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朝傍晚回了妍繡堂,采芙在小廚房裏幫她做了一碗紅豆甜湯,放了幾勺蔗汁,喝起來格外香甜。錦朝想著等一下父親下了六部衙門還要過來,恐怕是會餓,又用甜湯給他煮了一碗甜湯湯圓。


    顧德昭下了衙門過來果然還沒吃飯。


    吃過一碗熱熱的湯圓,顧德昭和長女圍著火爐坐下來。顧德昭就關切了幾句,問她在馮氏那裏如何。


    又跟她說:“……你祖母一向是性子強的,但是待你還是沒得說。有些稀罕的東西,憐姐兒都沒有,就先給了你。她向來隻是不太會疼人,你習慣就好了。”


    錦朝沒說話,馮氏待她自然是好,至少比她苛待的那幾個庶女好多了。但是馮氏待她的好,和外祖母待她是不一樣的,馮氏待顧憐那才是真的好。


    錦朝讓青蒲把那頂六合帽拿過來給顧德昭,顧德昭接過之後沉默了一下。


    錦朝就和他說起三河鋪子的事:“我在祖母那兒看到祥雲樓的賬簿,您手下那些東西,都是祖母管著吧?”


    顧德昭不知道錦朝竟然看到了,想了想才說:“咱們畢竟是回了顧家的,父親手裏這些東西也不算多,就當咱們一家的花銷了。回了顧家之後,你祖母也是樣樣沒有虧待過我們的。”


    錦朝笑了笑:“父親這話說的,錦朝也不是覺得這東西不該拿出來。但是您也不能完全就放手了。祖母在生意上畢竟不是完全懂,咱們家哪些鋪子賺錢,哪些掌櫃用得好,還是您心裏清楚。鋪子賺了錢畢竟還在公中,咱們也不算是獨占了不是。”


    顧德昭聽長女這麽說,也覺得有道理,可是馮氏那裏他都把東西拿過去了,總不可能伸手要回來。


    顧錦朝繼續道:“就說三河那家祥雲酒樓吧,本是個繁華地界,開酒樓是最好。要是依了祖母的性子,想換成書齋什麽的,又能賺什麽錢呢。那裏頭的掌櫃、管事、廚子,都是給咱們做了一輩子的人,從紀家就跟著過來的,要是不開酒樓了。他們的生計怎麽辦呢。”


    其實顧錦朝心裏還有個想法。這些東西的賬本在馮氏那裏,收益她管著。但是房契田契什麽的肯定還在父親手裏,馮氏把酒樓換成書齋,裏頭的人不就換成她的了,還怕握不住一間小酒樓?


    顧德昭當然沒忘記,這些人原先是紀家的。這些鋪子要是沒有紀家的照拂,能是如今的樣子?


    總不能讓人家老仆心寒了。


    顧德昭點了點頭:“朝姐兒說的我都明白,隻是如今再去要這賬簿也不好……”


    錦朝就笑笑:“卻也不必要回來,您隻需吩咐掌櫃做兩份賬麵,一本送到祖母那裏,一本送到您手裏,但凡有什麽大決定,都寫了信給您,讓您來決定。平日裏的收益,就每月都入顧家的公中,您看是不是這個理?”


    當初父親剛離開顧家的時候,身上又有什麽東西?現在的財產都是這些年積累下來的。如今每月的收益入公中也算是他們對顧家的貢獻了。馮氏是個靠不住的,那些東西還是握在父親手裏妥當。


    顧德昭聽後十分讚同,連夜去找馮氏商量,三河那個酒樓還得開下去。


    錦朝還想著馮氏說過要打發青蒲的事。她找了徐媽媽和佟媽媽過來商量,馮氏東跨院裏小丫頭、粗使的婆子不少,拿一些糖酥點心、銀裸子之類的買通了,要是馮氏突然找了府裏的小廝管事的去看,就過來和她說一聲。佟媽媽和徐媽媽剛下去了,這時候外麵又有雨竹通傳,說三小姐過來了。


    顧漪很少到她這裏來。


    錦朝忙讓雨竹請她進來,剛才做的紅豆甜湯還有,又給顧漪端了一碗來。


    顧漪穿得十分整齊,身上披著一件石青緙絲鬥篷,頭發因夜露而顯得濕潤。她人又長高了幾分,快要超過錦朝的個頭了。


    “……這幾日本來就想來找長姐說說話,可惜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顧漪解下鬥篷,旁的丫頭立刻接過去,展開在火爐旁邊烘烤了片刻,除去水氣。


    錦朝握著她的手,果然是冷冰冰的,就讓青蒲去抱個手爐過來,又說:“這天越來越冷了,你還趁著夜裏過來,有什麽事讓小丫頭捎個話就行,也不至於親自跑一趟。”


    顧漪笑著搖頭:“夜裏二姐沒注意,我才好出來。讓小丫頭來傳這些話,我可是不放心的。”


    ……顧漪究竟要說什麽?


    錦朝起了慎重之心,讓采芙去關了東梢間的門扇,裏頭隻留下她們兩人。


    顧漪這才說起來:“……那日宋夫人過來,在正房和二姐說話。我眼見著覺得不對,讓丫頭去偷偷聽著……宋夫人和二姐壓低了聲音說話,卻勉強能聽到一些。宋夫人似乎是想牽線搭橋,替父親找一個繼室。”


    錦朝聽著就皺了眉頭,父親還在守製,雖不能娶親,卻可以先定下門親事來。要是隻有一個宋夫人就罷了,如今還有個希望父親能早日開枝散葉的馮氏。那宋夫人為父親找的,又該是什麽樣的人?這個人肯定是對顧瀾有利,而對她百害而無一利的。


    她是嫡長女,對於一個繼室來說,沒有什麽比前一任留下的孩子更礙眼的了。


    要是選個心思狹隘的,恐怕還會存不下作為嫡長子的錦榮。


    錦朝心裏感歎宋夫人也是個厲害的,她不好插手顧家的事,那她還不能找一個可以插手顧家的人嗎?


    顧漪有些擔憂地看著她,她聽了這消息也是有些坐立不安,依照宋夫人選的繼室,對她們能有好的嗎?卻不知道長姐能怎麽辦。


    錦朝緩緩開口道:“父親要娶繼室,這事咱們誰都阻擋不了……既然宋夫人想插一手,咱們怎麽不能。”馮氏肯定會給顧德昭娶繼室的,那不如把主動權握在她們手裏。


    顧漪沒坐多久就回去了。


    錦朝卻在想父親娶繼室的事,父親如果要娶繼室,那些好點的世家嫡女肯定不會嫁過來的。倒不如在庶女、小家的嫡女裏想想。她一時半會兒還沒有人選,恐怕宋夫人那邊也沒這麽容易。


    等徐媽媽回來之後,錦朝便吩咐她打聽一下燕京適齡女子的消息。再留意著宋夫人那邊,看她周圍是不是最近在看合適的人選。


    這樣幾天的日子過去了,入了十月中,到了可以除下國喪服的時候。


    馮氏就在東跨院擺了膳齋,顧家一家人都去吃個筵席,也算是過了這場國喪。


    錦朝幫著操持了膳齋,馮氏不喜吃肉,平日愛食豆腐和蔬菜。她在自己暖房裏培植了韭黃、嫩黃瓜、扁豆,都長得水靈靈的,一桌素的筵席做得十分精巧。馮氏很喜歡,還賞了錦朝一對梅瓶。


    姚家公子也到了要離開顧家,顧憐依依不舍,在筵席上都不怎麽活潑了。


    錦朝布置了菜色出來,就看到顧憐撥弄著碗裏的嫩豆腐,撒嬌一般和馮氏說:“錦朝堂姐這些菜做得淡,我都吃不下了,想去水榭走走。”


    姚家公子剛才說要往水榭去散步,顧憐這才坐立不安了。馮氏沒說什麽,頷首讓她去了。


    錦朝往席位上看了一眼,不僅沒看到姚家公子,還沒看到顧瀾。


    她突然想到顧瀾對著姚公子忸怩的神態,便先沒有入席,招過雨竹跟她說:“沿著這條小路,你去水榭轉轉,要是看到姚家公子了……回來和我說。”


    雨竹一溜煙跑了,錦朝才進了席位開始吃飯。


    雨竹這一去卻是很久,姚家公子都送走了,她才偷偷摸摸地回了妍繡堂。


    她回來後就說口渴,采芙幫她倒了一大杯熱茶,雨竹咕嚕咕嚕喝下去了,才和錦朝說。


    “大小姐,您猜我看到什麽了……”雨竹眉飛色舞,“咱們二小姐遇到了姚家公子,和他在涼亭說話呢!我聽不清說的是什麽,估摸著是說學問吧。然後二小姐腳下一滑,姚家公子就摟著二小姐的肩一下。不過很快就放開了……但是姚家公子神色就不自在了。後來堂小姐就過來了,三個人有說有笑地走了……”


    錦朝聽得嘴角一抽,涼亭鋪的可是木板,顧瀾是怎麽滑了的?姚家公子還摟了她的肩?


    顧瀾這跤滑得不容易啊。


    況且那是吃齋飯的時候,顧瀾怎麽也跑到水榭去了?


    要是說她心裏要是沒算計,顧錦朝肯定是不信的。


    姚家公子是和顧憐訂了親的,顧瀾這般的行徑,她是想算計什麽?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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