接過去,未等他回答就直接把盒子打開了。


    看到裏麵擺放整齊的銀票,黎寶璐微微瞪圓了眼睛,問道:“你哪來這麽多的錢?”


    “瓊州和廣州剛送到的,”顧景雲盤腿坐在她的對麵,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見她震驚的模樣便不由笑道:“你忘了瓊州的布匹生意我們也占一份嗎?”


    “那也不可能賺這麽多,”黎寶璐合上盒子,一眨不眨的看著他道:“那是麻布,量多一年最多也就賺千兩,再跟張一言他們分一分,我們一年能有六七百兩就算不錯了,你這一盒子得有五萬兩吧。”


    “不錯,”顧景雲點頭含笑道:“剩餘的都是廣州的寶來商號的賀家送來的。”


    黎寶璐看著他不言。


    顧景雲就嘴角微翹道:“傻丫頭,我們第一次出瓊州時坐的就是寶來號的商船,之後雖無特意聯係,卻有了往來,尤其是在我中舉之後,寶來號更是把我當成了應努力經營的人,以前我是沒資本,且舅舅未曾平反,你我猶如水中浮萍,我自然不會對賀家假以辭色,以免拖他們下水。”


    雖然知道寶來號對他們釋放善意是因他有潛力,有利用的價值,但對方讓他如沐春風,他自然不會拉他們進奪嫡這趟渾水。


    可他舅舅平反後這些自然就都可以不用顧慮了,兩邊合作都是平等的,互相利用的關係。


    他有權有勢,可以保證寶來號的合法權益,使他們不受惡意競爭,而寶來號則負責出力拿著他的錢為他賺取收益。


    顧景雲從不是迂腐的人,所以在他舅舅平反後麵對立即找上門來的寶來號,顧景雲沒多做考慮就與對方達成了共識。


    他沒動用家裏的錢,而是把當時皇帝,太子和太孫賞他的那些用不著且沒有印記的東西交給寶來號,由他們把東西賣出去,所得的錢做本錢,然後分做兩份,一份投入到海運,一份投入到寶來號的布匹生意中。


    不過顧景雲的本錢太少了,資金流轉了一年半,商船都出海兩趟了,賺的錢也就隻有這麽點。


    顧景雲從不提錢,賺到了錢都是讓寶來號連本帶利又拿去經營,其中有虧有賺,寶來號見顧景雲虧了不惱,賺了也不喜,隻要賬目清晰他都能理解,瞬間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的合作者。


    所以今年年初便來信提議讓顧景雲把所有的錢都投入到海運中,因為新帝剛即位,大楚會需要很多的奢侈品,這時候出海去換些香料,寶石回來穩賺不賠。


    顧景雲沒聽他的,依然堅持要他把錢分做兩部分,一份放在海運,一份依然放在大楚內的布匹生意上,但資金向海運傾斜,多給了一些。


    現在出海的商船已經回來,且把所有的貨物都賣出去了,顧景雲趁此賺了一筆。


    如果當初他願意把所有錢都投進去,隻會賺得更多。不過顧景雲並不懊悔,甚至連心緒都未起伏半分。


    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他不像寶璐愛財,在他看來這東西隻要夠用,可以維持他和寶璐的生活就行。


    但寶璐喜歡,所以他才分出心神來為寶來號提供一份依仗。


    投資海運的確會賺很多,但風險也會很大,一旦出事他就血本無歸,這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萬一碰上寶璐急用錢,他沒有怎麽辦?


    所以他更喜歡留有後路。


    房屋修繕後家裏就沒多少錢了,現在盒子裏的銀兩還是師父賺回來後給寶璐分的利錢。


    寶璐偶爾的憂慮顧景雲都看在眼裏,他嘴上不說,心裏卻記著。


    好像當官以後除了每個月的俸祿外他就沒往家裏拿過大宗的錢,想到沒幾個月就要過年,到時候花銷肯定不少,顧景雲便去信讓寶來號把這次的收益送來京城。


    顧景雲有些驕傲的對黎寶璐道:“這些錢你先拿著,我在寶來號還投有錢,不夠了再把本金拿出來,不用你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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