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何子佩溫溫柔柔的,心卻比丈夫還要堅強,當年何家坐視不管,幾位堂兄對她避而不見,如今她回京除了第二天去何家見過母親一麵外便不再登何家的門,也不見何家人。


    對娘家尚且如此,何況顧家?


    她嫁給秦信芳時秦文茵才是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平日除了去學堂便與她廝混在一起,說是長嫂,其實與母親也不差了。


    當年秦文茵自己拎著一個大包裹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時何子佩氣得差點抗旨轉身殺回京城,這口氣何子佩堵了十五年。


    何子佩來勢洶洶,薑氏哪還有心情逛街,她一走便拉著身旁的人道:“大嫂,我得先回去給老夫人傳話了,免得被她打上門去還毫無準備。”


    薑大太太蹙眉,“姑姑進宮哭靈去了,你現在回去也沒用,反而嚇著孩子。”


    薑氏這才看到嚇得麵色蒼白的女兒,忙把她拉進懷裏哄,“別怕,別怕,有娘在呢,你祖父可是忠勇侯,她也要敢上門來鬧。”


    薑大太太也拍了拍自家幾個女孩的手道:“我和你們姑媽說話,你們快帶了表妹出去玩,就在外麵選布料,可不許走遠。”


    幾個小女孩這才手拉著手出去,丫鬟婆子們也呼啦一群人跟著出去了,包廂裏一下隻剩下姑嫂兩個。


    薑大太太歎息道:“雖然你們顧家不必怕她,但秦氏現在風頭正勁,你還是該勸一些姑媽,暫且忍一些,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們顧家子嗣繁茂,總有能壓過秦氏的那一天。何況她那外甥不還是你們顧家的子孫嗎?”


    薑大太太壓低了聲音道:“她再硬氣,膝下也無一兒一女,以後還得指望你那位好侄兒養老,抓住了顧景雲姓顧這一條,不怕她不讓步。”


    薑氏攏眉道:“大嫂你不知,那顧景雲小小年紀更是可惡,他對顧家可沒有半點情分,別說用他要挾秦氏,秦氏不用他對付我們忠勇侯府就算好的了。而且我們兩家已經分宗,現在別說我,就是我們侯爺都管不到他身上。他自己是族長呢。”


    “所以我才說你們侯爺糊塗,當初怎麽就分他出宗?不僅不該分,連家也不該分的,你們握著他,他就得守忠孝仁義。”


    “誰說不是呢?”薑氏靠在身後的椅子上歎氣,“但當時侯爺一意孤行,就是老夫人勸了都沒用,侯爺還說這樣是為我們好呢。”


    薑大太太垂眸想了想,壓低了聲音問,“秦信芳都拜相了,秦文茵怎麽還不回來,她不會是死了或改嫁了吧?”


    薑氏同樣壓低了聲音道:“我和大嫂悄悄打聽過,說是他們路途趕得急,且一路有刺客偷襲,所以把秦文茵托給了別人帶上京城,我計算著,也快回來到了。”


    “那你們可得小心點,何子佩不是善茬,你這位曾經的妯娌也不是什麽好人,不然當年做不出拎著個包袱就逃出顧家的事,秦氏今非昔比……”


    薑氏麵上更加憂慮,她當然知道秦氏今非昔比,自從行宮發出召回秦信芳的聖旨後她就一直睡不好,吃不好,當年他們以為秦氏一族必死無疑,行事也就沒有遮掩。


    秦文茵一切都看在眼裏,當年便是她和唐氏提議休妻,秦氏怎麽可能會放過她們?


    “既然與秦氏對峙已是不可避免,你們不如把事情做得漂亮些,當年的事鬧得那麽大,人心惶惶,你們顧家趨利避害也無可厚非,秦氏上門你們就服個軟,再把秦文茵的嫁妝歸還,主動賠些東西,不行就讓顧三重新娶秦文茵就是,至於方氏,她家現在哪還敢說話?巴不得隱身不見呢。”


    薑氏臉色突然慘白,薑大太太見了嚇一跳,忙拉住她道:“你這是怎麽了?”


    薑氏強笑一聲,搖頭道:“沒,沒事。”


    她起身道:“嫂子你先逛,我得先回去了,老夫人和大嫂都不在家,隻恐家中有事找不到人。”


    薑大太太卻是不信,微微眯了眼想剛才她說了什麽嚇得她這樣,是秦文茵的嫁妝,還是賠錢?或是貶方氏為妾的話?


    薑大太太想到以前似有似無的傳言,同樣嚇了一跳,忙拉住她道:“小姑你說實話,秦文茵的嫁妝是不是在你和你大嫂手裏?”


    薑氏臉色更白,薑大太太忍不住跺腳,“你怎麽這麽糊塗,她的嫁妝你也敢拿,還不快回去把東西備好,真叫何子佩打上門去,你們二房的臉麵還要不要了?以後你閨女還嫁不嫁人?”


    薑氏抹淚,“我哪知道秦氏都那樣了還能東山再起,都是那顧景雲弄妖,當時他初初回京時就該想辦法處理了他去。”


    “你快回去,先把能湊的湊齊,不行的我們再一起想想辦法。”薑氏可是薑家的女兒,這場火有可能會燒到他們身上來。


    薑大太太心內對薑氏恨得牙癢癢,卻不得不安撫她,為今之計是今早把秦文茵的嫁妝備好。


    薑氏帶著女兒火速趕回顧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個的心腹嬤嬤叫來,問道:“秦氏的嫁妝贖得怎麽樣了?”


    嬤嬤一愣,斟酌的回道:“太太,庫房裏的都找出來了,但已送出去和賣出去的因時日一久,隻怕很難找回了。”


    薑氏眼一厲,拍了桌子道:“我看是你們不盡心吧,這都多長時間了你們卻還一件東西都沒找回。”


    嬤嬤心中冤枉,說是贖買,可您也要給錢啊,而且之前您漏出來的口風明明是顧景雲不足為懼,隻把庫房中已存在的準備好,其餘的以毀損報上去。


    至於送出去的,她一個奴才總不能跑到別人家去把已送出去的東西拿回來吧?


    這當然得她這個做主子的親子去才行啊。


    嬤嬤心裏苦,但嬤嬤不說,所以嬤嬤跪到地上認錯,“奴婢知錯。那二夫人,奴婢這就去以前的店鋪看看那些東西還在不在?”


    “趕緊去。”


    嬤嬤起身,想了想還是低聲道:“夫人,送出去的那些怎麽辦?總不能真的上門索要吧?”


    薑氏臉色變了變,這也是她一直不願籌措秦文茵嫁妝的重要原因之一。


    她要真的上門去索要,豈不是要把自個的臉皮撕掉放到地上踩,還是踩了又碾的那種。


    她對自己狠不起來呀。


    嬤嬤低聲道:“夫人,那些東西禮單上都還有記載,不如到聆聖街那邊找找是否有相似的,隻要做得謹慎些……”


    “不行,”薑氏青著臉道:“秦家書香世家,幾代積累,你覺得他們會看不出真假贗品?”


    她深吸一口氣道:“你先下去打聽賣進店鋪裏的那些,能用錢贖回來的先用錢贖回來,剩餘的,等晚上老夫人和大夫人回來再說。”


    嫁妝又不是她一個人貪墨的,唐氏也有份兒,沒理由就她一個人焦急。


    而且當年那事老夫人也知道,而且是她默認的。


    顧家有資格進宮哭靈的隻有顧老夫人和大夫人,薑氏和方氏因丈夫官職低微都不用進宮,隻在家裏處理家事。


    哭靈是一件很累人的活兒,顧老夫人本又中風過,恢複過來後身體也大不如前,今天傍晚出宮回來時還是被下人抬進府裏的,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誰知她還沒緩過一口氣來,二兒媳薑氏就來了。


    當然,來的不僅是薑氏,方氏也來了,兩個兒媳婦圍著她伺候,顧老夫人更喜歡讓她貼身的丫頭伺候,因此才要揮手讓她們退下,薑氏就戰戰兢兢的道:“母親,兒媳今日上街碰到了秦夫人。”


    顧老夫人攏眉,“哪個秦夫人?”


    “就是秦閣老的夫人,”薑氏小心翼翼的瞄著老夫人,見她眉頭緊皺,更加小心的道:“她說不日要來拜訪母親。”


    顧老夫人眼中閃過厲色,胸膛急劇起伏了下,片刻後才咬著牙道:“我們兩家已無任何關係,她來見我做什麽?”


    因為秦信芳起複,他們顧家這兩個月來一直被人用異樣的目光看著,這次進宮哭靈尤甚,顧家的位置是最差的,每日要曬最多的太陽,供應到的食水都是冷的,這一切都是拜秦家所賜。


    顧老夫人心中知道這些事肯定不是秦信芳吩咐,而是宮中的人看人下菜碟兒,但她還是忍不住遷怒秦家,這一切都是因為秦家!


    “兒媳不知道,可能是為了十五年前的事,畢竟秦氏的嫁妝還在府上呢。”


    顧老夫人沉默片刻才冷笑道:“她是被休之人,嫁妝給與不給本來就是要看夫家的意思,何況她的嫁妝已判給顧景雲繼承,他們要想要大可以去問他們的好外甥要去。你們盡快將準備好的嫁妝送到顧景雲那兒,這事就算了解了,我不想在侯府裏再看到秦家人。”


    薑氏沉默片刻才問道:“大嫂把嫁妝準備好了嗎?”


    顧老夫人目光在屋內一掃,指了個丫頭道:“你去問大夫人,秦氏的嫁妝可都準好了?準備好了趕緊著人送到聆聖街去。”


    答案當然是沒有,唐氏和薑氏一樣,當初顧景雲說給她們三年之期準備嫁妝時並沒有往心裏去。


    秦家已沒落,顧景雲又隻是一個小小的進士,倆人一來實在不想歸還,二來實在沒臉去討要已送出去的禮物,所以能拖便拖,哪裏真的想歸還?


    和薑氏一樣,唐氏能拿出來的也隻有在庫房裏的。


    顧老夫人氣得手指發顫,含糊的罵了一聲“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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