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做什麽?難不成他知道自己讓人跟著他了?


    顧錦朝心裏有些猶豫。她派青蒲去跟著周亦萱,那是因為她知道周亦萱前世做的事。但是現在她卻不能解釋這件事,自然眼觀鼻鼻觀心當成沒看到。


    陳玄青回過頭,淡淡地說:“……沒有,隻有我和表妹兩個人。”


    陳彥允聽後閉眸片刻,又問:“萱姐兒送你一幅字,是怎麽回事?”


    陳玄青覺得奇怪,低聲說:“她沒有送過我字。”陳彥允不說話,冷冷地看著他。


    陳玄青低下頭,卻毫不退讓。


    陳彥允叫了婆子進來吩咐,婆子領命去了。他又向陳老夫人使了眼神。


    陳老夫人心領神會,帶著顧錦朝先去了偏房小坐。讓婆子給她抱了一床褥子過來,“你睡著等吧。”顧錦朝也沒有拒絕,她確實有點冷了。擁著暖和的被子躺在炕上,她靜靜地聽著。


    夜裏太靜了,中間又隻有槅扇,她還能聽到那邊的動靜。


    很快就有人回來了,垮了門檻進去。


    陳三爺的聲音冷冰冰的:“這又是什麽?”


    陳玄青過了片刻才解釋:“這……這是表妹練好的字,她說讓我幫她看,有沒有寫得不好的地方。”他急急的解釋,“父親,這不是她送給我的!我怎麽會要她送的東西呢……”


    陳三爺打斷他:“如果是別人發現了這東西,會聽你這番說辭嗎?你都已經這麽大了,做事就不考慮一下。她年紀小不懂事,你呢?無論是什麽理由,你都不該收她的東西……要是此事傳出去了,誰會聽你的理由。現在我問你……”


    陳老夫人有些坐不住,囑咐綠蘿在這裏陪著顧錦朝,自己起身去了那邊。


    顧錦朝聽到陳三爺輕輕地問,“你和萱姐兒,有沒有私情?”


    陳玄青說:“……沒有。您大可找表妹過來問清楚……雖然我不知道這事是誰說的,但我們肯定沒有私情。”語氣十分堅決。


    顧錦朝聽到這裏,心中隱隱有個猜測。陳玄青該不會是以為,自己看到了他和周亦萱私下見麵,所以去告發他吧?要是不了解周亦萱的人很可能會這麽想,畢竟不是誰都有勇氣去說那種話的。


    仔細想想還真是合乎情理。


    她靠著迎枕,聽著聽著覺得困倦了,另一邊的聲音模糊不清起來。


    采芙見她睡著了,輕手輕腳地幫她掖好被角。


    佛前的燭台,燈火投在薑黃色細葛布帷帳上,影影綽綽的。


    陳玄青抿著唇,跪得筆直。他沒有做過什麽錯事,他不會心虛,也用不著心虛。


    他當時看到青蒲跟著自己了,陽光把青蒲的影子投在石磚上。剛才他在顧錦朝那裏見過她,認得出她頭上那隻佛手銀簪的樣子。陳玄青當時並沒有理會,以前顧錦朝也常派丫頭跟著他,還以為她是派丫頭過來和自己說什麽事,看到周亦萱在場就不好說……


    萬萬沒想到,他晚上就被找來問話,還是問他是不是和周亦萱有私情。


    顧錦朝……你究竟要做什麽!


    陳老夫人又問他:“你們私下見麵,你可曾對萱姐兒說過什麽話?你是不是說過你不喜歡俞家小姐,或者你言語上……對她有所親昵?”


    陳玄青笑了一聲:“你們什麽都清楚了……還問我幹什麽?”


    “你這混賬東西……你、萱姐兒可是你表妹。你都定親了,怎麽還能做這種事!”陳老夫人聽到他的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陳玄青靜靜地說:“定親?什麽時候的事,您都沒有告訴我,我怎麽會知道。”


    “陳玄青!”陳三爺冷聲喝他,“你怎麽和你祖母說話的!”


    陳老夫人卻聽出陳玄青話裏的寂寥和憤怒,又歎了口氣:“不是祖母不讓你知道……我前幾日請俞夫人過來,就是看出端倪,想掐斷萱姐兒的心思。沒想這丫頭還是個倔強的,具體的婚期還沒有定下來,我本來打算定下來才和你說……結果你……”


    陳三爺扶著陳老夫人坐下,端了茶給她。


    他再走到陳玄青麵前,聲音緩和了些:“慈母多敗兒,你母親寵愛你,所以我才要對你更嚴厲。事事都要求你比其他幾房的兄弟做得好,你是嫡房嫡長子,比不得你弟弟輕鬆。”


    “陳家沒有無故退親的事,也不能出現有傷臉麵的事。明日我就讓人送萱姐兒回去,你以後再也不準見她了,你明白嗎?”陳三爺最後問他。


    陳玄青沉默地點頭。


    婆子送了陳玄青離開。陳三爺又和陳老夫人商量了一會兒,決定把陳玄青和俞晚雪的婚期提前,先暫定在十月初。“您明日請了鄭太夫人做媒人,去俞家說項把日子定下來吧。玄青也該有個人陪在身邊了。”


    陳老夫人點頭,歎息:“要不是早已經定親了,他想娶萱姐兒倒是無妨……”


    陳三爺搖頭:“玄青的媳婦以後是宗婦,萱姐兒的性子不適合。就是他沒有和俞家小姐定親,我也不會同意的。”雖然和俞家的親事是早就定下的,但是陳三爺最終承認俞晚雪,也有她性格方麵的考量。


    陳老夫人說:“問你你倒是沒意見,還真是什麽都考慮了。”她的這個兒子,官場裏浮沉久了,什麽都看得清楚,考慮問題十分透徹。


    陳彥允微微一笑:“就算您對我的誇讚了。一會兒您和萱姐兒把事情利害說清楚,她也是年紀小犯糊塗,又被家人寵過頭了,想要什麽就有什麽的,這可不行。”


    “放心吧,我一會兒就去勸她。”陳老夫人說,“錦朝在偏房裏頭,我怕她犯困了……”


    陳彥允走進偏房裏,發現錦朝已經睡著了。


    采芙看到他過來,想叫錦朝起來。


    陳彥允擺擺手示意不用,彎腰把錦朝打橫抱起。她有點意識到了,卻也沒有醒過來,反倒是把頭埋進他懷裏,像隻貓一樣蜷縮起來,睡得乖乖的……


    懷了孩子還這麽輕……也不知道平日有沒有好好吃飯。


    陳彥允凝視著顧錦朝的側臉,目光幽深。他想起他問陳玄青話的時候,陳玄青抬頭看了錦朝一眼。


    當時陳玄青解釋的時候,說的是“我今日去母親那裏看您,您不在我就走了,在路上遇到了表妹”。依照他審問別人的經驗,這句話明顯的解釋過度了,一般是犯人心虛的表現……


    陳彥允替她係好了鬥篷,才抱著她走出檀山院。


    他平時勾心鬥角算計得多了,連家人的言行都開始懷疑起來。或許真是一句簡單的話吧,是他想多了。


    第二天周亦萱就離開陳家了,陳老夫人給了二十兩銀子的儀程。


    秦氏在自己正房裏聽各處管事媽媽來匯報,忙活了一上午。


    秦氏把賬本放在一邊,喝了口茶才說:“蔣媽媽,你說四房兩位少爺回來,新添置了筆墨紙硯。這錢也應該上賬目才是。不然我向太夫人回話的時候,怎麽說得清楚呢,你說是不是?”


    她一雙丹鳳眼,眉毛壓低,不怒自威。


    蔣媽媽踮著腳去看賬本,還真是沒找到這筆銀子,笑著說:“是奴婢這幾日忙過頭了,回頭就添上!”


    秦氏又笑了笑:“蔣媽媽近日忙什麽呢?”


    蔣媽媽嗬嗬地笑:“也沒什麽可忙的,就是添了兩位少爺的日常,總要辛苦些。”


    回稟完她就退了下去。


    秦氏覺得蔣媽媽前言不搭後語的,明顯是藏著事的。叫了含平過來,讓她去打聽四房的事。


    這時候,她的貼身丫頭含真過來稟報:“……昨晚三老爺、三夫人被太夫人叫去說話,隨後又喊了七少爺過去。一直到大半夜才走。”


    秦氏掌陳家庶務多年,人脈根深蒂固。聞言皺了皺眉:“昨晚找了三房的人說話,今天就把萱姐兒送走了,我還正奇怪,怎麽萱姐兒臉色白成那樣。七少爺也沒有去送……你說這是因為什麽?”


    含真笑了笑:“您說是什麽,那就是什麽唄。總之現在都是無中生有的了。”


    秦氏又喝了口茶:“娘送走了萱姐兒,就去了胡同找鄭老夫人,說是要請她做媒,正式向俞家提親……萱姐兒肯定跟咱們七少爺有事,可惜都過去了。”


    含真替她整理亂七八糟的賬本,“夫人……您每日做這些也真是辛苦。”


    秦氏歎了口氣:“辛苦就算了,有回報就好。二爺常年在陝西,也就是過年才能回來幾天,我一個女人,不就是想撐著二房罷了……就怕你做得再好,這些都要落入別人之手,到頭來什麽也沒有。”她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有的時候我倒是羨慕三弟妹,也不用做什麽,反正都有三老爺護著……現在有懷孕了,全家上下都拿她當寶。”


    跟含真說了會兒的話,先是幾個媳婦過來給她請安,然後是姨娘過來給她請安。


    最後鄭媽媽帶著陳玄越過來。


    陳玄越卻哭鬧著死活不肯進去,在門口和鄭媽媽扭打了起來,鬧得不可開交。


    秦氏聽得頭疼:“快把人弄進來。”


    陳玄越最後被婆子弄進來,嘴唇破了一個口子,鮮血直流。鄭媽媽想給他擦擦,他躲避著死活不幹。


    秦氏說:“你怎麽伺候他的,又弄成這樣?”


    鄭媽媽忙笑笑:“您、您新給他的丫頭弄壞了他喜歡的花瓶,鬧脾氣呢!奴婢勸了半日都不頂用,九少爺還要打奴婢。剛才就是用力過大,跌在台階上了……”


    陳玄越哭得渾身顫抖,眼淚混著血往下流。


    秦氏對陳玄越的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聞言就揮揮手:“回去訓丫頭兩句,帶他下去吧,把傷口包紮了。”


    鄭媽媽應諾帶著陳玄越下去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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