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青看到陳三爺遠遠走過來,停下來行禮道:“父親。”


    陳三爺看著他嗯了一聲。


    陳玄青看著自己皂色的鞋麵,有點不能麵對自己的父親。他抬起頭,發現陳三爺麵上的表情十分平靜。


    “你來看你母親嗎?”他淡淡地問。


    陳玄青默默點頭。


    “我聽說你昨天最先到西次間,也是及時。你母親幸虧有你幫忙。”陳三爺繼續說。


    陳玄青心中一跳。父親可能沒有任何意思,但他就是忍不住有點緊張。“昨天我過來教曦姐兒練琴,聽到正房有爭執的聲音,覺得不妥所以就過來看看。畢竟是母親,談不上什麽幫忙。”


    “回去好好歇息吧。”陳三爺終於笑了笑,“你好像精神也不太好。”


    “兒子昨天讀書晚了點,早上醒來的時候就太遲了。”陳玄青盡量使自己顯得很鎮定。


    父親是個十分精明的人,一不小心就會被他看出破綻。他也不知道父親究竟有沒有看出什麽,他問自己的問題並沒有異常,但是接觸到父親的目光,陳玄青就覺得他肯定已經看出了什麽。


    人要是心虛起來,看什麽都是懷疑他的。


    “你就要娶親了,不必再看書了。”陳三爺說,“明日我讓你祖母撥兩個丫頭,貼身伺候你吧。”


    陳玄青抬起頭,正想說什麽。陳三爺已經進去了。


    男子成親之前……都有人教導房事。如果是嬤嬤教導,隻給一本房中術的書。如果是丫頭教導,那多半是要有肌膚相親的,父親這話的意思是讓他收通房嗎?


    正常情況下,他早該有通房了。隻是陳三爺不說,祖母不提,就沒有人提而已。


    王氏看到陳三爺回來了,就先向顧錦朝告別。


    顧錦朝笑著說:“您今天這麽早就回來了?”


    陳三爺卻先看了她一眼,才緩緩說:“我放心不下,還是親自看著好。”他從多寶閣取下自己常看的書,他坐到錦朝身邊,“你們聊得倒是高興,和四弟妹說了些什麽?”


    “說七少爺的婚事,我上次看到俞家小姐,真是個美人。她嫁進來後咱們三房就熱鬧了。”錦朝笑著說,“我看等俞家小姐嫁進來,就安置在旁邊的束雅閣好了。到春天還摘香椿來吃。”


    陳三爺的目光落在書上,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顧錦朝稱陳玄新,就從來不會叫他十一少爺。可能是真的心虛,可能是覺得陳玄青已經成年了,她需要避嫌。那麽究竟是哪一種呢?


    心裏的懷疑一旦種下,就沒有那麽容易消失。


    但他一貫不是個好奇心很強的人,因為好奇心的背後,可能不是什麽好結果。


    陳三爺合上書,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好像長大了一點。”錦朝太瘦了,三個月才開始顯懷。


    顧錦朝說:“孫媽媽說這也是正常的,妾身平日也吃很多了,就是胖不起來。”


    “孩子小也好,好生一些。”陳三爺說。


    錦朝覺得他看自己肚子的目光也格外柔和,笑著說:“我喜歡孩子胖乎乎的,養個小胖子吧!”


    陳三爺親了親她的額頭,低低地說:“嗯,都好。”


    江嚴過來了。


    陳彥允到書房去見他。


    “三爺,您吩咐的事已經摸清楚了,範暉的背景很幹淨,並沒有和任何人私交過密的現象。也不是張大人暗中布置在工部的人。不過季秋平倒有異常……半年前他有個侄子被征進入軍營,現在在努爾幹都司的衛所任千戶,聽說和兵部的人來往過密。鐵騎營也參駐紮過努爾幹都司,給此人行了不少方便。”


    也就是說,並非範暉有背景,而是季秋平和長興候家扯上關係了。


    江嚴接著說:“張大人最忌憚的就是長興候死灰複燃,季秋平可能是因為他侄子的原因,才沒被選入內閣。屬下看範暉就算進入內閣,也不可能興風作浪。”


    “再修養半個月,我也該去內閣了。就算是要示弱,也該是時候了……”陳三爺說,“不過幹淨的人未必就幹淨,你從範暉入手應該不會有進展了,查季秋平和他這個侄子的關係吧。”


    要是季秋平真的和長興候家有關係,會大刺刺地把這種關係擺出來嗎?


    江嚴細想後覺得也是,準備退下。


    “……你在查姚家的時候,再打探一下夫人原來的事吧。”


    江嚴以為自己聽錯了,陳三爺昨天吩咐過,讓他查姚家內究竟是誰在作梗,想害的究竟是姚三太太還是夫人。但是陳三爺為什麽要讓自己查夫人?


    江嚴抬頭看,發現陳三爺站在窗前,看著天色沉默不語。


    “屬下知道了。”江嚴才說,他走出書房,看到外麵的天色十分陰沉,


    應該快要下雨了吧。


    ……


    顧憐和周氏回到大興,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路上連水都沒有喝,口幹舌燥的。在馬車上東搖西晃也沒有睡好,兩個人都顯得格外疲憊。


    回到顧家都來不及去和馮氏說話,兩人先吃了碗麵填肚子。馮氏聽說她們回來了,很是驚訝,竟然回來得這麽早,難道事情就辦妥了嗎?


    她讓茯苓給她換了件外衣,親自去西跨院問兩人話。


    周氏連連歎氣,把這幾天的事給馮氏說了一遍。


    “我猜測應該是有人想害憐姐兒,不過弄巧成拙害到顧錦朝身上了。顧錦朝又是有身子的人,娘,您是不知道,顧錦朝孩子差點不保的時候,那陳家人恨不得把我和憐姐兒活剝了……陳三爺沒把我們掃地出門算是客氣的,再想求他辦事,恐怕他會直接把德元往死裏弄了。所以我才不敢多說,先回來了。”


    馮氏目瞪口呆:“這事就這麽算了,老二的官位怎麽辦?”


    周氏歎氣:“娘,顧錦朝現在是陳三夫人,不是原來那個顧錦朝啊。有陳家護著她,咱們誰去都沒用。”經曆了這麽多天的事,周氏有點累了,她現在覺得顧德元隻當個小官也好。


    人在做天在看,她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


    馮氏坐在杌子上順氣,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也是,出了這樣的事,就是她親自上門去要求顧錦朝,她也不會答應了。何況她怎麽丟得起這個臉!


    馮氏長歎一聲說:“你們一個二個,都指望不上!以後我這老婆子死了,都沒臉見地下的先人啊!”明明兩個孫女就嫁得好,偏偏沒一個能幫顧家。


    都是不爭氣啊!


    周氏扶著馮氏坐在炕上,勸她:“娘,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咱們還是別想這麽多了。”


    馮氏又坐直了身子,不想在一貫拿捏的兒媳婦麵前露出頹相。冷冷地說:“沒上進心的東西,你倒是說得輕巧!難怪教出來的兒子都中不了舉。”


    周氏不敢還嘴。


    馮氏又問她:“憐姐兒從京城帶回來的點心,究竟是誰動了手腳,她知道嗎?”


    顧憐回來之後整個人精神就不太好,周氏心疼她,讓她先去睡了。


    “她說是顧瀾,不過這是沒有證據的事。她隨口說的。我左思右想覺得也有可能,東西是姚夫人賞給她的,總不會是姚夫人想讓她不能生孩子吧!”周氏低聲說。


    馮氏道:“……就算不是她做的,她也脫不了幹係!讓她活到現在,實在是我們的錯,幹脆下狠手弄死她算了,免得以後還要礙手礙腳的。”


    周氏沒有說話,馮氏說弄死倒是輕巧。這麽大個活人,現在又在姚家,難道想弄死就能弄死嗎?


    馮氏慢慢說:“你平時對付那幾個姨娘不是挺有手段的,怎麽現在憋不出話了?”


    周氏麵露難色:“……您有什麽辦法嗎?”


    “沒有證據,你們就不會找證據嗎?”馮氏冷冷說,“隨便找個丫頭,就說是親眼看到顧瀾動的手腳,說是她想毒害主母。再讓兩個婆子勒死就算完了。”


    周氏低聲說:“您不知道……現在憐姐兒正和姚文秀鬧別扭,要是在弄死他的姨娘,恐怕……”


    馮氏聽到這裏,歎息說:“我早知道她是留不住人的,她那個性子……倒不如在憐姐兒身邊的選個丫頭,即聽話性格又溫順的開了臉。自己的丫頭,隻要別抬姨娘,不也是留在憐姐兒房裏嗎。”


    周氏聽後沉默許久。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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