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青成親後,陳老夫人找他過去說話。


    “都這些年了……”她一開頭就很感慨,“從江氏死到現在,你一直沒有娶。尋常人家丈夫為妻子服喪,最多就是一年,還多的是一年都不到就偷偷娶的。你身邊沒有人照顧,我實在是不放心啊。”


    陳彥允聽了隻是笑笑:“我也不想再娶,身邊多得是伺候的,您別擔心。”


    陳老夫人卻不肯罷休,私底下替兒子相看了很多姑娘家,也找了許多做媒的人,無奈兒子不同意。


    陳彥允也不能阻止母親做這些,讓她隨意去做吧。他也有忙不完的事,實在應付不來她老人家。


    如今進入內閣後,要做的事就更多了,例如長興候那邊的事。


    蕭遊是個人才,陳彥允在張居廉的府邸裏見過這個人。


    那時候他要去找張居廉商量事情,蕭遊背對槅扇坐著,語氣淡淡地問:“沒有人知道吧?”


    張居廉說:“九衡是知道的,不過他無礙。正好他今天過來,你們也相互見見吧。”


    張居廉引兩人見麵。


    蕭遊站起來笑著說:“我讀過陳大人的詩詞,很欣賞您。”


    陳彥允不動聲色,也拱了拱手笑著說,“蕭先生太客氣了,我早年間就聽說過你,當年的薊州之戰實在是太驚才絕豔,你的才情我是遠遠不及的。”


    張居廉擺擺手:“你們都坐下來,都不用客氣。蕭遊現在在長興侯府那邊來往不易,九衡,這設計一事還要你們相互商量。”他語氣微沉,“最好是一次就讓長興侯府沒有還擊的餘力……”


    陳彥允笑了笑:“學生知道,老師有什麽想法不妨說來看看。”


    他們在這裏悠閑地談話。幾句就決定了人家的生死。


    不過蕭遊這個人的心思還真是敏銳極了。


    先皇屍骨未寒,他以睿親王要謀逆的說法去引導長興候,長興候果然中計。當場就被射殺而死。長興侯府一夕之間就倒塌了,倒是那個身體羸弱的世子聰明,當朝用父親的軍功翻案,又說動了兵部尚書、刑部尚書、大理寺的人為他說情。最後竟然勉強把長興侯府保下來了。


    “不成氣候。隨他去吧。”張居廉隻是淡淡地說。


    陳彥允看著葉限遠去的單薄身影,葉限顯得十分沉默,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過多餘的表情。


    隻是臉孔不正常地蒼白,腳步緩慢,背脊筆直。


    陳彥允眯了眯眼。


    葉限這個人並不簡單,能夠撐下來都不簡單。隻是確實如張居廉所說,長興候一派已經不成氣候了。


    長興候黨餘孽也盡數被清除。首當其衝的就是和他們交好又有利害關係的家族。這事是陳彥允在管,牽連下獄的人很多,陳彥允接連奔波於三司之中,等回到家中稍稍休憩,江嚴又送了一些案卷上來:“……三爺。這是大興那邊送來的,長興候家與大興關係較深,還有些有利害往來的……”


    陳彥允接過,隨手翻了幾頁。


    “顧家……”他的手頓了頓。“是都察院儉都禦使顧德元所在的顧家?”


    江嚴應是:“顧德元的弟弟娶了長興候府的嫡女,算是姻親關係。”


    陳彥允把案卷扔在桌上。閉目躺在太師椅上休息,“抓吧。”顧德元也幫了長興候府不少忙。


    江嚴點點頭:“他的四弟倒是沒有入仕,就是五弟顧德昭是戶部的司庾郎中。兩家也有來往,屬下看倒也可以一鍋連端了。顧德元是原來範川黨的人。”


    陳彥允突然睜開眼,又像是想起什麽,“是適安顧家?”


    “正是適安人士。”


    陳彥允坐起身想了想,又把案卷拿過來,提筆圈了幾個人給他:“那就先抓吧,別的先暫時不動。”


    江嚴拿了東西退下了,陳彥允又閉目躺了會兒,卻有點睡不著了。


    其實他總是想起那個女孩,雪盲的時候看不見,抱成一團哭,說沒有人喜歡她。


    背脊骨瘦得跟小貓一樣嶙峋,又可憐又有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隻是這種念想就是偶爾閃過,雖然印象深刻,但畢竟沒有什麽。


    他還可憐過她,現在竟然要親手害她家破人亡了。


    要是她的父親削官流放,甚至是下獄砍頭,她那個小小的顧家又能撐得住嗎?本來就沒有母親了,這下連父親都沒有了,還不知道以後要怎麽辦呢。


    陳彥允突然覺得有點心煩,說不清楚究竟是哪種心煩。他從書房出來,沿著夾道走到內院裏,暮色四合,他竟然不知道該往哪裏去,停下來看著不遠處黑黢黢的屋簷。


    陪著他的小廝小聲問:“三爺,是要去姨娘那裏坐嗎?”


    陳三爺抬頭一看,竟然不知不覺走到了羨魚閣來。


    剛剛夜起,羨魚閣的燭光正亮著。他這兩年修身養性,幾個姨娘的麵都沒見著過。


    也沒什麽好見的。


    陳三爺一言不發,立刻又回了書房,叫了護衛:“讓江嚴過來。”


    江嚴剛讓下人套了馬,還沒來得及出門,匆匆忙忙地朝寧輝堂趕來,頭上全是汗:“三爺!您有什麽吩咐?”


    陳彥允卻過了會兒才說:“顧德昭那邊……你先別管,戶部的人員調動我有安排。”


    江嚴有點發愣,這話三爺大可讓下人傳給他。怎麽急匆匆的召他過來親自說,又說得沒頭沒尾的。但要讓他質疑陳三爺的話,他又不敢。隻得拱手應是。


    江嚴的遲疑已經能說明他的失誤了。


    可能真的是近日太累了。


    陳彥允閉上眼,他覺得有點不對了。可憐一個人,這種感覺其實很危險,和好奇一樣。但要是任由顧錦朝流離失所,他想起來好像更不舒服,他好像挺希望自己能護著她的。


    陳彥允讓人去查顧德昭。順便也查了顧錦朝。


    回來稟報的人說:“顧家大小姐就是個尋常的閨閣小姐。聽說是名聲的問題,現在都沒有定親。他們家現在在風口浪尖上,也沒有人敢輕易和顧家交好……”不知道陳三爺為什麽問起顧錦朝,回話的人隻能盡量說得仔細一些,“顧德昭現在知道不妙,也在找人保命。”


    陳彥允聽後默然。


    也罷。既然人已經被他保下來了,那就這麽算了吧。


    幾日之後他在午門外麵遇到顧德昭。


    他正在和另一個戶部的官員說話,交談的聲音細不可聞。


    看到陳彥允的轎子過來了,兩人都連忙站到路旁喊“陳大人”。


    陳彥允看了看顧德昭,顧德昭卻心虛得不得了,誠惶誠恐地弓著身子。平常看到陳彥允這一類的官員,他們都是恭敬地喊一聲等人家過去。畢竟地位懸殊太大,怎麽今天有點不尋常……


    顧德昭不得不聯想到顧德元被削官發落的事。


    “兩位在說什麽,竟也聊得如此高興?”陳三爺突然問。


    顧德昭聽到這話一愣,被旁邊的官員用手肘撞了撞,才連忙說:“哦……是下官的家事。”


    “我聽說你兄長因為貪墨入獄了。”陳三爺說。


    “勞煩陳大人牽掛。家兄的確是有言行不當之處。”顧德昭心裏一跳,陳三爺為什麽問他這句話?


    陳三爺淡笑道:“那顧大人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才是,為人處世謹慎些總是好的。畢竟現在時局動蕩,顧大人說是不是?”


    顧德元硬著頭皮答道:“下官明白。”


    陳三爺點了點。上了轎子。


    顧德昭目送陳三爺的轎子遠去,才歎了口氣。


    同行的官員問他:“顧大人。你何時認識陳三爺的?”


    “哪裏認識,我以前都沒和他說過話!”顧德昭搖頭,他哪能認識陳彥允啊。


    “也不知道他說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唉!長興候在的時候,我半點沒有沾光。現在他死了。卻要我也跟著倒黴,這事真不知道該怎麽說……”


    那人就笑了:“說你笨你倒是不信了!現在陳大人關心你,你不趁機跟他處好關係,還在這兒抱怨沒人能保你。難道你還要人家送到你門前不成。”


    顧德昭半信半疑:“可是……我怎麽去和陳大人處關係……”


    那人搖搖頭:“算了,懶得理你。就你這個樣子,一輩子就當個郎中了!”


    顧德昭聽後回去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去請陳三爺去六合酒樓喝酒。


    結果他在戶部衙門外麵等了很久,陳三爺都沒有出來見他。


    江嚴去見陳三爺的時候還好奇地看了顧德昭好久,等到了陳三爺麵前,就提起顧德昭:“顧郎中說要請您去喝酒,您要不要見他?”


    陳三爺說:“我和他喝什麽酒,他是病急亂投醫而已。”


    江嚴心想也是啊,陳三爺怎麽會答應去和顧德昭喝酒呢,他也是多問了。


    “那顧郎中還真是病急亂投醫。”江嚴笑著說,“聽說他要把自己的長女嫁給鄂西的一個宣撫使,宣撫使正好來京城一次,正好就把人帶回去。川黔那地方窮山惡水,朝避猛虎,夕避長蛇的,指不定路上還有什麽意外呢。”


    陳三爺放下手中的筆問:“哪個宣撫使?”


    “施州衛所的覃家的襲承宣撫使。”江嚴說,“您前幾天也見過這個人,和金吾衛指揮使比手勁贏了,卻連自己名字都不認得的那個。”(未 完待續 ~^~)


    ps:幾天不登陸,竟然已經被擠出十名開外。。。好吧,我越寫越沒有靈感了,果然靈感這東西抓都抓不住。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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