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在外麵玩的紀安淳卻偷偷地溜了進來,紀昀外出幾月沒見過孩子,卻不好和同窗的好友說紀安淳,陳玄青才剛十六,尚未娶親。安鬆淮雖說是定親了,那離娶親生子還遠遠的。偏偏他年紀最大,連孩子都要兩歲了。他覺得不好意思,就裝作沒見到一樣和紀吳氏說話。


    紀安淳手裏卻捏著一個山核桃,眼睛骨溜溜地轉了圈,往錦朝那裏跑去了。他小小的手抓著錦朝的衣袖,稚嫩地道:“錦朝姑姑,小核桃,有小核桃……”


    錦朝一個閨閣女子,回避也不是不回避也不是,隻能聽著他們說話自己靜默著,沒想到就被紀安淳抓住的衣袖。她還有些詫異,這孩子剛才不是還怕自己嗎,現在就敢拉她衣袖了。


    屋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小不點,大家的目光一時都放在他身上。


    錦朝見他舉著山核桃,樣子十分期待,就笑著問他:“淳哥兒,你要做什麽?”


    安鬆淮笑著插了一句:“……許是想給你吃核桃呢!”


    紀安淳卻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說:“淳哥兒吃……淳哥兒打不開,錦朝姑姑開。”


    大家都笑起來,紀吳氏敲了敲他的小腦袋:“小小年紀鬼精靈的!”讓宋媽媽拿了給紀安淳剝核桃用的小錘子過來。錦朝也覺得紀安淳好玩,他一本正經地倚靠著自己,盯著他的山核桃等錦朝幫他砸開。


    錦朝幹脆就給紀安淳砸核桃,剝開細細地喂給他吃。紀安淳乖乖地張嘴吃,錦朝也沒有絲毫的不耐煩。紀安淳的嘴角沾了核桃渣,她又掏出錦帕幫他擦。


    安鬆淮看到上麵繡了一叢蘭花,心中忍不住想,她這樣長得好看的人,素淨怎麽壓得住。應該……應該是要大紅大紫的,才對得起她的明豔!


    紀昀也發現安鬆淮不太對勁,心裏存了疑惑。


    他咳嗽了幾聲,也不想說紀安淳的事,帶著安鬆淮和陳玄青去花廳進膳了。


    進了膳,紀昀又帶他們去拜見了自己的父親,紀家大爺。紀昀去見自己父親,難免又聽說了紀粲的婚事,他十分高興。恭喜紀粲的時候,紀粲有些不好意思,又道:“……你可別恭喜我,我得和你說一件事!”


    紀昀有些困惑,紀粲就說:“三嫂劉家的長兄不是在河北任宣撫司副使嗎,這次回京述職早遞了信過來,說明天就到通州。大伯已經吩咐了要幫著接風洗塵的……你可得表現好些,別讓大舅子看了笑話!”


    劉氏的兄長大了劉氏十多歲,如今年過三十,兩榜進士出身,從五品的官職。


    紀昀聽了難免緊張,說:“我都沒聽祖母提起呢!”


    紀粲笑笑:“祖母整日忙都忙不過來,如今這些事都是大伯管著。”


    紀昀聽了後就有些心不在焉,安鬆淮笑話他:“……不過是見大舅子就如此緊張,以後你要是見著嶽父,豈不是腿都要嚇軟了!”


    紀昀沒好氣地說:“你知道什麽!劉家這個長子劉敏是個十分厲害的……不僅製藝出眾,我等難以應付,而且酒量也很好。我去娶親的時候,他不動聲色灌了我兩壺酒,當晚喝得迷迷瞪瞪的什麽都不清楚了。他又嫌棄我太書生意氣,一向不太喜歡我,每次見了我總要刁難……”


    安鬆淮就說:“七少爺還在這兒呢!讓他幫著你啊。”


    陳玄青在他們一幫世家弟子中,雖然不是有世襲爵位的,也不是最有錢的,卻是影響力最大的一個。誰讓他是詹事陳三爺的兒子呢,陳三爺如今在朝堂的勢力可不能小覷的。所以他們也戲稱陳玄青為七少爺。


    陳玄青卻淡淡一笑:“劉敏雖說當年考的是第二甲,但是我看過他的時文,子詹是肯定比不過他的……也不用拿我來比,我可是不會參與這些事的!”他背著手看不遠處的垂柳,語氣卻十分的平和,安鬆淮知道,他這是有超八分的把握能贏過劉敏的。北直隸的第三名……前兩個都年過三十了,少年的時候能有這樣的榮耀,哪裏是個簡單的!


    安鬆淮也懂陳玄青,這人說得好聽了是性格清然,有幾分的傲骨。說得不好聽了,那就是有點墨守陳規了。國子監放學的時候,他們幾個人總會約好去品芳樓坐坐,品芳樓是有藝ji的,難免名聲不太好。他們聽聽小曲喝個小酒,這也不算事,偏偏陳玄青每次都不願意去,說是家規森嚴。


    安鬆淮笑笑不再說這事,而是和紀昀說紀吳氏:“你祖母也真是個不得了的人,別說我父親了,燕京裏不知道她老人家名聲的都少!不過我還不知道你有個表妹呢,都沒聽你說過……”


    紀昀苦笑著道:“你沒聽說過,你聽過她的事情可多了,你還嘲笑過人家呢!”


    安鬆淮很疑惑,紀昀就接著道:“我表妹是顧家大小姐……你忘了,就是那個赫赫有名的顧錦朝啊!那個在花會上公然掌摑丫頭的,當時我和大哥,還有七少爺都在定國公家……後來傳開了,你就說誰要是敢娶了這個顧家大小姐,那後半生就有得忙了!”


    他又側頭問陳玄青:“不知道你看到沒有……”


    陳玄青絲毫猶豫都沒有,輕描淡寫地說:“沒有。”他根本不想說掌摑這事是自己引起的。


    當時那丫頭上茶的時候不小心踩著石頭跌了,熱茶不僅淋到他身上,還潑了丫頭一身。他在一旁見了就去扶那丫頭。卻不想這一幕被顧錦朝看到了,借故叫丫頭過去,當眾掌摑了那丫頭。他還記得那丫頭的手被燙得通紅,臉上又全是淩亂的指印,眼眶濕潤通紅,但是沒有人去幫她。


    陳玄青看了一眼那丫頭,卻覺得顧錦朝連看一眼都多餘。如果在此之前,他對顧錦朝還隻是不耐煩的話,在此之後就全變成了厭惡。


    仗著自己的身份欺淩丫頭,還是因他而起,這算是什麽?


    安鬆淮很驚訝:“怎麽可能呢……咱們今天看到你表妹,不是十分溫和嗎!”還那樣細心地喂孩子吃核桃,怎麽會是歹毒之人呢。


    何況,他也沒想到那個傳說中的顧錦朝……會這樣好看。海棠春色,動人心魄,雖然她穿得那樣素淨,但是容貌的豔色卻壓也壓不住,向他撲麵而來。


    紀昀看安鬆淮那副樣子,終於有點懂他在想什麽了。他畢竟也是成親的人,可沒有原來遲鈍了。


    他瞪了安鬆淮一眼,道:“你都是訂了親的人了,可別想我表妹的事!”


    安鬆淮嘟嚷了一句:“我也沒想怎麽的……”話說得一點底氣都沒有。


    安鬆淮心裏還覺得不可置信,這個顧小姐就是那個顧錦朝,要是是這麽一個人,他可是不忍心說顧錦朝那些話了。想到自己也是憐香惜玉之人,他又忍不住加了一句:“……男子總是如此的,卻也沒什麽。”


    紀昀笑笑:“你問問咱們七少爺同意不同意!”


    陳玄青卻不說話,徑直往前走了。別人也就算了,顧錦朝他敬謝不敏。


    紀吳氏接到劉敏要來的消息,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既然紀家大爺樣樣都辦好了,她也就不必操心了。紀安淳吃完了核桃,還在端華閣睡了一會兒,睡眼惺忪地醒過來,還要靠著紀吳氏靜一會兒,誰喊都不理。


    劉氏過來抱紀安淳回去的時候,紀吳氏問了她劉敏的事。


    劉氏十分恭敬地回答:“家兄這次回京述職,父親也說可能是要升遷的。他在河北西北那些地方撫綏邊境、督視軍旅做得極好。他兩榜進士出生,能做成這樣實屬不易了。”


    紀吳氏聽了十分滿意,讓劉氏去庫房裏找兩尊雕工精湛、滿金星小葉紫檀佛像送給劉敏。劉氏笑著抱了紀安淳回去,路上問嬤嬤今天紀安淳在端華閣乖不乖巧。


    嬤嬤小心翼翼地答道:“今天太夫人讓淳爺叫表小姐,淳爺都哭了。太夫人可能有些不高興……三奶奶,您還得好好教教淳爺啊!”在紀家,誰要是惹了紀吳氏不高興,那日子就艱難了。


    劉氏若有所思,紀安淳卻拉著母親,很高興地大聲和她說今天吃核桃的事。


    劉氏輕聲道:“要說討好表小姐……我心裏也是知道的。但要是顧錦朝嫁到紀家來呢,那我可就不好辦了……”她最後幾句話沒說出來,要是顧錦朝嫁到紀家來,憑著紀吳氏寵顧錦朝那種寵法,這紀家還不是讓顧錦朝橫著走了,到時候她算什麽事。就算她伺候紀吳氏這麽盡心這麽周到,紀吳氏又待她有幾分好,想想就覺得心裏不舒服!


    嬤嬤就有些好奇地道:“表小姐會嫁到紀家來?”


    紀吳氏有意讓紀堯娶顧錦朝的事,沒幾個人知道。劉氏也是聽了母親的話裏露出幾分這種意思,又長期觀察紀吳氏的意向,才察覺出來的。


    她不想繼續說這件事,而是歎了口氣道:“算了,便是母親和紀堯都不能阻止的事,我又有什麽辦法。咱們還是去看看外院給大哥準備的東西如何了吧……”帶著嬤嬤往外院去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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